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戰死
房內只剩下兩人，九兒靜靜的站在床邊，沒去看床上躺著的人，而蘇軒卻是從她進來開始，視線便未從她身上移開。
良久，他輕聲開口。
「你，可否原諒我？」
回首望著他，九兒抿了抿唇，點頭。
「嗯。」
「謝謝你，九兒。」
——
蘇軒死的很平靜，看到他安詳的面容，唇角含笑，袁氏一反常態並未嚎嚎大哭，而是靜坐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帶人去了袁家大鬧了一場，聽說袁家老太太被氣的當場暈了又醒，醒了又暈，袁老太爺更是砸了兩個青花瓷瓶，袁家老大與老二還被袁氏帶過去的護院打了一頓，最後還是宮裡的姜皇聞訊，把一干人等帶去宮中，才阻了這場鬧劇。
而從宮中回來后，袁氏急火攻心噴了口血，昏死過去，又是請了張太醫過來，施針折騰了半個晚上，才把人救了過來。
后也是醒了，卻整日以淚洗面下不來床，除了昏睡便是痴痴的痛苦了。
一來二去，操持蘇軒後事的重任，也就落到九兒身上。
白日來弔唁的人很多，蘇離不在，池天燁領了姜皇的令，過來盯著。
其實也就是來鎮場子的，畢竟蘇將軍父子還在邊疆征戰不是。
月蓉公主來陪了九兒兩日，見她神色無恙，才安了心回宮去了。
這夜，九兒跪在靈堂之前燒紙，心裡很平靜，又有些莫名空落落的難過，這種感覺從蘇離走後便開始了，最近幾日強烈許多。
皺起眉，使勁想了好一會兒。
見她這般，跟著在靈堂守靈的青杏有些擔憂。
「姑娘可是累了？您都守了三日了，仔細累壞了身子。」
「這裡有婢子守著，您回去歇歇吧！」
九兒轉頭，沖她溫和的笑笑。
「我不累。」
千里之外，主帳之內。
蘇離看著床榻上，被妖魔所傷，出氣多進氣少的父親，眼眶猩紅，面容冷峻中帶著肅殺之氣。
「父親，您放心，只要兒子還有一口氣在，便不會讓梁人跨過束城。」
帳門被掀開，帶入一縷夜風，吹動蘇離鬢角散落下的細碎發虛，身著鎧甲的長劍兩步走到他面前半跪行禮，神色嚴肅凝重，語速快捷。
「公子，西南方探子來報，梁軍集結，穿過鳳璇嶺，朝城門來了。」
「來便來了，迎戰便是。」
蘇離目光篤定，看著榻上面色如土的蘇震天，雙手不自覺握緊。
聽了他的話，長劍依然半跪在地，雙手拱起抬頭望向他，那閃動的眸子中，充滿擔憂，隱約還能看出帶著些許慌亂緊張。
「公子，據回來的探子描述，梁軍之中有身形異於常人者，高十尺有餘，體型古怪壯碩，吼叫聲低沉一步地動山搖，不似凡人。」
說到最後的幾個字時，聲音漸低，帳內寂靜只有兩人，蘇離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轉過身，皺眉低頭盯著長劍。
「你是說，梁軍又有魔兵？」
長劍垂首，輕點了點頭。
梁將以魔兵作戰，不是第一次了，蘇震天便是被那魔兵所傷，那場戰役中姜國士兵幾乎全軍覆沒，僥倖活下來的，皆有殘疾在身，當時戰況太過慘烈恐怖，被救回的士兵瘋傻眾多。
若再來一次，誠然，毫無勝算。
「為何梁國會有魔兵？」
長劍起身，雙手握緊一臉憤恨不解。
「公子，長劍記得曾經聽您說過，普天之下，六界神魔妖鬼，各司其道，妖魔害人必遭反噬，輕者重傷，重者致命，是以咱們凡人並不用懼怕神鬼妖魔，可如今是何情況？
國境之內，妖魔作祟之事屢屢發生，如今戰場之上樑國又有魔兵相助，若真有反噬，為何還有這般多的無辜百姓慘死？
還有天上的那些個神仙呢？如此妖魔為禍人間，難道他們就不管上一管嗎？
若是不管，咱們祭拜那些個神人還有何用？」
這番話在他心裡著實憋了很久，他知大逆不道，卻也是因心中恐懼絕望，無處宣洩。
蘇離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接著抬頭看向賬外，良久，才淡淡回了一句。
「也許，神人自顧不暇；也許，凡人作孽甚多，遭了天譴——」
長劍一聽，還欲再說，被他抬手止住。
「傳令束城所有士兵，分一隊從北城門護送百姓離開，剩下的跟著本將軍去迎敵。」
「是，將軍。」
——確實，仙界出事，神界也亂了，清微突然失蹤，天宮亂做一團，丹穴山閉門不理六界事，其他仙山洞府的大羅金仙更是閉關的閉關，避難的避難，哪還有人去理會下界凡人的死活。
無虞山下，炎鳳跟著錦寧快步走著。
「算算時間，不出意外湮若已到成婚年齡，離暮上神也是因此傷透了心，請旨去了邊疆，直至後來戰死沙場，也再未回來。
這大喜的日子，錦寧，要不咱們先去看看熱鬧，喝上一杯喜酒再回來也不遲啊！」
錦寧偏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耐。
「要去你去，玄冥上神讓我把無虞山附近的仙府都探訪一遍，還有三處未去，我哪有時間陪你閑晃。」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發作，炎鳳一時有些愣神，反應過來后更覺一時語塞，抿了抿唇，又快步追了上去。
——
束城，姜國西北第一要塞，地勢複雜，易守難攻。
而過了束城，便是一馬平川的百里草原，直至豐城城下，再無山巒阻礙。
蘇離帶著手下的兵士們，一夜未眠，渾身浴血，衣發散亂，盔甲或破或裂，人人身上染滿鮮血，卻仍舊舉刀奮戰，不住揮向敵人，直至最後斃命倒下。
半壁城牆轟然倒下，驚天震地的喊殺聲中，那聲沉重的悶響尤為擊痛人心。
梁軍眼見勝利在望，士氣大增，呼喊著殺了進來。
姜軍心感痛苦絕望，失聲落淚，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住這座城池。
城門之外，率先跳下城樓，擊殺魔兵的蘇離，頂著佔滿鮮血的猙獰面孔，回頭看了眼那倒下的半壁殘垣，心裡憋住的最後一口氣，鬆了！
而就在此時，一魔兵高舉手中長刀，迎面向他劈了下來。
「公子——」
喧鬧的殺喊聲，兵器撞擊聲中，長劍的呼喊快速被淹沒，蘇離反射性的抬臂想要去擋，卻為時已晚。
刀刺入肉體的一瞬，發出清脆的嗤的一聲。
仰面倒下后，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他睜了睜染血的雙眼，看向蔚藍的天空，意識迷茫之際，好似在朵朵白雲之中，看到了那映入心頭的熟悉笑臉。
「九，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