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糾結
直到齊候派人接走孫姨娘的時候,齊筎都還止不住的膽戰心驚輾轉反側。她記得蕭懷瑾叫齊候給他一個交代。
這個交代到底是什麼,不言而喻。
那些齊候府後宅里的招數,在平南王府到底是行不通的。此刻齊筎算是體會到綰香曾說過的一句話:就算是平南王府的畜生,也不同外面的野貓野狗。
但齊筎不明白,為何綰香明明可以藉助自己與外勾結的事,逼迫蕭懷瑾了結了自己,卻沒有這麼做。
她一直在執著關於杳兒的下落,到底是因為些什麼?
蕭懷瑾以為她只是痛恨背叛,而綰香自己明白,那是她對白修子的歉疚。
到現在綰香還會時常想起那個愛笑又喜歡穿白衣裳跨在馬上為她踐行的大將軍,他藏在白府後院的那兩壇好酒還不知在何處。
相約凱旋,自己平安歸來,他卻魂斷它鄉。
這世上的事,變幻莫測,誰又說得清楚?
或許杳兒的死,會應國夫人一個交代,給白岳氏一個交代,也能給白氏滿門一個交代。
這樣綰香的心裡,才會好受些。
窗外池塘細流垂瀉於水面,被秋染黃的柳葉漂浮,劃過水面上的粼粼金光。
綰香看得出神,嘴裡念叨著:「北風愁,黃垂柳。」
秋荻安靜的坐在一旁替綰香抄寫經書,打算趕在寒衣節拿去用。
初秋的涼刺進綰香的鼻息,沒有忍不住就咳了出來。
秋荻忙放下筆起身去關窗子,卻被綰香抬手攔住:「我本就不願意走動,你再把我這扇窗關了,當真是想悶死我。」
「那我去給王妃拿張毯子。」
「王爺今日去瓊華台了嗎?」
秋荻抱著薄毯嘴裡嘟囔著:「沒去。不過王爺和王妃把戲唱的我看著都累,就算是為了給齊夫人看,王爺也不至於一直睡在書房啊。
萬一,奴婢說的是萬一,王爺假戲真做,受苦的還是王妃你。」
「你小小年紀,嘴巴怎麼也跟做飯的老姑子一樣碎?叫王爺聽去,我可保不了你。」說話間綰香的不掩自己對秋荻的嫌棄:「聽說梁錯今日回來,怎麼不見你往書房去啊?」
「我……」秋荻坐到綰香身邊:「其實明日,我想和王妃告個假。」
綰香明知故問:「要去做什麼?」
秋荻悶著頭不吭聲,綰香看著她就像是一位母親看著自己剛剛長大的女兒:「那就去吧,你一個姑娘家,天黑之前就要回來,知道嗎?」
「是。」
「行了,就別抄了。回去翻翻自己的衣裳。」
「梁將軍說,帶我去馬場學騎馬,穿先前王妃賞的騎射服就好了。」
綰香思量了一會,起身到柜子里翻找許久,終於找到先前在鷹嘴峰自己帶過的護腕,遞到秋荻面前。
秋荻捧起護腕,輕撫上面精細的紋路,握在手裡感受到它的重量。她抬眼看著綰香,綰香一揚下巴示意她帶上試試。
「給奴婢的?」
「我現在有了身孕,多一步也懶得動,更不能騎馬。這副護腕是王爺叫人打的,放著是怪可惜的,你拿去帶。」
秋荻握著護腕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這樣貴重的東西,還是王爺送給王妃的,她就這麼給了自己。
「王妃,若是被王爺知道了……」
「他整個人都是我的,一個護腕又能怎樣呢?你只管好好的去,如若有什麼需要我替你做主,儘管張口。」
綰香意味深長的說了這句話,瞬間叫秋荻紅了臉。
……
第二日一清早。綰香就站在卧房的門口,目送著秋荻歡喜的出去,臨走的時候她對秋荻說到:「你什麼都不用怕,放大了膽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秋荻點點頭轉身去了,輕快的樣子像是剛放出籠子的小麻雀。
她欣喜,綰香也欣喜。因為那樣子像極了曾經跟在蕭懷瑾身邊的自己。
蕭懷瑾負手站在門前望著綰香,綰香也不知是怎麼了,莫名的就白了蕭懷瑾一眼轉身回去。
那隻大手停在半空中,原想擺手像從前一樣叫她過來,卻也只好放下。
若是從前梁錯在身邊,蕭懷瑾還有個人可以撒氣,可此刻梁錯已經沒有空理會蕭懷瑾了。
秋陽杲杲,馬場里的草地已呈枯榮之勢。但天地遼闊,這些枯黃這絲毫不影響人的好心情。梁錯牽著馬慢慢朝前走,偶爾會抬頭看看秋荻有沒有害怕。
可每每抬頭就看到清秀的笑臉漾著笑她瞧著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對梁錯說了句:「承蒙梁將軍照顧,今日……甚是開心。」
「嗯。」梁錯點點頭,末了還添上一句:「我也開心。」
秋荻又試探著問了句:「梁將軍,你……為何還不成家呢?」
「王妃說過一句話: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說著梁錯轉眼看了下秋荻:「王妃說的我都記在心裡了。」
「王妃說的話,梁將軍都記在心裡了?」
梁錯苦笑了下:「我是怕王爺哪日又被王妃氣到說不出話亂髮脾氣,記得王妃都說了些什麼,至少還能知道如何應對。」
「王府被封以前都是『春』字輩的丫鬟在院子里伺候,我也是後來才到東院。從前王爺和王妃就經常吵嗎?」
「尋常夫妻吵都是要吵出結果的,他們就不一樣,沒來由的吵起來,也沒來由的結束了。」
馬背上的秋荻暢快的笑了出來,沒有絲毫遮掩,笑的真實且落落大方。
自打綰香對她說過那些話,她便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卑微。
梁錯牽著韁繩回眼看秋荻笑的開心,心裡也覺得敞亮:「我以為你會害怕。」
「王妃說了,再害怕這也不過是個畜生,它敢跌我下馬就把它煮熟喂狗。」
「哈哈哈……這話倒像是王妃說的。我聽說這些日子王爺和王妃一直在彆扭著?」
「王爺沒和你說嗎?」
梁錯搖搖頭:「我才回來,王爺手上有公事,應該還沒來的及與我抱怨這些。」
「哦。」
原本秋荻以為梁錯是蕭懷瑾的心腹,這種事情應該會毫不避諱的同他講,既然蕭懷瑾沒有說,秋荻便也不能說。
就算再想和梁錯敞開心扉,她也不能做一絲一毫會影響王妃的事,就算秋荻再想和梁錯敞開心扉,對於綰香的事她還是要謹慎些。
斜暉脈脈,這一日如同白駒過隙般飛快,彷彿一眨眼天色就又要昏沉了。是否學會騎馬秋荻不清楚,只看清了梁錯笑起來的模樣。
兩個人拖著草地上長長的剪影往回走,準備回府。
還不等出馬場,梁錯便停住了腳步。秋荻猛然抬頭順著梁錯望著的方向看去,見到一個頭戴長帷帽的女子站在遠處。
那女子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就只看著自己和梁錯。秋荻顰蹙起眉頭想要看得清楚些,不想那女子竟掀起來帷帽。
那張臉秋荻好像在聽雨台的時候見過一次,不同的是,那張臉上多了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梁錯更覺得這張臉熟悉至極:「杳兒。」
杳兒站在遠處就那樣望著梁錯,而後看向他身邊的秋荻,一晃眼便看到她的護腕。
她不知為何,冷笑了下。彷彿是在嘲諷秋荻,也彷彿是在嘲諷自己。
秋荻轉眼,見到梁錯收起笑臉。
對面杳兒也收起笑臉,放下長帷轉身離開。
那是王妃一直想要抓到手的人,現在她就要消失在自己面前,梁錯竟也沒有要追的意思。
秋荻剛想過去追上杳兒,就被梁錯一把抓住。
「那是杳兒啊!」
梁錯沒有吭聲,眼看著杳兒走遠也沒有放開秋荻的手,就這樣將人給放走了。
回去的路上樑錯再沒說一句話,也沒有多笑一下,神色悵惘的回想著什麼。秋荻就安安靜靜的跟在他身旁,心裡疑惑也有些不安。
以梁錯和王爺王妃的關係,他一定知道王妃有多想殺了杳兒,可他為什麼會將人就那麼放走了呢?
眼見要過了長街,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到王府了。馬車上樑錯突然抓緊了秋荻的手臂,嚇得秋荻心中一緊,手指都顫抖了下。
「秋荻姑娘,梁錯有一事相求。」
秋荻緊攥著拳頭:「你……你說。」
「今日在馬場的事,能否別告訴王妃?」
「我……」倘若是別的事秋荻肯定一口答應,怎奈竟是這件事。
她想幫梁錯,哪怕是分身碎骨,可自己明明知道杳兒對綰香的意義,在這件事上卻對綰香有所隱瞞,豈不是悖主忘恩?
梁錯殷切的看著她,那眼神叫秋荻止不住的慌張。
只是在馬場見了一面,就算王妃知道了也不能就這樣找到人在哪吧?所以就算是不告訴王妃也無關緊要吧?
可也正因為這樣,就算自己告訴王妃了也無妨吧?
除了這些,秋荻更糾結的是梁錯。杳兒也曾是王妃身邊的人,同梁錯的交集應該也不少,他對杳兒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
這般袒護,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秋荻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更沒有問出自己想問的那些話。
就這樣滿懷心事的換下了衣裳,踱步到了綰香的卧房前。
「秋荻姐姐?你怎麼過來了?王妃不是說,你今日不用過來了嗎?」
「我……我不大放心你。」
「有什麼不放心的?」說著秋葵便笑了:「王妃今日心情甚好,縱使我手腳粗笨出了差錯也不曾被訓斥。」
秋荻望著那道門,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開始恨自己不夠聰明,不能像王妃那樣萬事看得通透也能早早做個正確的決斷。
小手輕輕的繳著,不小心又觸碰到手上的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