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梳心(3)
姚廣孝聞聲轉過身來,在北面不遠處,那少女正一臉好整以暇地望過來。
姚廣孝微蹙了下眉,沒想到在此地碰見朱明月。
身邊的侍衛見他停了下來,也跟著止步。姚廣孝咳了一下,朝著侍衛遞了個眼色,讓他們繼續去追,自己則不慌不忙整理了下衣袍,朝著朱明月露出一抹笑容。
「是月兒小姐。」
朱明月望著那些侍衛跑遠的方向,容色藹然,「不知是何公務這般緊急,使姚公如此匆忙。」
素絹裙衫,純銀珠花,尋常人家女兒的穿戴,穿在她身上卻顯得淡雅別緻,恰如風拂柳絮、春花照水,分外惹人眼光。大抵這般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年紀,不施粉黛,也難掩麗質天成。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有勞小姐掛心了。」姚廣孝笑著道。
朱明月不置可否地笑笑,也沒說什麼。
然而僅僅是這麼一會兒工夫,人就給抓到了。
大抵是個姑娘家,再跑也跑不過訓練有素的侍衛;又因在街上,連個躲避的地方也沒有。
朱明月見那少女被五花大綁地帶回來,連嘴都被堵上了,不由道:「姚公是御前第一重臣,抓人這麼小的事也得勞煩您親自出馬,那些錦衣衛真該引咎辭職了。」
這時,紅豆仔細看了一下,不禁奇道:「呦,還是個小姑娘呢!」
姚廣孝示意將人帶過來,不自然地道:「是府里的一個丫鬟。」
他剛說完,那被綁起來的少女就「嗚嗚」地掙紮起來,沖著主僕二人一個勁兒地搖頭,顯然是對姚廣孝的話極度地不認同。
「府里?」
朱明月似恍然地問了一聲。
一個出家人,哪來的府?皇上倒是賜予了他府宅,卻還始終閑置呢。若說是在廟裡,青燈古佛,藏著個如花似玉的丫鬟?
姚廣孝的表情愈加不自然,但他還是很快就平靜下來,道:「能在這兒遇見月兒小姐也是甚巧的。小姐家住城西,大老遠地來城南,又是這副打扮,是專程過來……買胭脂?」
姚廣孝說著,朝著巷子盡頭那間古舊的頭面鋪子的方向瞥了一下。
「確實很巧。」
朱明月回以一笑,卻知道對話到此,就不必繼續了。
她甚至不再向那被抓起來的少女看一眼,彷彿什麼事情都未發生一般,只朝著姚廣孝挽手行了個禮,就帶著紅豆離開。身後,留下那個被侍衛綁著帶走的小姑娘,「咦咦嗚嗚」地叫個不停。
「小姐,咱們不管她啦?」
紅豆三步一回頭地問道。
朱明月沒說話。
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消多說,彼此心領神會。
他既不去管她的事,她也毋需對他的所作所為有所置喙。
回城西的府宅,需要穿過整條長安街,然後再往北走,一直走到西安門外大街。坐馬車還需一段時間,步行確實很遠的。
一路上,紅豆都笑得盎然。
「待會兒回到府中,旁人見你這般模樣,切莫胡言才是。」朱明月嗔道。
紅豆捂唇笑道:「小姐放心吧。奴婢就是覺著新鮮,都說出家人六根清凈,誰想也會貪戀那紅塵香粉!」
朱明月詢問地看她,「為何這麼說?」
紅豆曖昧地眨了眨眼,道:「小姐想啊,早前還聽說皇上要賜姚公俗名,更令其還俗,拜為公侯柱國,卻被無數次婉拒,最後只得先授官僧錄司左善世,又將廟宇騰出來,供他清修參禪。今日來看,卻是金屋藏嬌、別有洞天!」
「那姑娘一副花容月貌,你怎知就不是官僧仗恃行兇、強搶民女?」
紅豆煞有介事地道:「奴婢看那架勢可不太像。當真是明搶的話,姚公怎會親自帶人上街?奴婢瞧著,倒像是誰家的小妾紅杏出牆跑了,大老爺氣急出來追拿呢!」
紅豆說完,又是一陣感嘆咂嘴。
小妾?
好像也不太像。
朱明月想起那姑娘確實是丫鬟的打扮,長相俏美,若說是畫舫女子,神態舉止似是而非。倒是那雙手細膩光滑,白嫩得跟青蔥似的,想必是連繭子都沒有吧。
姚廣孝這樣的人,怎麼會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養在身邊?
這時,就聽紅豆又說道:「對了,小姐有沒有覺得,姚公捉拿的那個姑娘,模樣跟小姐有六七分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