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胡疐尾(十六)

跋胡疐尾(十六)

女孩兒似笑似嗔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對他手足無措的表現有些埋怨,又有些讚許。幾番糾纏的想法,化為羞澀的一低頭,濕漉漉的頭髮垂下來,搭在裸露的肩膀上,在燈光的映照下,點點水跡反著暗黃的光。

這畫面像針扎似的進入他的眼睛里,不是被色相迷了心竅,他是真的眼睛疼!尤其想到衣櫃里還坐著阮阮,他就全身骨頭縫都疼。

按理說,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不至於表現這麼菜。

每天晚上吃飽喝足了,只是和鄰里的單身狗們一起打打遊戲,卻還是填不滿一個人的時光,時光,在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分外漫長。待在這鋼筋混凝土澆築的森林裡,只有手指一下下戳著手機屏幕,他覺得自己就像一下下啄著樹榦的啄木鳥。

稀里糊塗的,也結識了一些女孩。有些條件太好的,他高攀不起。有些思想幼稚的,他又看不上。當然大多數也看不上他,光是看見照片就把他拉黑了。不像他,嗯,即使看見對方照片中身體旁邊的牆面被拉扯的都扭曲變形了,都沒有主動拉黑過對方。

他想到父母對他講自己的戀愛史,不過也就是媒人兩下里一攛掇,爹媽兩個人在江邊橋頭上各拿一支暗號一樣的玫瑰接了頭,看著面相過得去,了解了解家庭好條件也算OK,姻緣這就算成了,也沒有那麼多波折溝壑的。可是輪到自己怎麼就這麼難了呢。

人畢竟還是群居動物,他隱約的見過嚴工幾面,私下裡暗自警惕自己,再過10年,可千萬別活成嚴工那麼木訥無趣的蕭索樣子。他心裡隱隱的希望自己能夠成為林羽那樣的人,也就理所應當的,覺得自己的另一半應該是像冉星河那樣的人。

「哎呀,你弄疼我了。」妹子輕輕的哼了一聲。

李隆走神的手一哆嗦,剛才那條毛巾就掉到了地上。他連忙彎腰撿起來,訕笑著想要送回洗手間,走了兩步,心裡惦記著衣櫃,就又退回來,尷尬的拿著毛巾不知如何是好。

女孩兒頭髮已經半幹了,坐在床邊兒,時間久了也有些尷尬。她確實對李隆印象挺好的,工作也滿意,尤其是聊到他前女友的那一段,他始終沒有說過前女友一句不好,正和網上某些心靈雞湯文裡面「分手見人品」的優秀品格十分吻合。

妹子朝他招招手,指指身邊,「你過來坐呀,要是還不困,我們就聊聊天。」

「聊天啊,聊天好啊,你想聊什麼?」李隆忙應和。

「你離我那麼遠幹什麼?」妹子埋怨道。

「我有點熱。」李隆為了佐證自己話里的真實性,趕忙抬起手中的毛巾,擦了擦額頭。

妹子略微有些不悅了,「你是不是看到我失望了?我和照片裡面不一樣嗎?」

「沒有沒有。」李隆忙道,腳下卻紋絲不動。

說正經的,這妹子性格很好,而且聊天時也隱隱的傳遞出一些想拼搏、想奮鬥、想靠自己在濱海立足的正能量,長得也算清秀。李隆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她好好相處一下的,可是此刻的情景太過詭異,他隨便腦補了一下有可能發生的情景,都將原原本本老老實實的落入衣櫃中阮阮的耳朵里,甚至眼睛里,他就不寒而慄,全身炸毛。

他腳向相反方向移動,靠到窗邊,大敞開窗子,夜風涼涼的吹進來,打在臉上,勉強鎮靜了一些,扭頭乾笑著說:「現在沒地鐵了,要不然我打車送你回去吧。」

妹子臉上的笑容像烘乾了的膠水,徹底乾涸了,「你什麼意思啊?耍我呢。」

「不是不是,真不是。我覺得你特別好,我就是突然,嗯。」看著他一臉糾結,妹子狠狠心,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慢慢向李隆走過來,小聲說:「你是緊張了吧?你放鬆,我可以幫你。」

衣櫃里的阮阮覺得自己耳朵快要聾了。都說看了不該看的會長針眼,不知道聽了不該聽的會怎麼樣?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太清楚一會兒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略微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悄悄撬開一點門縫,正對著背靠窗棱而站的李隆的臉。只見李隆雙目圓睜,瑟瑟發抖的看著靠近他的妹子,那眼裡看不到一點秀色可餐,倒像是活見鬼。

阮阮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來。她小心翼翼的關上門,摸出自己的手機調成靜音,才撥通了李隆的電話。

李隆已經四肢僵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聲電話鈴聲簡直像是久旱逢甘露的回魂丹,他一個高兒竄到卧室另一側,拿起手機,看清了是阮阮,連忙裝模作樣的放在耳邊說:「喂,是我呀,不行,我現在有事。真的不行,現在有重要的事,不可能過去。那什麼,真的嗎?不能換個時間嗎?這麼重要嗎?哦哦,那好吧,下不為例啊。」

他還在那裡絮絮叨叨,沒提防一旁的妹子幾步走過來,劈手奪了他的電話,指著屏幕凝眉說:「你剛才說了這麼多,是和鬼在對話嗎?你連接聽都沒接聽,和誰聊呢?」說著把手機放在自己耳邊,「喂,喂,是我,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過去嗎?好啊,下不為例呀。」說完將手機向床上狠狠一摔,抱著衣服到洗手間里幾下穿好,摔門而出。

李隆忙跟出去,在樓道里喊了一聲,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忙用手捂住嘴,顧盼了半天,掃眉搭眼的返回來。

阮阮在衣櫃里憋出了一身汗,悄悄打開門縫,探出半個頭來探看隆一會兒,才從衣櫃里鑽出來,活動著僵硬的脖子和四肢,嘲諷道:「你這麼饑渴呀,別這麼戀戀不捨、失魂落魄的了,回頭買點禮物,買點好吃的,好好哄哄就沒事隆,要是不知道怎麼哄,就問我,我可有經驗了,免費教你。」

李隆緩了一會兒,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仰著頭「咕咚咕咚」的灌進去大半瓶,臉色才徹底緩和過來,「算了,還是緣分沒到。」他拿著酒瓶坐到餐桌前,招呼著阮阮,「來都來了,好事兒也被你攪和了,早睡晚睡都一樣,喝一點兒吧。」

阮阮也不見外,笑眯眯的彎了眼睛,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從冰箱里掏出幾瓶啤酒,看到一些鴨脖鴨翅類的滷菜,也統統端出來。

兩人這麼一折騰,居然都有些餓了,專心致意的吃起宵夜來。

「不是我說,真沒見過哪個女生像你這麼瘋的,這是你第2次攪和我的好事兒了啊,我的小黑賬本可都記著呢!」李隆說。

阮阮推了他一把,「上次那個可不是我攪和的,是你們後來自己分手的。」

「那行吧,」李龍也不和她計較,「那你今天是怎麼了?我記得好像說高總回來了,你們在全迎開會來著吧。」

阮阮垮了臉,「快別說了,撕逼了都快。說起來我和冉星河也認識這麼久隆,今天倒是第1次聽她那麼長篇大論的,我和你說,那樣子可傻了。」

李隆不太愛聽這話,微微皺眉的道:「冉總可不傻,我覺得我從她身上可學了不少東西呢。今天開會的結果怎麼樣?冉總最後沒吃虧吧?」

「她吃什麼虧,她伶牙俐齒的。」阮阮撇嘴。

李隆解釋,「我不是怕高總犯糊塗,會聽欣了魯俊偉的鬼話,讓冉總受委屈嘛。」

「嗯?」阮阮放下手裡的鴨脖,嘬嘬手指頭,有些正經的問:「不開玩笑,你不是真對冉星河有什麼意思吧?」

李隆「切」了一聲,「我又不是林哥,我要是也有林哥那個條件,那倒可能。」

「可能怎麼著?」阮阮一副誘騙小女孩看金魚的變態大叔的嘴臉,「你說呀,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

「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嘛?」李隆搖搖頭。

「不想說算了,小氣。」阮阮咬了一口鴨脖,含糊的說,「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你啊,」李隆又不正經起來,「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呀,假話我還問你,我不會自己對自己說呀。」阮阮不滿道。

「哈哈哈,」李隆笑起來,「你吧,挺好的。你別和冉總說啊,你看起來真像比她小好幾歲的樣子,哈哈哈,就是氣質差一點。」

阮阮拿起酒瓶,做勢要打他,推推搡搡的鬧了一會兒,「就你一個臭屌絲,還跟我談氣質,切,說正經的,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啊?這麼說吧,你喜歡你前女友什麼啊?」

李隆喝一口酒,認真的想了想,「首先長得好看吧,長頭髮,溫柔懂事,最好會做飯,能敦促我奮鬥的,我也不知道,喜歡這種東西哪能說的那麼清楚,總之還是看感覺吧。」

阮阮笑眯眯的湊過來,「你剛才說的那幾樣,我覺得我都符合呀。就剩下那個什麼感覺了,要說這個可是最虛的了,慢慢培養嘛,總會有感覺的。」

又遭到了李隆毀天滅地的一頓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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