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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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來，當日約莫覺得年紀，輕易看不穿的秘密，才安心地放開了吃的。

「我考慮不周，忘了大人不愛吃糖。可都做出來了……」徐靜書憋笑，輕聲糯糯，「委屈表哥，勉強吃兩塊試試？」

趙澈慢條斯理放下手中杯盞，狀似縱容地輕嘆口氣，唇角勾出欣慰笑弧：「既表妹懇求，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回客廂的途中，樂不可支的徐靜書終笑出聲來。

父親過，「人若無癖，不可深交」。照這道理，嗜甜又不肯承認的表哥，應當個可以信賴的好人吧？

邁著歡快步回到客廂，意外見到恭候多時的趙蕎。

「聽你這幾日都被段玉山押著，在萬卷樓讀書？」趙蕎滿臉同情地衝上來，摸摸的腦袋，「憋壞了吧？」

「沒有的，讀書很好。」

趙蕎個不愛讀書的，徐靜書的笑臉在眼裡根本就強顏歡笑。想，定大哥和段玉山聯手壓迫，才讓可憐的表妹不得不無奈屈服，還違心自己喜歡。那倆人簡直過分！

「大哥和段玉山就這點討厭，偏愛押著人讀書！」趙蕎哼道，「理呢！明日我帶你出去放風。」

「呃，我……」

趙蕎以為害怕被責罵，便保證：「放心，萬事有我！到時你被我強拖去的，就只訓我，不會你。」

神秘兮兮附到徐靜書耳旁：「明日大理寺要在菜市口對人處極刑，難得見的大場面！不看可惜了。」

徐靜書愣住：「對誰……處極刑？」

「我家親戚，原本也個郡王。做了壞事，從玉牒上除名了。今日下午大理寺在門外起高台公審了，明日行刑。」

徐靜書顫顫垂睫，遮住眼底躥起的火苗，聲道：「好，我跟你去。」

要去親眼見證那個人的下場。

為著某個不能被人知道的原因，明日那場處刑徐靜書定要去看的。

可「逃學」在心中到底不對，不敢像趙蕎那般逃就逃。

送走趙蕎，徐靜書接連猛灌兩杯溫水，強按下心中起伏，才垂著腦袋又折回含光院，想當面向段玉山告個假。

但不知段家規矩嚴，像段玉山這種還未正式領差事的人，每日需對家中長輩晨昏定省，若無要事不會在外逗留太晚。

含光院在郡王府東面，而暫居的客廂在西，加上又與趙蕎了會兒話，這來去就過了大半個時辰，段玉山已經走了。

平勝道：「表姐若有急事，不如請大公子派人傳話過段府去？」

徐靜書打定主意不「出賣」趙蕎，到了趙澈跟前只自己上京還沒到街上瞧過，想出去走走。

上萬卷樓雖才三天，但自律又用功，段玉山在趙澈跟前沒少誇。以趙澈雖覺這要求略突兀，也只當年紀偶爾貪玩，便頷首淡聲：「帶個人在身旁，不要落單。」

知記著自己之前被拐的經歷，徐靜書心頭泛暖，卻又因有所欺瞞而慚愧得抬不起頭：「多謝表哥。」

話間，餘光瞥見桌案上那兩個盤子。

南棗柿泥糯團連渣都沒剩，椒鹽栗炒銀杏倒還有少許。口味偏好很明顯了。

「只逛逛就回，」徐靜書鄭重承諾，「到時再過含光院給表哥做吃的。」

很感謝姑母家的收留和關照，更感激表哥給機會讓讀書。可郡王府內沒事需幫手，眼下也報答不了，就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趙澈笑笑：「我看起來很貪嘴？」

「沒有的，表哥看起來穩重又威風！」徐靜書頗為狗腿地奉上溢美之詞，才又接著道，「只我懂的事太少，只會做些甜點零嘴之類，請表哥不要嫌棄。」

「沒有嫌棄，但我大人，不愛吃甜的，」趙澈溫聲道，「你年紀，蒙學底子也薄弱，正該被人照顧著只管專心讀書、偶爾玩樂的時候，不必太辛苦。」

「不辛苦！」徐靜書抿了抿唇畔笑意，貌似前言不搭語地軟聲強調，「我會做甜醬炒榛仁。」

從前世道不好，「糖」對貧家戶來很金貴，年吃不上幾口。但人會動腦子的，山間花草植株或漿果都現成不花錢，撿合適的種類收集起來炒甜醬，也能叫人吮指的好滋味。

這山裡人家便宜行事哄孩兒的吃法，想趙澈多半沒聽過。

「……甜醬？」趙澈嗓子有點發緊。

徐靜書發誓自己看到表哥的耳尖動了動。若不蒙著錦布條，這會兒定能看到眼睛放光！

「榛仁用麻油炸得酥酥的，再炒味獨門甜醬拌上，裹點芝麻或花生碎，又甜又香。若甜醬炒得夠好，顏色就金黃透亮，像……」瞧瞧四下，「像多寶架第二層，最左邊那個瓶子的顏色！」

不認得那琥珀瓶，只想著趙澈看不見，便仔細清瓶子所在方位，好叫明白自己的比喻。

為了方便趙澈，含光院所有東西仍照以往順序擺放，半點不敢挪動。這，趙澈就知像琥珀瓶那般的色澤了。

許多東西若能親眼看著，或許還不覺有多稀奇，最怕就想象。

趙澈順著的陳述和比喻想著「甜醬炒榛仁」的模樣。

琥珀色澤與甜脆口感啊……

「若你堅持要做，」端起茶盞，不著痕迹地掩飾咽口水的動作，「那我勉強嘗嘗。總不能辜負你番心意。」

徐靜書看破不破，乖乖揚起笑臉：「表哥真好。」

武德元年八月初，午時漸近。

鎬京外城東面的菜市口刑場，四周人頭攢動，里三層外三層全都踮著腳望向刑場中。

正中被綁在木柱上那披頭散髮的人，就皇陛下所出的皇子、如今已被廢為庶人的原甘陵郡王趙旻。

新朝初建，新帝儀仗進京才半年，年歲不到二十的趙旻身為皇陛下最愛重的幼子，本極有勝算的儲君人選之。

可惹出了驚天亂子，正好撞在大理寺少卿秦驚蟄手上，鐵證確鑿、數罪並舉，連皇陛下都保不得，便落到今日這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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