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她說母女
姐姐是大媽的女兒,臘月二十三生的,俗語說「二十三的娘娘,滿八的官」。因為生的日子好,全家人都寵著她,自小養成了任性的壞毛病,三四十的人了,還是不改,工作、能力什麼都好,用大媽的一句話,「就是脾氣不好」。
姐夫人特好,工作好,工資高,可就是老家兄弟親戚多,換句話說,就是幫忙的人少,佔便宜的人多,為此姐姐的臉沒少拉長了。那次就讓大媽給碰上了。
姐夫有一家外地親戚,每年都來老家走動,每次回去都讓姐夫代買車票,名為代買實際每次都不付錢。年年如此,姐姐實在忍不住了,臉拉的再長,也擋不住姐夫去買車票。親戚走後,姐姐爆發了,「有這樣的人嗎!一來十幾口,吃、住、玩都是咱的,咱沒話說,走時車票還得咱搭上,他們可到好,高興的來,滿意的走,這日子讓人怎麼過!以後別讓他們來了。」
「你小聲點,別讓媽聽見,」姐夫小聲說。
「親戚在時,怕親戚聽見,俺媽,我怕啥!」大媽在另一間卧室還是聽見了,本以為小倆口嘮叨兩句也就算了。
第二天早上,姐姐還纏著姐夫嚷嚷,大媽聽不下去了,「怎麼著!大清早的非得讓整個樓都聽見,你怎麼就這麼容不下人家那頭的人呢,啊!我還整天在這住呢,人家說過什麼沒有!」
姐姐一看,自己的親媽沖自己來了,沒好氣的沖了大媽一句「你不來也沒這事,你也走吧!」早飯也沒吃,抓了了兩個包子摔門就上班去了。
氣的大媽沖著她的背影罵:「少爹管缺娘教的東西!」
姐夫連忙過來勸大媽,「媽,你別生氣,這事說起來也不怪她,兩三個月的工資,我也心疼,你說……媽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下班回來就沒事了!」
「哎!」大媽嘆了口氣,「你說這孩子,老大不小了,怎麼就不改呢?都怪我,給她寵壞了脾氣」。
姐姐下班了,一開門就喊,「媽,你看華聯新進的綠豆糕,你嘗嘗!」
大媽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不搭理她。姐姐回手掛上包,換上拖鞋,問姐夫「誰讓媽生氣了?」
姐夫笑著不吱聲。
「什麼時候送我走!你不是趕我走嗎?」大媽不冷不熱地說。
「趕你走?我啥時候說過!」姐姐一臉的糊塗「不可能,我還能說那話,是吧?媽,就是趕我自己走也不可能趕你走!」
姐姐摟著大媽的肩膀又是搖又是晃,只晃的大媽用手指點著她的頭笑罵:「一會兒氣死人,一會兒又哄死人,你說你,從昨天晚上就給人家鬧,今天早上,還不依不饒的,錢咱也花了,鬧又鬧不回來,鬧的自己彆扭,人家也難受,這不是花錢買罪嗎!」「知道了」,姐姐拉著長腔的撒嬌。
快過年了,大媽回老家來過年,姐夫說,「給媽帶上點錢」。
「給媽錢幹什麼?東西我都準備全了,媽又不花錢!」姐姐反問。大媽裝作什麼也沒聽見。
「年紀大了,兜里裝倆錢心裡踏實」姐夫解釋。
「哦!」姐姐從包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塞給大媽,「媽,回去后願意買點啥就買點啥」。
大媽冷眼看著姐姐「給我錢幹啥,我又不花錢,別為了錢再和人家打上三天」。
姐姐一聽,大媽還在揭她的短,嘴一裂,又撒嬌了,「行了,人家就這一回,讓你給逮著了,你是俺媽?還是他媽!也不知道向著自己的閨女。」
姐夫在一旁看著只是笑。「向親難向理,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我不在的時候別吵吵嚷嚷的,好好過日子」。
大媽回到了老家,掏出那張百元鈔票抖動著給母親說「她嬸子,你看看,那個小死孩子多麼『孬』呀,給我張這麼大的,存心不讓我花,在咱這個小村,我想換開都難。」
母親笑著說。「你可真不知足,人家給你零錢,你就罵人家不舍的給你整的,怕花不了,我幫你花」。
大媽是八月十六的生日,姐姐走後,大媽把母親叫了去「她嬸子,那個小死孩子又『燒包』了,忘了吃不飽的時候了,一百塊錢買了這麼五個『驢糞蛋子』」。大媽說著打開柜子,拿出一個精美的禮盒,打開來,裡面是四塊黑色的月餅,大媽拿了一塊遞給母親,「她嬸子,嘗嘗,我也沒吃出什麼好吃來,一百塊錢能買十隻雞」。
母親掰了一塊,咬了一口「這是孩子一片心,有錢了就吃個名頭吧!別人三塊錢買一包,咱二十塊錢買一塊,當然好吃了」。
後來姐姐買了件皮衣,大媽更納悶了。當年她奶奶的皮襖毛那麼長,可姐姐花了五千塊錢買的皮衣,除了領子上有毛,其它地方一根毛也沒有,簡直就像件褂子,還有那喬藍不皂的顏色,哪兒值啊!
大媽死了,姐夫眼淚大把大把的流,姐姐卻沒有像別的閨女那樣扶靈大哭。鄰居老奶奶過來勸她「妮呀!你得哇哇大哭才行,不大放悲聲,人家會笑話的!」
姐姐一臉茫然「媽在的時候,我又不是沒疼她,只要我見著的都買給她吃了,我又不虧心。再說都快九十的人了,我如果活那麼長高興還來不及呢」。
老人死了,子女是要封鞋的,也就是拿塊白布包在鞋的前頭,用針縫住,以示重孝。可姐姐穿的是皮鞋,沒法用針縫上白布,嫂子便找了一雙自己的新布鞋給姐姐穿,姐姐嫌難看,說什麼也不穿。鄰居老奶奶嘆了口氣,「哎!這孩子真生分。」
晚上別人都睡了,姐姐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爬起來,用笨拙的手把白布一針一針縫在鞋上。
大媽下葬了,壘起了高高的墳頭,姐姐突然趴在墳頭上大哭起來,聲音很大,很悲。落日的餘輝斜斜的照著,西方的天一片血紅。墳頭的花圈映著如血的夕陽,一陣清風拂過,花圈上的花兒瑟瑟有聲,好像大媽的溫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