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棰子道長

第二章 一棰子道長

「怎麼?跟那道士有什麼關係?」馬全放下酒杯,抬起頭問道。

「大人有所不知,這悅來客棧三年之前鬧過鬼!」劉安凝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道。

「哈哈哈哈!」馬全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大笑道:「這定是那道士編下的謊言,江湖術士,不足為信!騙騙別人倒也罷了,我可不吃他這一套。」

「大人,這事兒千真萬確啊!」看到馬全不信,劉安急了,他把剛才小六子告訴他的話原原本本地說給馬全聽:「三年前,這悅來客棧開業第一天的時候,所有客房都住滿了,白天很是熱鬧,可到了晚上,好端端的天忽然狂風大作,所有賓客都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聲,那聲音凄慘至極,聽上去好像就是從房間里傳出來的!」

「荒謬!這種話你也能信?不過是天氣突變罷了,在這大山腳下,刮場大風又有什麼奇怪的?」馬全搖了搖頭,斟了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李掌柜當時也不信,第二天晚上,他就自己住了進去,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可到了第三天,來了幾個客人住宿,這女人的哭聲又出現了。李掌柜當天晚上特意守在店裡,沒回家,他果真聽到了女人的哭聲!這才知道客棧里有鬼!」劉安說到這時,渾身打了個機靈,顯然心裡在聯想當時的畫面,有些不寒而慄。

「李掌柜請了好多和尚、法師來做法事,都沒有用,到了晚上,女鬼的哭聲照樣響起。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李掌柜的客棧開不下去了,因為鬧鬼,也沒人願意接手。李掌柜急得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就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這個法號一棰子的道長。」

「哼,一鎚子?果然是鄉下人,連道號都取不好,真不知道是怎麼出來行騙的。」馬全不屑地說道。

「不是的,大人,一棰子道長的法號是取自《莊子》中的『一尺之棰』.......」劉安見馬全誤把「一棰子」當做「一鎚子」,連忙解釋道,卻不料話未說完,便被馬全打斷。

「《莊子天下篇》的『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這難道還需要你來告訴我嗎?」馬全聲音猛地高了幾分。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劉安「噗」地跪倒在地,心下暗暗後悔,他從小對鬼神之事深信不疑,剛才情急之下,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為一棰子道長爭辯的念頭。真是該死,馬全乃是武狀元,文武全才,對於儒、道佛三家學說略知一二,自己方才這番話,實在是犯了忌諱。

劉安低下頭,面色蒼白,連大氣也不敢出。

良久,馬全沉聲說道:「起來吧,往下說。」

「是!大人!」劉安緩緩站起,卻仍舊低垂著頭,說道:「那一棰子道長在客棧里走了一圈,畫了張符,貼在正堂,他念起法訣,大晴天突然颳起大風來,天色頓時暗了下來。符咒在風中指向後堂,一棰子道長右手一招,狂風就停了下來。一棰子道長問李掌柜,後堂以前是不是有口古井。李掌柜一聽,佩服得不得了,悅來客棧修建之前,後堂的位置的確有一口古井,據說前朝的時候就有了,不過是一座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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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柜就把它埋了。」

「一棰子道長說道,這古井之中有一具女屍,死後陰魂不散,就盤踞在這古井之中,李掌柜把古井埋了,建起客棧,女屍鬼魂不得安寧,自然夜夜哭號,讓李掌柜做不成生意。」劉安偷眼看去,馬全的臉色凝重,似乎正在思索,繼續說道:「李掌柜把後堂古井挖開,掘地三尺,果然發現一具女屍,已經腐爛了。當晚,一棰子道長開壇做法,引來女屍魂魄,得知她是直隸省深縣人士,嫁到浙江,后被強人殺死,扔進這古井裡。李掌柜遵照一鎚子道長所說,命人把女屍裝進棺材,送回老家。自此,悅來客棧再也沒鬧過鬼。」

「那道士做法招魂,是李掌柜親眼所見的了?」馬全問道。

「這......這倒不是,一鎚子道長做法時,無人在旁。」劉安想了想,答道。

「那就是了,不過是些騙人的把戲,唬唬升斗小民罷了。」馬全笑了笑,說道。

可那女屍的地址卻是分毫不差的,怎麼會是騙人的把戲呢,當然劉安把這些話放在心裡,可不敢再與馬全爭辯。

「嗯,你走吧。」

劉安猛地一愣,連忙跪下,急道:「大人,小的真的知錯了......」

「怎麼,你不想回家了?」馬全說道:「明日午時,準時到這裡來找我。」

「是,謝大人成全!」劉安這才反應過來,謝過馬全,歡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女鬼?畫符?招魂?嘿嘿,要真有這些個古怪玩意,還要我們這些武夫有何用!」馬全搖了搖頭,劉安方才所言,他是一點兒也不信。

其時正是仲夏,樂清村靠近雁盪山,山風吹過,並不炎熱,但蚊蟲卻有不少,馬全所住的人字房裡只有一張蚊帳。入夜,馬全翻來覆去,不知怎麼,竟毫無困意。他睜開眼睛,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一棰子道人做法招魂的事兒。

這世上真的有鬼魂嗎?馬全搖了搖頭,不禁笑道,自己可是堂堂武狀元,怎麼可以被這江湖術士的雕蟲小技給騙到。

馬全翻身而起,披上衣衫,走到後堂如廁,他自恃勇悍,並未掌燈,當夜天空繁星點點,耳旁傳來聲聲蟬鳴,清風襲來,不禁覺得神清氣爽。

解手出來,馬全忽然看到後門有人影閃過,借著微弱的月光,隱約可以看到那人並未留辮。

在這大清國里,不留辮子的除了前朝欲孽,女子之外,就只有道士了。

馬全靈機一動,難道是一棰子道士?

夜已深,子時將過,他不在房中歇息,偷偷溜出來,意欲何為?馬全想了想,決定跟上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馬全修的是十三太保橫練功夫,練的雖是外家硬功,但他少年時曾經跟隨師父學過兩年吐納,懂得如何斂氣收息。他緊了緊衣衫,躡手躡腳地跟著一棰子道人,只見他徑直朝著雁盪山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並未回頭,顯然想不到此刻有人跟蹤。

雁盪山自南朝時期梁國昭明太子在芙蓉峰下建寺造塔起,經過千百年的開發,早已成了聞名遐邇的風景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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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開鑿的山梯直通各大山峰。

但一棰子道人偏偏避開山梯,沿著長滿灌木的泥濘山道向半山腰走去。

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走這麼難走的山道,馬全一邊在心裡罵著,一邊刻意跟一棰子道人保持距離,這裡林木茂密,一不小心就會踩到掉落的樹枝,發出聲響,只得小心翼翼地跟著。

雖然四下一片漆黑,但一鎚子道長卻足不停步,在林子里來回穿梭,好似在白日里穿行一般。走了半晌,一鎚子道長忽然向左,沿著山腰橫向走了過去。

馬全在後面看的真切,一鎚子道長走向的地方杳無人跡,他到底要幹嘛?這時一陣山風吹過,脖頸處頓覺涼意。

跟還是不跟?馬全猶豫片刻,隨即心想自己堂堂武狀元,怎能被一個江湖術士所嚇倒?這道人三更半夜跑到荒山野嶺里,必定心中有鬼,說不定便是歹人,若是破獲他陰謀,便是大功一件。心念及此,馬全不再猶豫,跟上了去。

又走了近百米,前方的林子里出現了點點火光,竟然早有人在裡面等著!

好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天底下哪個正經人家會深夜裡在荒山野嶺聚會,馬全這下認定了,一棰子道人絕對有問題!只要弄清楚他跟誰聚會,目的是什麼,馬全就可以第二天把他扭送官府。

馬全深深呼吸,雙眉緊蹙,他知道越是這樣關鍵的時刻就越要謹慎。待一鎚子道長走到火光閃爍的林子里,馬全又等了一會兒,才悄悄跟了上去。

馬全躲在樹叢中,屏住呼吸,向林子里看去,借著月光只見人影幢幢,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而一棰子道人則站在人群中間,對面一人雙掌合十沖他施禮。

那人頭上並無寸發,竟然是個和尚!

馬全為之一愣,要知道自順治元年起,大清國在京設立僧錄司,效仿前朝,推崇佛教,道教一脈早已式微,平日里,道、佛兩宗幾乎沒有來往,怎的今夜卻要鬼鬼祟祟地在這雁盪山上聚會?

莫非是僧道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想起民間曾有傳言,稱佛、道兩宗不甘漢人正統被滿洲人奪去,一直是「身在滿營心在漢」,坊間更有傳聞,前明餘孽朱三太子假借僧侶身份,改頭換面,隱於佛寺。

是了!一定是這樣!

馬全的心房忽然熱了起來,他猛然想起聖上不日即將南巡,沿途定會巡視佛寺,這群僧、道於此時此地聚會,意思豈不是明明白白的了!這些人定是前朝餘孽,意欲對聖上不軌!

清世祖皈依佛門,聖上念及骨肉親情,對這些和尚勢必疏於防範。而佛門弟子多半自幼習武,高手如雲,若是在聖上進香時,突然有一武功高強的和尚行刺......

好妙的一步棋!只可惜,被我馬全給撞見了,嘿嘿,天要亡你,可怪不得我。他轉念又想,倘若把這些前朝餘孽的計劃告知聖上,必定會加官進爵,到時再略施手段,直隸總督又如何!

主意已定,馬全只覺渾身是膽,對方雖然人多勢眾,卻也毫無懼意,悄悄潛了上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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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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