第六章 失竊的明珠
可是那食盒裡外的大小相差無幾,並不像有機關夾層的樣子啊。再說這也太兒戲了,哪有人家將要命的寶貝藏在常用的食盒裡的?就算不被細心的丫鬟們發現,提來提去的,也很容易就磕了碰了,摔了丟了啊。
退一步講,就算真藏了夜明珠,找李墨白把食盒拿回來就是了。何苦如此小題大做?
這侯爺的心思,太難以捉摸了。張問心已清晰的認識到,自己與侯府的天淵之別。
慕容延昌都氣糊塗了,語無倫次的讓人聽不明白。
龐氏只好代其將事情陳述了一遍,她先是嘆了一聲,平日的頤指氣使中也摻雜了絲絲急躁:
「唉!大公子,問心,我知道你們今日回門,要帶些禮物的。若你們銀子不夠,可以直接跟我說啊,怎麼能偷自家的府庫里呢?
那八百兩金子先不說,暗閣中的夜明珠,可是番邦進貢,先帝賜下的,宮中早已記錄在冊,若買賣或遺失,便是褻瀆聖物,罪同欺君,這可是殺頭流放的大罪啊……」
為表情真意切,龐氏眼角竟擠出了兩滴淚來,拿絲帕輕輕拭著。
「等等。」
張問心總算有些明白了:「繼母,您是說……府里的金庫遭竊了,丟了八百兩金子,還有一顆御賜夜明珠?」
龐氏收了帕子:「正是。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快拿出來吧。」
張問心站直了身子,坦然說道:「原來如此。我們沒偷。」
「你們……」
慕容延昌暴跳如雷:「反了!反了!」
慕容延昌真是恨不得喚來家丁,將兩人拿住鎖了。奈何失物中偏偏有一顆夜明珠,逼得他不敢將事態擴大。
而門外的家丁雖聽到他幾聲怒罵,但是老爺沒有呼喚,他們也不敢貿然近前。
人在屋檐下,張問心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必要交代一下的,於是說道:「我和夫君今日,不過是帶了一食盒點心,去了趟常安坊。至於金庫,根本不曾去過。」
慕容延昌忍下怒火,恢復了一些理智:「空口白牙,如何證明?」
張問心舒眉一笑:「輕而易舉,不過這裡不行,要去趟金庫。去之前,還要勞門口的小廝,把他看到的再說一遍。」
召來門房小廝,宣平侯任由張問心問了他幾句,也不言語。末了,重重拍了下方几,起身便走。
龐氏理理袖子,也隨後跟上。走到半路,張問心見有丫鬟提著個差不多大的食盒經過,就讓人家將裡面的盤子端走,把食盒要了過來。
金庫與祠堂相隔不遠,房子四周都有人把守戒備。看到主子來了,兩個把門的便退到一旁。龐氏取出鑰匙開門,幾個人先後邁進屋子。
這金庫的牆比一般的厚些,光線昏暗,窗子很小,只一尺見方的幾扇,都開在前牆上。窗子爬不進人,唯一的入口,就只有門了。而門又是鐵板製成,鐵門,銅鎖,都並無損壞跡象。
金庫里垛著些綢緞,在幽暗中光怪陸離,另一邊是幾口大小不一的箱子,有銅錢,有銀子,還有一些花樣老套的首飾。
有幾個紅木匣子已經空了,龐夫人說,那八百兩金錠子,原本就藏在這幾個匣子里。
張問心笑了,將食盒與那幾個匣子比劃一番:「八百兩金子,這一架食盒豈能裝下?」
慕容延昌臉色微微變了,他並不曾考慮過其中細節。不過,他不是個肯善罷甘休的,冷哼了一聲,說道:「這食盒太小,換個大的,就可裝下了……」
張問心也不分辯,道:「那就請爹您讓人拿個大的過來吧。」
慕容延昌果然對外吩咐了一聲,派了個家僕跑著去取。
家僕很快去而復返,提了個最大的過來,便低頭退去。
張問心找了幾眼,發現金庫里再無金錠,一時犯了嘀咕。這侯府鐘鳴鼎食,莫非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打腫臉充胖子,其實就這點家當?
正打算用銀子來湊合一下,誰知這時候,龐夫人在慕容延昌的授意之下,走到一排擺著香爐瓷器,筆墨紙硯的多寶格前,一番摸索,那多寶格便嵖岈著從中間分來,讓出一道門來。
機關靈活,應是常常啟動,只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響。
張問心提了食盒,隨著前面人進去,打眼一瞅,便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這屋子,才是真正的金庫。
幾個柜子林林總總擺滿各種奇珍,晃得人眼花繚亂。恨不得多生出幾雙眼睛來看個夠。
而另一邊,慕容延昌已經隨手掀開了幾個匣子,黃澄澄金子一下子就大放光彩。有一個匣子開錯了,卻是慢慢一匣子均勻滾圓的珍珠,顆顆大如雀卵。
張問心眨眨幾乎被晃瞎的雙眼,定下心神,開始一塊一塊的往食盒裡裝金錠子。沉甸甸明晃晃的拿在手上,卻不能據為己有,當真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慕容熙看她演示得不亦樂乎,生怕被人搶去了似的,便由著她忙活。
好容易裝滿了,張問心將食盒蓋上。金庫里沒有下人,只好讓慕容延昌和龐氏親自來搬。
慕容延昌冷哼一聲,一撩袖子,就去提食盒。一提之下,食盒生根似的,竟紋絲不動。他不再大意,鉚足氣力又提,食盒只挪動了一丁點,在地上擦出了一條漆印。再提,只聽一聲脆響,紅木提手一松,竟是要脫落了。
龐氏見狀便來幫忙,老兩口子合力,又是搬,又是抬,食盒總算離了地,可是金子畢竟太重,食盒底部,已隱隱的有了縫隙。
老兩口出了一腦門汗,跌坐到箱子上休息。
張問心已達成自己的目的,輕快的說:「八百兩金子這麼重,我,或者夫君,又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提起來呢?哪怕手不被墜斷,食盒也受不了啊。金庫失竊,怕是另有緣由。至於那顆夜明珠……我相信以爹的英明神武,一定會將它尋回的。兒媳告退,不妨礙您二老找珠子了。」
說著就挽了慕容熙的手,向金庫外面走去。
遺失夜明珠事關重大,宣平侯是打死也不可能去報官的。張問心懷疑,即便沒有夜明珠,單單是那八百兩金子失竊,宣平侯也不可能去報官。
堂堂侯門望族的后宅,讓官兵隨意出入,畢竟是太丟人了。
「回來!」
兩人已出了暗閣,正要離去,就聽慕容延昌一聲喝止。
張問心停步,迴轉過來:「爹,還有什麼吩咐?」
慕容延昌喉頭滾動,壓下一肚子悶氣:「聽說你過門之前,做過捕快?」
張問心點頭:「嗯。」
其實,她以後也想繼續做她的捕快。
慕容延昌板著一張臉,依舊四平八穩的端了架子,說道:「家醜不可外揚,你既有些手段,就該徹查此樁竊案,那顆御賜夜明珠,務必尋回。」
分明是求人查案,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不過張問心見多了,並不計較,略一思索,說道:「找珠子不難,可是珠子是否還在府上,就不好說了。萬一盜賊已將珠子轉移,而我又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又從何查起呢?」
慕容延昌認命似的,噓出一口長氣:「本侯暫准你隨意出入,不必向任何人請示。」
張問心的眼神向下一撇,說道:「如此甚好。不過……我若找到夜明珠,爹您打算怎麼獎賞我?」
「放肆!」
龐夫人歇得差不多了,見問心的目光落在食盒裡的八百兩黃金上,幾乎是拍案而起:「夜明珠關乎府中上下的身家性命,你既進了門,自然應當義不容辭。莫說珠子尚未尋回,便是尋回,一家人同氣連枝,何談獎賞不獎賞?」
慕容延昌到底比龐氏大氣一些,拎得清輕重緩急,忍痛答應下來:「你若找到夜明珠,本侯自會有所賞賜,不過這八百兩黃金,卻是不行。」
張問心輕輕搖頭:「爹你誤會了,金子是好,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非對方真心相贈,而是乘人之危攫取,拿在手裡反而累贅。不如,爹你就讓我隨時可以出府,來去自如吧。」
金子不曾離開一步,龐氏卻如失而復得一般,緩了一口氣,也慶幸張問心沒有獅子大開口。
慕容延昌一番思量,就地還了個價:「好,就如你所願。不過……戌時之前,必須回府。」
「謝謝爹。」
張問心想到以後都能光明正大的出入,眼神活潑了不少,一刻都不再延誤,馬上就著手調查:「失竊之前,夜明珠放在哪裡?」
龐氏默不作聲的打開一個靠牆的柜子,慕容延昌指著櫃中的一個空格上說道:「裝珠子的木盒就藏在這裡,如今珠子和木盒,都不見了。」
柜子里還有幾格,每一格都有一兩個木匣,不知所藏是何奇珍異寶。
張問心正想入非非,又聽慕容延昌說道:「整間金庫,本侯與夫人都看過了,那珠子連同木盒,還有外間的八百兩黃金,的確是不見了,不是放錯。」
張問心走到柜子前,摸了摸之前放珠子的那一格,格子里落著一層薄灰,正中卻是一塵不染,依稀是個木盒的輪廓,有巴掌大小。
她又問:「幾時失竊的,可能確定?」
被人問來問去,龐氏滿懷不悅,卻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原原本本的答道:「平常每個月初,我都會從商鋪進賬,和老爺的俸祿里留出一個月的用度。盈餘的,就全放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