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對泣(三)
「你幹嘛呀?」看小許氣鼓鼓的走出去,阮阮白了我一眼,「一個魯就夠難伺候的了,你還這樣,讓我們這些員工還怎麼活呀?」
阮阮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還是自己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對我小聲說:「我知道了一個秘密,實在憋得慌。跟你說了,你能答應我不衝動嗎?」
「好,你說。」我答應道。
阮阮眼睛轉了轉,又離我近了一些,小聲說:「你知道魯為什麼天天給大家訂奶茶嗎?原來那家奶茶店是他開的!」
我一愣,連忙問道:「真的嗎?」
「那還能有假?」阮阮說,「我看了以前的賬目,就是公司還沒運營前,他不是去了一趟台灣嗎?」
我想起之前的那件事,「這我知道,他說是去考察,還把那次的費用全在全迎報銷了。」
「我剛才好奇,去工商局網站上搜了一下,你猜怎麼著?就天天訂奶茶的那家店,他名下的!」她神秘兮兮的樣子。
「你好好的,突然去查這個幹什麼?」我不解。
她搖了搖手裡的單據,「不是魯又交代了新任務嗎?說快要中秋節了,咱們公司發福利,讓我去那家奶茶店訂300盒月餅。」
「300盒?!」我忍不住高聲說,連忙又壓低聲音,「就咱們公司這十幾個人,要吃這麼多月餅?」
「可不是啊,我也問了,他說先定著,反正他有用途。有什麼用途啊,純屬扯淡,他還以為我不知道呢,他這就是給自己的公司攬生意,典型的利益輸出啊,」她不屑的神情,「但格局也太小點兒了,好好做全迎,以後不會賺更多嘛,偏偏整天尋思著撈偏門。」
我表情嚴肅起來,如果事情真如阮阮所說,且不說創業者與資方之間的達成的道德條款,單單從他監守自盜的行為上來看,已經屬於刑事範疇內的職務侵佔了。我假意安撫阮阮,「還是假裝不知道吧。」
阮阮點頭,「我才不說呢。」說完又反覆的囑咐了我幾遍,「你千萬可別露餡兒了,咱們就假裝不知道吧。分幾盒月餅是幾盒月餅,大不了掛到鹹魚上去賣。」
我突然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我想,擺脫魯俊偉、擺脫全迎最後的機會,終於來了!
全迎賬戶上首批200萬元的投資款,已經基本上快要花完了。接下來,必須要申請第2次撥款。而我作為立升的執行事務合伙人,賬上的300萬餘款,完全可以再去投資一家全新的項目,哪怕小一些,傳統一些,至少還有些成功的機會。就魯俊偉一副日漸吃相難看的樣子,再與他耗下去,只會將我拖入更深的漩渦。
我打定了主意,過完了中秋節,就請假跑到了香港。在上環的一家咖啡店裡,等到了高一生。
我將整理好的全迎全部的資料,與每一筆魯俊偉異想天開的花銷,以及那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幾乎堆滿了一整間辦公室的300盒月餅的照片,全部呈現在高一生眼前。
高一生幾乎都沒有仔細看,只匆匆掃了一眼。
我連忙又提出了自己的設想,「現在可投資的項目那麼多,有了這一次失敗的經驗,大可以用更專業的眼光去搜尋更有潛力的合作夥伴。二級市場最講究及時止損,與其要繼續砸錢給魯俊偉,不如懸崖勒馬,另闢蹊徑。」
高一生點點頭,「另闢蹊徑倒不用,我手上現在有個現成的項目,我打算以立升的名義,在香港投資成立一家投資公司,香港這邊的公司會由我本人來親自負責。你說的對,及時止損很重要,只是現在也過了一年了,APP已經成型了,雖然遲遲沒有上線運營,但如果魯俊偉嚴格要求按照投資協議來執行,讓我們讓渡股份,或者讓我們履行義務繼續投資進來的話,還確實有一些不好辦呢。」
我剛剛看到了希望的火苗,怎麼可能眼睜睜看它熄滅。
我連忙獻計獻策,「高總,我們握有魯俊偉資產侵佔的證據......」
高一生打斷我,「也沒有必要這麼絕。」
我暗忖他應該是顧及著自己的在朋友圈裡的面子,不想鬧得太難看,也不想讓自己投資失誤顯得那麼大張旗鼓,於是也不再強求。
高一生看看我,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要是有什麼法子,把投資協議拿回來,這件事做起來倒是沒有什麼顧忌了。」
我心領神會,得了高一生的首肯,終於可以放開手腳設計籌劃了。
我開始籌措APP上線前的剪綵慶祝活動,又是蛋糕,又是發紅包的,將完全提不起來的爛泥一般的APP誇成了一朵花。
魯俊偉十分高興,不過隨著APP趨近完成,那些他完全無力解決的運營漏洞越來越明顯,使他在全迎上的心思也越來越淡薄,向外跑的時間自然越來越多。這場剪綵活動成功的麻痹了他的精神。他最近又開始主動的纏著我,給全迎撥第2次款了。
我不動聲色,又拖了他幾天,才約他在一家五星酒店的行政酒廊里,裝模作樣的開了間會議室,讓他帶上他那份投資協議。魯俊偉如約趕來,發覺高一生沒在,又有些泄氣,「冉星河,高總呢?」
我笑道:「高總本來要來的,這不是臨時又有個會嗎?我催了他好幾遍,實在沒辦法。」
他接受了我的說法,「那我先回去了,等高總什麼時候有空了,你記得告訴我一聲。我那邊還有點忙,有幾個朋友還在等著我。」
「別走啊,」我連忙站起來,「投資協議我都帶來了,您的帶來了嗎?」
他懵懂的點點頭,「帶來了呀。」
我心放下來,笑容更大一些,「高總不能來,不過都委託我了,我和您談不是一樣的嗎?您前兩天還著急呢,怎麼臨到這時候又不急了。」
「我不是想著在公司談是一樣的嗎?」他說。
我笑著起身拉開椅子,看他坐下來,回答道:「哪能一樣呢?咱們談投資協議這麼大的事,就得在酒店裡談,顯得有儀式感不是。」
魯俊偉讚許的笑了幾聲,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很是感冒。
我們拿出投資協議,一條一條的磋商探討著。那些有利於立升的條款,我也會假意的爭辯一下,但大多數有利於魯俊偉的條款漏洞,我也會稍微不露痕迹的提醒他。
魯俊偉漸漸嚴肅認真起來,開始一條條與我據理力爭。雙方的意見,我都認真仔細的記錄下來,笑著:「這是咱們兩方的意見,您看看,是不是如實記錄了,有沒有漏洞?如果都OK的話,麻煩您在下面簽個字,我們回去也好重新草擬合同,當時簽協議的時候還是有些草率,現在考慮的周全些了,第2筆款項也好打進來。」
魯俊偉特別認真的將我整理的意見記錄逐字讀完,又就幾個地方稍作糾正,才簽上了他的名字。
「這就行了,」我笑起來,「您看,這可比咱們在公司討論的時候有效率吧?」
他心情十分好,順著我說道:「確實是,像你說的那個什麼儀式感,有的時候啊,還真得有,高總就不太懂這些。」
「那咱們就先這樣,」我站起來,與他告別,看他轉身要走時,我突然像剛剛想起來一樣隨口說道:「魯總,您手裡那份投資協議,也給我吧。我帶回去一起銷毀,讓資方也放心一些,回頭按照咱們今天說的內容,重新草擬了新協議,再讓高總回來,您二位重新簽訂。」
魯俊偉一愣,手按在包上,遲遲沒有動,「嗯,簽完了新協議,咱現場銷毀不就行了嗎?」
我笑道:「您看,剛才我們說的很多意見和修改,都是在您那份協議上直接塗改的,我回去擬定新協議的時候,可能還要參考一下,您直接給我用用吧,省得有什麼不清楚的,還要來回來去的折騰你。」
「哦哦,倒也是。」他從包中重新拿出屬於自己那份的投資協議遞給我,「儘快改吧,公司賬上可快沒錢了。」
我沖他由衷的笑起來,「是啊,我儘快。」
「那你辛苦了,冉星河。」他回了我一個極其善意的微笑,顯然剛剛那些對於他權益維護的修改,使他十分滿意。
我忙客氣幾句,與他並肩說說笑笑的離開了酒店,還堅持站在路邊,一直目送他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