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是非曲直
一直以來齊筎都膽小怕事,為了活命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道義什麼骨肉至親,她全然不在乎。
但她此刻竟一副死不開口的模樣,難不成是蕭懷瑾來的早了,她自認為有了依靠才會這樣嘴硬?
綰香扶著后腰走到血肉模糊的丫鬟身邊:「你告訴王爺,三日前去了哪?拿了什麼東西?給了誰?是什麼人交給你的?」
地上的人苟延殘喘,臉上的傷口都還沒有結痂,後背的衣衫被荊條抽的稀爛,皮開肉綻,血腥氣彌散到齊筎身邊,叫齊筎不寒而慄。
齊筎膽怯的不敢去看地上的人,那人就像是再用最後一口氣說話一樣,無力的告訴綰香:「齊夫人……叫我去海慧寺找人拿東西……一隻白色的瓶子。」
「然後呢?」
「交給了齊夫人身邊的孫姨娘……我收了一百兩的銀票……」
不等地上的人說完,齊筎急忙拉住蕭懷瑾的衣袖矢口否認:「濫刑多冤,一定是王妃屈打成招!王爺明鑒,妾身絕對沒有做過!我沒有!」
「你說的沒錯。」綰香絲毫不避諱的告訴齊筎:「我有很多辦法叫人說出違心的話,也有很多辦法栽贓嫁禍。
但這是攝政王的府邸,我就算蒙得住天下人的眼睛,怕是也懵不住王爺的眼睛吧?還是你是說,王爺糊塗,會被我玩弄於鼓掌?」
「我……」
「你是不是以為冬戈死了,你這院子里就沒有人敢再為我效力了?那個白色的藥瓶,應該還在你的枕芯里吧?葯是不是還沒用完?」
說話的功夫已經有人從齊筎的卧房搜出來用剩下的葯遞到綰香的手上。
綰香越過蕭懷瑾,全然無視他的存在,抬手拎起齊筎的衣領:「你擅長鑽空子,我就擅長堵狗洞。下一個你想毒死誰?還想再嫁禍到我身上嗎?」
「……」
「或許你有這個機會,只要你告訴我杳兒在哪,我可以放了你。否則今日,就算王爺在這,我會將你……一刀一刀的剮了。」
眼見蕭懷瑾微微回身,齊筎心想他怎麼也會看在齊候府的面子上攔著綰香對自己動手,可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蕭懷瑾只是看著什麼都沒有說,此刻齊筎突然明白蕭懷瑾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就算是在需要自己去維繫和齊候府的關係,也不會任由外面爪牙伸進王府。
倘若身邊的人敢有違拗,一不小心便會淪為棄子任由綰香發落。
綰香的手段,無不令人聞風喪膽。
齊筎跪在冰涼的地面上,加之綰香步步緊逼,更叫齊筎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要活下去,可她當真不知道那個叫杳兒的在哪。
從來都是杳兒來找自己,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一面。
見蕭懷瑾稟若寒霜的站在那一言不發,齊筎的心裡也明白了,這個時候想要換自己一命,就只能對綰香屈服,幫她引出杳兒。
且不說襄王府如何,若是自己真的把杳兒也給賣出去,日後再想搬倒綰香絕對不會有那麼容易,就只能依附齊候了。
儘管齊筎與自己父親接觸不深,但卻熟知父親的脾氣秉性。再看蕭懷瑾和綰香的做派,便也清楚那父親是個不堪用的。
為了自己她也一定要先保住杳兒,那雙眼睛滴溜溜的轉著,無意間看向卧房半開著的門,裡面燭火晃亮的描金海棠。
她恍然想起了什麼:「對……王爺!她只是把葯交給了姨娘並不是我呀!這葯為何在我的枕芯里,是不是也要問過姨娘才算清楚?」
蕭懷瑾神色略顯驚詫,像是沒有想到齊筎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姨娘給扯出來一樣。
那可是她的親姨娘。
而綰香便顯得淡然多了,她早知道齊筎這個人什麼都不在乎。這話若是給孫姨娘聽了,心裡大抵如同寒天飲冰水一般的涼吧?
想著綰香便朝門的方向望了一眼,孫姨娘就站在門后,雙目輕垂淚水從眼角流出劃過臉龐的細紋,心中止不住的慨嘆此身何其悲哀。
因為自己無用,女兒也跟著受了不少的苦。能在齊候府的後院平安長大實屬不易,還用自己的命搏出了這潑天的富。
她也不想自己的女兒錯事這一切。
門外齊筎委屈的樣子,就像她小時候被齊鳶污衊偷了東西,被用家法又扔回偏僻的小院子時一樣。
淚水從含在眼睛里含著:「姨娘,我疼。」
那會的孫姨娘穿著粗布衣裳自己的手腕尚有好幾塊淤青未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兒,她活在齊候府的後院里,別說發怒,就連大聲喘息都不敢。
在有些人的眼裡,他們活著便是錯的。
女兒喊著眼淚一邊哭一邊對自己說:「姨娘,這樣活著什麼時候是個頭呢?你我都不受父親待見,是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與其這樣日日受折磨,不如死了,再也不用受那些委屈。再也不用疼了……」
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看得叫人心碎,孫姨娘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珠對她說:「阿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只要熬到十六歲,熬到你可以嫁人,就算是真的熬出頭了。」
「嫁人就一定會熬出頭嗎?姨娘不是也嫁人了?還活的這樣憋屈,比一個下人都不如。」
「姨娘本就是個下人,而阿筎不一樣。」孫姨娘緊攥她的手:「阿筎是齊候的女兒,就算是庶女,也是齊候府的主子。
富貴人家嫁不得,嫁一個正經人家做正妻也是綽綽有餘。只要熬到了那個時候,阿筎這一輩子就算是熬出頭了,記得了嗎?」
幼小的齊筎乖乖點頭:「記得了。」
「記得什麼了?」
「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活下去,不顧一切的活下去,再痛苦也要想辦法活下去。只要活著就會熬出頭。」
「好孩子。」孫姨娘雙眼發酸,伸手用自己粗糙的衣袖擦掉齊筎臉上的淚水。
……
回想到這,孫姨娘抬手撩起自己的衣袖,用那上好的料子擦乾了自己的眼淚。從前十幾載浮光掠影般從眼劃過,一轉眼她的阿筎已經是平南王府的齊夫人了。
再有一步,只一步,她便有可能是這天下的皇妃。
不過是一死,孫姨娘不在乎。
於是她邁出門,盡量挺直自己的腰桿,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僵硬,冷靜的跪倒地上:「王爺,王妃。」
沒有人去請,她就這麼走了出來,叫齊筎住不住心中吃緊。她在害怕也在賭,賭孫姨娘會不會用自己的命成全自己。
蕭懷瑾淡漠的看著這兩個人不說話,綰香抬手,秋荻上前將她扶到一旁坐下:「我可不曾叫孫姨娘出來。怎麼?孫姨娘急著要給自己女兒頂罪?」
「王妃何必咄咄逼人?!」齊筎突然像瘋了似的朝綰香喊:「看樣子,這件事不管是誰做的,王妃都打算栽在妾身了頭上了?
既然想叫我死,為何還要兜兜轉轉繞上這麼一圈?在這王府,你說是風便是風你說是雨便是雨,隻手遮天的樣子,可容我又一句反駁?
這到底是王爺的後院還是王妃你的後院?!」
「閉嘴!」孫姨娘難得說出這樣一句硬氣的話,嚇得齊筎都沒有反應過來。
只聽孫姨娘徐徐開口:「人證物證,王妃都拿在了手裡,我無力辯駁。」
她承認得這樣乾脆,出乎齊筎的意料。
孫姨娘回眼瞧了下地上垂死的丫鬟,對綰香說到:「今日我承認與否,王妃都不會輕易放過齊夫人。是嗎?」
綰香饒有興趣的回問:「為何?」
「因為王妃要的並不是一個結果,而是那個人的下落。至於王妃為何非要找那個人的下落,我不明白。
但我明白王妃就算再逼問齊夫人,結果也還是一樣的。因為齊夫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而結果如何,全在王妃一念之間。」
「孫姨娘好生奇怪,話里話外說的,好像我並不在乎王府後院的安寧,只顧著一報私仇?只想逼死齊夫人?
姨娘是齊侯府的人,我倒還真是不清楚,攝政王的家事,也需要齊候府的人出來插嘴了?」
「我是齊候府的人,事不關己自然是王府的家事,事若關己,我倒是不能再躲下去。」
「既然孫姨娘你是明白人,不如就直截了當的說個乾淨,我也懶得一句一句的去問。」
「我無話可說。」
「那你就是故意想要頂罪了?」
就看孫姨娘雙手呈上一封書信:「王妃要的東西,都寫在這了。期間是非曲直,寫得明明白白。」
秋荻接過孫姨娘手上的東西查看清楚,確認沒有動什麼其他手腳才轉手交給綰香。
綰香展開書信,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體,依稀辨認出裡面的字跡。裡面正是綰香要的『結果』。
對於綰香來講,其餘的什麼都不重要了。無論是齊筎殺了自己的人還是將髒水潑到自己身上,什麼是非曲直,都無所謂了。
孫姨娘想要替自己女兒頂了這一死,綰香便也成全她。纖細的下手摺好信箋交給秋荻,身子微微前傾輕聲的說到:「孫姨娘是齊候府的人,這個交代自然要齊候府來給。
今日太晚了,就勞煩王爺知會齊候一聲,明日到府上令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