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老友
我原本以為自己聽錯了,就打開公放,讓胖子和我一起聽,這傢伙聽了兩句,也是直擰眉毛:「哎我擦,這不那誰嗎?」
我看著他說:「李煎餅?」
胖子苦思冥想半天也沒想出來那人的名字,被我一說算是想起來了,一拍大腿說:「哎對,就是他,這小子怎麼摻合到這事里了?」
李煎餅,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命叫李建兵,原本是琉璃廠門口一賣煎餅果子的,我早些年來的時候,身上沒錢,吃飯也不敢多花錢,就只能和胖子經常到他那買煎餅當飯吃,一來二去就和他混熟了。
他老家是河南那邊的,當時也是剛來北京沒多久,賣煎餅啊,雞蛋灌餅啊,還一口的河南腔,特別老實一人,我和胖子那會也是剛見識完琉璃廠奸商的真面目,被坑的挺慘,所以對這種老實人,還是很有好感的,有事沒事兒就去照顧他生意。
他在琉璃廠門口擺攤兒賣了有兩年多,錢沒掙多少,但得了個好處,就是人認識了不少。
這買古玩,講究好幾方面東西,其中比較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運」,說白了就是你能不能碰上好東西,所以這一旦碰上好東西,就絕對不能猶豫,要立刻下手買了,否則你可能吃頓飯的功夫,這玩意兒就別別人買走了。
正是因為這個,再加上現在的買家都猴精猴精的,所以每次來琉璃廠,無論多尊貴身份的人,吃飯也不將就了,就到李煎餅那裡買個煎餅湊合吃,吃完趕緊談事兒去了,這一來二去,李煎餅就落了個臉熟。
再加上他基本是整天都泡在琉璃廠里,這裡面的事兒也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誰家進好東西了,誰家又要拋售了,他總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然後再告訴那些金貴的主兒,讓他們趕緊去買。
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一年,這傢伙就不擺攤賣貨了,他成了一個「古玩中介」。
其實說起來這四個字兒,不光是我,可能任何一個賣古玩的,都會恨的牙痒痒,畢竟這東西不像是房產中介,還能給你房子做做廣告,要知道很多賣古玩的,手裡好不容易收到個好東西,都是會第一時間考慮老主顧的,首先成交就很快,因為雙方都認識,其次萬一這東西再來路不明,賣給新客戶了,等玩夠了,人家回頭到派出所把你一舉報,人財兩空。
基於上面幾種考慮,一般的古玩賣家都不願意接觸古玩中介這行當的人,所以京城現存的,真正算得上是古玩中介的人,不超過一百人,剩下的那些都是些不懂古玩,低買高賣的黃牛罷了。
很可惜,老實人李煎餅就成了前一種古玩中介,他在琉璃廠泡的時間長,這裡面的門道光是聽說都已經學了個七七八八了,再加上他認識的人也多,消息多,很快,他就被金主盯上了。
不光賣家討厭古玩中介,買家也一樣,理由就像是討厭房屋中介一樣,明明我花更少的錢就可以入手,憑什麼一過你的手就漲了百分之十的價呢?
不過有一種買家除外,那就是身份特殊,不願意被人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人。
這種人一般都有個特點,那就身份敏感,在京城,天子腳下,想做點買賣其實是很難的,如果再加上特殊的身份,那就更不可能了,但這裡面又有不少對古玩痴迷的人,怎麼辦呢?只能找古玩中介,讓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去找貨,或者直接去買貨,總之就是聯繫賣家,促成交易的人。
我和胖子一開始還不知道李煎餅做起了古玩中介,只是發現他攤子沒了,又在琉璃廠,潘家園碰到過好幾次他,問他現在在幹啥,他也支支吾吾不說,估計是知道我和胖子就煩他這類人,久而久之我和胖子也都猜到了,他可能幹起中介來了,但那時候我們只以為他可能是發了一筆財,干起黃牛買賣了,不過我和胖子也就刻意的疏遠他了,畢竟牽扯到利益上了,別再鬧的以前的老朋友撕破臉就不好了。
但很快胖子就發覺不對勁兒,這傢伙整天在廠子裡面逛,還什麼東西都不買,就是看,連問都不問,胖子就給我說,李煎餅可能是找到金主被「包養」了,做起了人家單獨服務的中介了。
大概隔了好有幾個月,我和胖子都沒怎麼關注他,後來有一回我倆晚上回來,發現這傢伙居然又在琉璃廠擺上煎餅攤了,正好碰上我倆做了筆生意,賺了點錢,就叫上他一起喝酒,酒桌上他才說自己前段時間的確是在干古玩中介,也的確被金主「包養」了,本來乾的挺不錯的,但後來金主出了點問題,被法辦了,他又沒了工作,自己吃喝玩樂把錢都造乾淨了,只能重新擺攤賺錢了。
一夜暴富一夜暴窮這事兒我和胖子在琉璃廠見的多了,就安慰他沒事兒,古玩在行當就是這樣,如果實在受不了這刺激,還是老老實實做點穩當生意的好,再擺幾年攤,在附近租個鋪子,不用太大,夠做生意就行,生活總會好起來的。
但那會我就發現李煎餅好像還是不太習慣回歸這種平淡的生活,他骨子裡其實是個喜歡刺激的人,古玩行當正好迎合了他這一點,所以胖子說如果他真的還想干這行,可以和我倆一起干,不過我倆這生意小,不能像是金主那樣給他高報酬。
李煎餅也是借著酒話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有的沒的,時間太久我也給忘的七七八八的了,不過酒後回來,胖子說了一句話我到現在都記得:
「你別看他一副老實樣兒,這小子,早晚還得回來倒騰古玩,這就是命。」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胖子那話是不幸言中了,李煎餅果然回來了,而且還變成了這位奇怪客人的「私人中介」。
胖子看我說:「怎麼樣?老子當年說的沒錯吧?這傢伙還是得回來。」
說著,他拿過手機,對著那頭說:「煎餅!老子是胖子,聽不出來了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又響起來了我熟悉的那個河南腔:「噫,俺說咋聽著恁熟悉哩,胖老闆吶,陳老闆吶?」
「老陳在我旁邊呢,行了,咱們就別電話里說了,老地方,琉璃廠門口羊蠍子館兒,就上回我們喝酒那地方,我們等你啊!」
胖子說完就掛了電話,點水把電話拿回去說:「你們認識他?」
我點頭:「認識,事情可能還會好辦點兒。」
點水沒有說話,只是奇怪的看了看我和胖子,然後起身說:「我今天要說的都說完了,請大家記住,另外,以後還需要88號的幫助的話,可以聯繫另外一個電話,我們有緣再見吧。」
其實我心裡挺難受的,一開始接觸這傢伙,總覺得他好像很冷酷,沒啥人情味,但現在知道了他的經歷,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總感覺這傢伙和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走出去的時候,前台那姑娘喊住我們:「把東西還了。」
胖子不樂意的把衣服,口罩都摘下來放到前台,咧咧嘴:「真扣。」
走出88號,我對李穎雪說:「要不你先回鋪子等著,我們和他熟悉,事情談起來可能還比較順利,你在場的話,我怕他放不開,有些話不方便說。」
李穎雪沒有說什麼,打了個車回去了,我和胖子直奔羊蠍子館兒,一進去就聽到李煎餅的聲音:「這兒,俺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