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胡疐尾(十八)
當著媽媽的面,我不想與林羽吵架,盡量平緩的和他講:「我讀書的時候就去過希臘了,你不知道我在英國讀的書嗎?畢業那年暑假,基本上把歐洲主要國家都窮游一遍。我們不能換個地方嗎?」
林羽解釋道:「希臘我也去過,之前在歐洲出差,趁著還有時間便把附近的歐盟國家都走了走。」
我放下筷子,「那不就正好了,我們去個有新意的地方,比如......」林羽笑道:「別比如了,我知道你就想去那些刺激驚險的地方,你現在這是在跟我置氣呢嗎?阿姨還在這兒呢,別鬧了。我們度蜜月就是要安穩,要有一個良好的氛圍。穩穩噹噹、平平安安的回來,不是很好嗎?」
「不是光追求平穩,重要的是要有意義呀。我不是有意和你反著來,我是希望可以在結婚這麼大的事情上,能夠自主的選擇一個對我們都有意義的地方,耶路撒冷是宗教的發源地,而且那裡真的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混亂,我好多朋友都去過,朋友圈裡的照片都特別漂亮。」我說。
「又是朋友圈,朋友圈裡有多少事是真的?生活是生活,人不能總活在朋友圈裡吧。」林羽也微微有些不悅,強壓著重心長的說,「還是實際一點的好,從咱們自己的實際情況出發。」
媽媽在我和林羽之間看了看,想要勸解,又閉上了嘴,忍不住沖我使著眼色。
我懊惱的點點,不再就這件事情在與他爭論。一頓飯,總算在溫暖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林羽走在前面引路,我挽著媽媽的手臂跟在後面,包間外面的走廊很狹長,只容得下兩個人並肩而行。眼看對面又走過來幾個人,我鬆開媽媽的手臂,跟在她後面走。
人越行越近,擦肩而過的瞬間,我餘光一瞟,心頭不禁跳了一下,發現走在最後的人居然是沈南麒。
我媽是認識沈南麒的,我很怕她會有所發覺,深深的低著頭,心臟都快從喉嚨跳出去了。好在媽媽並沒有發現,那幾人擦身而過時,還微微禮貌的側過身避讓。
我剛呼出一口氣,手心一熱,低頭髮現沈南麒極快的將一張小小的紙條塞進了我的手裡。
我忍不住急忙回頭,卻見他與前面的幾個人,已經拐進了前方另一間包間。
我無措的攥緊紙條,加快兩步,跟上林羽與媽媽的步伐。手心的汗將紙條打濕,偷偷展開,只見上面是一個酒店的房間號。
沈南麒剛剛一定看到了我所在的包房,那明顯的氛圍下,他一定也發現了我與林羽的關係。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這樣有恃無恐,將衡量他與林羽在我心裡孰重孰輕的天平統統推到我這邊來權衡。
上車后,林羽側頭看了我一眼,大概覺得我臉色不好,笑了笑,「蜜月旅行已經定下了日期,不好改了,你別生氣了,以後等那邊環境穩定一些,我再陪你去嘛,來日方長,好不好?」
「對對,林羽說的這句話對,來日方長,有什麼事也不急於在這一時做。別為這麼點小事置氣了。」媽媽說著,右側的手悄悄從座位後面伸過來,在我肩膀上掐了一下。
我會意的點點頭,心不在焉的說:「知道了。」
媽媽不再理我,只對林羽說:「還沒和你爸媽見過面呢,他們什麼時候來?」
林羽回答:「可能要到臨近婚禮前一兩天才過來,早來了我這邊請不了假,也沒有辦法陪他們。」
媽媽忙笑道:「我可以陪他們啊。我之前來過幾次濱海,主要的景點也熟悉,你們年輕人忙,我們歲數大的正好一起玩兒,別讓你們操心的。」
林羽又說了些客氣的話,兩人繼續聊起了些關於他父母與姐姐的家庭情況。媽媽狀似無意的一點一點把心裡想知道的問題化整為零,自以為聰明的掩藏夾帶在閑聊中。只是她那點小心思,哪裡瞞得過林羽,可林羽也不戳穿,仍然不厭其煩的細細解釋著,介紹著。
我心裡有事,一直望著窗外走神兒,以至於他們聊了什麼,中途問起我時,我竟難以回答。
林羽將我們送到樓下,就開車走了。媽媽站在原地一直見林羽的車消失在街口,才轉過身,瞪了我一眼,」你是怎麼搞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看不止我,連林羽也察覺了。讓他上來喝點茶多好呀,順便化解一下。「
我轉身並向樓里走,媽媽嘆口氣跟上,碎碎念的在後面不斷的嘮叨著,「明天要去做美容了吧?你和林羽拍婚紗照約了什麼時候啊?我能不能跟著去參觀參觀。」說著自己又笑起來,「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哪有這些。要不我跟那個什麼婚禮策劃公司跑一跑吧,也長長見識。」
我說:「說白了,你根本就是不信任人家,想跟著後面監工是不是?不用這麼費心了,既然花了錢,就省點心,交給人家去做吧,相信人家是專業的。」
一進家門,阮阮剛做完網上直播分享,正把手機從三腳架上拆下來。我向雙方介紹了身份,阮阮熱情的上前挽著我媽的胳膊,阿姨長阿姨短的,一頓寒暄。
我被她逗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沒想到過去只會撒嬌、扮純的軟軟,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見長,這一番哄人,不論虛情假意,倒是讓我媽暫時忘記了嘮叨我。
聽說阮阮將是我的伴娘,媽媽忙不住的打探婚禮細節,旁敲側擊的打探林羽的為人,忙得不亦樂乎。阮阮笑著,推了一盒產品給我媽媽,「阿姨,你看,這是我在做的零卡產品。卡路里你知道嗎?就是吃多了會長胖的。你瞧瞧這個,我們的產品啊,保留了食物的營養成分,吃了呢,又不胖,不需要過度的節制,又有了飽腹感,而且這不僅僅是食物,是健康,這是現代人現代思維的生活方式。你別客氣啊,嘗嘗,你要是吃好了,也帶回老家去幫我們推銷推銷。」
媽媽打開了一隻能量棒的包裝,嘗了嘗,誇道:「味道確實不錯,這是巧克力味兒的?」回頭向我說,「我看你快要婚禮了,吃飯也不節制,要不然我給你買點這個吧,你這幾天就吃它。你別看林羽說是那麼說,但回頭婚紗穿出來不好看,丟醜的可是你自己,聽見沒,你別不當回事兒。」
阮阮笑眯眯的,忙把手頭的一大盒能量棒推向媽媽,「阿姨,瞧你說的,你和星河吃,我哪能要錢呢?你儘管吃,先看效果再決定要不要買。不是我誇口,吃了一段時間見了效果呀,你就發現好處了。」
「哪能白吃你的東西呢?多少錢,你說,轉給你,我現在也會用線上支付了,不用一趟趟跑銀行了,方便。」說了一會兒話,媽媽過了初來乍到的亢奮期,畢竟是舟車勞頓,體力便有些不支,我與阮阮也配合的早早上了床。
不多時,我便聽到媽媽的呼吸聲漸漸深沉平緩,知道她睡熟了,忙躡手躡腳的輕輕從床上爬起來,將提早準備好放在窗檯邊的衣服搭在手上,躬身向玄關走去。手機燈光在鞋櫃旁掃了一下,選了雙平底鞋,提在手裡,抬手開門。
突然聽見沙發上阮阮悄聲說道:「星河,明天早上5點,林羽會來約你晨跑的。」
我腳下不由自主的停住,如果上次還有理由搪塞,那這一次我實在沒有道理不出現林。我又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聽阮阮在背後又叫了兩聲我的名字。不知道她是怎麼發現這一切的,是我表現的太明顯了嗎?阮阮的洞察力實在使我背脊發涼。這不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林。
我返回頭,悄聲按原路返回在床上。
第2天上午,林羽也申請了調休,和我我跑完步,索性便留了下來吃早飯。
現在拍婚紗照都講究外景,更有不嫌麻煩的,還要不遠萬里的去國外取景。只是我太沒熱情,僅僅為了配合婚禮策劃公司的展示要求,和林羽在室內拍了幾套應景。
心裡總是毛毛的像長草。
瞄著林羽公司有急事走了,我趕忙借故要去拜訪客戶,迫不及待的打車趕到了那間酒店。
按了半天門鈴,裡面突然傳來一個有些年紀的女人的聲音,遲疑的問了一聲「是誰?」
我嚇了一跳,進而一種難以名狀的屈辱感鋪頭蓋臉的衝上心口,夾雜著憤怒,幾乎要將我撕碎。
房間里傳來些微腳步聲,我一側身,藏身在樓梯轉角,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徹底沒有了聲音,我才頭也不回的衝進電梯,將那張字跡模糊的紙條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