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五重夢魘
巨門之後是一片灰霧蒙蒙的空間，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包括在我身側的巫女也消失不見了，但我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那隻緊握住我手掌的手。
就在我們進入巨門的剎那，身後的一切都消失了，再也沒有了巨門的蹤影，五重夢魘，傳說中從未有人踏及的領域，只有前路，沒有歸途。
霧瘴不知持續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在巫女的牽引下不斷前行，滿目的灰濛漸漸讓我的意識產生了麻痹，到了後來，我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具只會不斷行走的行屍走肉，直到強烈的飢餓感襲來，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我停住了腳步，同一時間，我感覺到牽住我手的巫女也停了下來，我下意識的去身上找吃的，或者說此刻意識恍惚的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舉動有多荒唐。
然而，奇迹偏偏出現了。
摸索中，我突然在自己破爛的衣袋裡翻出了一包肉乾，我立即瞪大了雙眼，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忙使勁咬了咬舌頭，真實的痛感讓我意識到這的確是真的，我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瘋狂的咬住肉乾狼吞虎咽起來。
一通風捲殘雲以後，飢餓感消失了，我的身體開始熱了起來。恢復了一些體力后，我的思維漸漸清晰。
想到那突然出現的肉乾，聯想起之前在別的夢魘里出現的打火機，我就感覺一陣莫名其妙。
肉乾我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想給巫女，但此時我根本看不到她，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只剩下了手上的觸感，可當我伸手朝她所在的方位摸索時，卻又什麼都沒有。
我嘆了口氣，正發愁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手上的力道突然變大，是巫女在拽我。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跟著她跑了起來，就在我剛剛離開剛才所待之地的瞬間，一陣像是吞食東西的怪響傳出，我下意識扭頭一瞥，不由渾身汗毛倒豎。
只見我身後的一大片灰濛空間突然缺失了大塊，像是被什麼東西挖掉了一樣，黑暗一片。
這情形嚇了我一大跳，可就在下一秒，緊接著那片被挖掉的黑暗邊緣再次多出了一大片黑暗區域，同時我又聽到了那種吞食東西的怪聲。
「卧槽，吞噬空間。」
我大吃一驚，連忙加速，慌亂間也沒意識到周圍的空間什麼時候變了，不再是一片灰濛濛，而且巫女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我面前。
她已經停了下來，我忙問怎麼了，巫女示意我看周圍，我這才發現四周已經變成了蔥鬱的森林，自己和她正處在一片斷崖邊，眼前是深不見底的峽谷，要不是她及時攔住了我，只怕兩人早已經摔下去了。
看著腳下的懸崖，我心中一陣后怕，可就在這時候，一聲怪響從我們後方傳來，隨後我就看到距離我們百米開外的一片山崖連同其上蔥鬱的樹木憑空消失，彷彿被什麼東西咬掉了一口，而我根本看不到是什麼東西乾的。
眼看山崖一片接一片的被吞掉，而前方卻是絕路，就在這時候，巫女突然間轉身一臉認真的問道:「你相信我么？」
我拚命的點頭，我已經錯過一次，這一次我堅信自己的感覺，哪怕錯了，我依舊不後悔。
見我如此誠懇，巫女眼神愈發堅定，點頭對我道:「好，你聽我說，現在你看到的一切都是魘魔製造的幻覺，前方不是懸崖，而是平地，跟著我，我們一起邁過去！」
我沒有絲毫猶豫，這一次，我毫無保留的相信。
「跟著我，走……」
話音剛落，巫女已經抬腳邁了出去，然而下一秒，她的身影極速墜落懸崖，抓住我的手也在她墜落的瞬間鬆了開來。
我大吃一驚，但隨即想到巫女方才的話，一咬牙，邁步沖了出去。
腳步踏空的一剎那，我腦海中一片空白，可很快我的腳便踩到了堅實的地面。
「真的，真是幻覺，哈哈，真是幻覺，巫女我們快……」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我看到了巫女的身影墜落懸崖，此時已經消失在了朦朧的霧氣中。
「不……」我驚叫一聲，然後毫不猶疑的往下一跳，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原本踩實的地面忽然一空，我頓時也墜了下去。
……
一絲溫潤的甘甜湧進嘴裡，沿著喉嚨滑入我的臟腑，經這暖流一激，我喉嚨間鬱積的血一下咳了出來。
剛一醒來，我就發現了身旁的巫女，此時的她渾身傷痕纍纍，正在不斷輕撫我的後背為我順氣。
咳了一會兒后，我終於緩了過來。我正想問她要不要緊，還有剛才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會掉下來？不想她突然托住了我的臉，表情前所未有的溫柔。
「你怎麼這麼傻，你知不知道在五重夢魘里死了，那就真的死了，你為什麼要跟下來？」
我反問她:「那你呢？你不是說過無論面對什麼，你都會陪我嗎？」
巫女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夢魘五重之下，我勉強能夠藉助姻緣線動用些許力量干預夢境，可五重夢魘里，那是只屬於你的夢，我無法幫到你，反而會是你的拖累。」
她的話讓我有些生氣，我抓住她的手，怒聲道:「拖什麼拖，累什麼累，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說過，無論面對什麼，你都會陪我，那我也告訴你，無論生死，我也陪你。」
如同宣言，又似表白，巫女怔怔地看了我片刻后，眼角有晶瑩滑落，隨後微笑著點頭。
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我和巫女都只是受了些輕微的皮外傷，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巫女這時候告訴我，說夢魘歸根結底依舊屬於夢境，不論層次，失去了載體，再強大的夢魘也會消散。此時我所經歷的夢魘本就是我自己潛意識所知所感，這也就意味著，我才是夢魘的主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干預夢魘里的一切，當然了，魘魔除外。
可就算是魘魔，它也只是干預夢魘，而非主導夢魘里的一切，只要我能夠完全控制自己的潛意識，那夢魘里的一切都將由我說了算，到那時被困在夢魘里的就不是我而是魘魔了。
巫女的話讓我想起了之前發生的那些怪事，憑空出現了打火機和食物，還有那一次次打破魘魔所化幻象，莫非那就是我的潛意識對夢魘的干擾？
想到這兒，我忙問:「既然有對付魘魔的辦法，那我怎樣才能控制潛意識？」
巫女苦笑搖頭，說道:「完全控制潛意識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是你們中原傳說中的羽化地仙也無法做到。」
「那，那怎麼辦？」我有些愣神，五重夢魘里有什麼我不清楚，但那種吞噬空間的無形怪物絕對是我們無法應付的，再加上魘魔暗中干擾，我們只怕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說話間，整片大地突然開始劇烈顫動，我扶起巫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在這時，大地忽然開始龜裂，樹木傾倒，我們身後的懸崖更是開始崩塌，我忙拉著巫女開始奔逃。
由於整個大地都在發生劇變，不斷的有裂縫出現，也有山石被擠壓抬升，地下湧出的岩漿透過那裂開的縫隙傳出陣陣炙熱的氣息，最為恐怖的是，透過那些縫隙，我看到了地下那些岩漿里有無數骷髏在掙扎。
就在我們拚命奔跑躲避飛濺的山石之際，天空也悄然發生了變化，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霎時間變得陰雲密布，陰風呼號，天地變色，不知從何處湧出的無盡陰靈呼嘯翻飛，發出可怖而凄厲的呼號，不時的向我們衝撞而來。
所幸這些都是靈體，對我們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就連崩裂的大地也漸漸被湧出的岩漿吞沒。
巫女在剛才的飛石雨中被碎石擊傷，我只能背著她攀上一處被擠壓抬升而起的丘壑，暫時躲避湧出的岩漿。
然而我還是太過低估了五重夢魘世界的可怕，除了惡靈與岩漿外，岩漿內翻騰著的那些無窮無盡的骸骨同樣可怕。
它們似乎有著自己的意識，在發現我和巫女后，岩漿海中的骸骨全部掙扎著朝我們容身的山丘游來。
隨著聚集的骸骨越來越多，它們開始互相堆疊，一層堆一層，一層堆一層，漸漸的處於最頂端的骸骨終於脫離了岩漿的束縛，緩慢的朝著岩丘頂端的我們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