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波又起
晌午時分,司馬泉乘馬車前往祖父府上問安。
幾日前父親對司馬泉說道:
【你有五個兄弟,你的祖父卻只多次念及你,你應該前往王府探望他老人家。】
司馬泉不見祖父,便詢問下人,才知祖父在花園種花。說是種花,其實是在和幕僚議事。司馬泉靠近花園,聽見祖父提及前些日子遭人行刺的裴危頁,便停下腳步細聽了兩句,之後神色匆忙地返回國子學。趙王出了花園,聽聞司馬泉特意來探望他,未見著他卻又擅自離去,大罵司馬泉乃不孝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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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該在國子學院中苦練拳法。司馬泉在一旁看著,等到他累了,坐下來歇息,才湊過去與之閑聊,並佯裝無意中提及先前裴危頁被行刺一事。
「如今世道動蕩,令尊可要事事小心啊。」
裴該握拳,憤然道:
「都是權門弟子乾的。「
司馬泉聽說過玄門,但從未聽說過權門,便追問道:
「權門是哪門哪派?哪位高人創立的?」
裴該搖了搖頭,只道:
「我亦不太清楚,只是聽父親說,兵家不臣生權門,如今權門勢力盤根錯節,天下之闊,權門爪牙無處不在。說不定此刻國子學中,就有幾個,在為權門賣命呢。」
說話間,裴該瞥向小石橋上,剛好有位衣著體面的學生從橋上經過。那學生不是別人,正是清談領袖之子王玄。王玄前幾日醉酒,與裴該大打出手,因為不敵被揍得鼻青臉腫,還說了不少混賬話,咒罵裴該的父親。裴該懷恨在心,現今還耿耿於懷。
不過,裴該的父親續弦了王衍堂兄王戎之幼女,兩家有這層關係,也不會因為晚輩的惡鬥而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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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司馬泉並未留意到裴該在含沙射影,問:
「權門弟子,為何要謀害裴大郎主?」
「大概是家父盡職盡責,眼中容不下沙子,不給有心人可乘之機,擋了人家的財路,擋了人家的富貴路。」
據傳張大郎主那邊,近日也不太安寧。
朝廷只道是匪徒惡人猖獗,多次追查刺客無果。
「身居高位者,更要小心行事才是。裴大郎主盡職盡責,可不能因為做了本該做的事而招致禍患吶。」
司馬泉只能變著法子提醒裴該,他很想告訴裴該,他的祖父要謀害裴危頁,可是不知如何開口。他畢竟複姓司馬,體內流的是司馬家的血,受的是司馬家的養育之恩。裴該心直口快,要是因為他說了實話跟他較真起來,用他說出的實情來對付他祖父,又該如何是好?
司馬泉心懷正道,可還沒到可以大義滅親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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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裴該分別後,司馬泉心中鬱結難平,在荷花池邊徘徊,正好碰上了王玄。
王玄盯著水面出神,司馬泉便問他:
「濁立兄,在看什麼?」
濁立乃是王玄的字,於濁世中獨樹一幟,立意倒是別緻。
王玄未抬頭,回道:
「你瞧,這水面波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似這天下,風起雲湧,永遠也不會停息。」
「令尊得勢,風再大,也吹不倒偌大的王氏一族啊。」
王玄笑笑,而後感慨道:
「百年老樹還會遭雷劈,更何況還是個活人。半月前我路過街頭,聽見有人在議論家父,不是什麼好話。我心中憤懣,打了對方一拳,回去后,被我父親狠狠責罰了一頓。我問父親,外邊傳的,可都是真的?他先是否認了,然後狠狠責備我,丟了士族的顏面,當街鬥毆,恃強凌弱。可我知道,那人說的都是真的。半年前,我的一個堂兄,打死了人入了獄。後來不知怎麼地,又出獄了。兩個月前又跟人打起來了,只是這一次,對方技高一籌,他死了。打死他的人進了監獄,被判腰斬,秋後執行。司馬兄,你說,這些惡事都是為何而生啊?為何有的人殺了人,而不用伏法呢?可我晉朝是有律法的呀?若是法不能很好地約束人,天下必然大亂。」
這些疑問,超出了司馬泉能力範圍。司馬泉從未想過,一向自詡名流、驕傲得意的王玄也會有這樣的煩惱。不過,若是能心存疑惑,並為此苦惱,說明他在努力開創屬於自己的道,而不是茫然隨大流。司馬泉總覺著,國子學留不住王玄,他好似長了翅膀,即將翱翔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