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費盡心思
大軍挺拔而入,隨著一陣咔咔咔的鐵索摩擦的隆隆響動,讓寧闕的心更加安穩了,看著逝去的山崗,看著遙不可及的血色光景,終於,徹底的放下心來。
如今要做的是,逃離此處,無論是誰,也阻攔不了他焦灼的內心,變強,變強。
強者為尊,強者才有發言權。這是他這十年來,所有經歷總結出來的。
前世,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工作,即可享受生活,沒有煩惱。而如今這個蘊靈的世界,一切都是實力說話,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可是他不敢兇惡,不敢放肆,更不敢露出獠牙,因為沒有實力,也就沒有尊嚴,也不敢直面那些為虎作倀的小人,只能暗地裡陰狠作怪,耍一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
來讓自己記住,自己也不是任人魚肉的懦夫,自己不是不敢反抗,不是吃虧而不敢還擊的無能鼠輩。
恍惚之間,已然踏入雄赳赳氣昂昂的隱龍關隘,剛入其內,關隘內極窄小,碎石簌簌的從看不到盡頭的山頂落下,嘩嘩的傳出聲響,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錯覺。
若是敵人,即使攻破鐵欄柵,遇到如此狹窄的甬道,宛如一條蜿蜒盤旋的虯龍般,山壁兩側極為陡峭,上面有些潮濕,夕陽下的縷縷潮紅映不到此處。
遂山壁之上儘是些青苔,偶爾餘光掃視到嘀嗒的清泉,石壁縫隙內,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宛若一道道溝壑,深淺不一,巨石夾雜著一股股幽幽的陰影,一株株怪異而又暗淡的植株伸展著葉片,奮力的掙扎著,渴望在石壁內紮根,努力的存活下來。
軍士一個跟著一個,步履不一,如同磅礴大雨,轟擊著堅硬的地面,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
寧闕眼中幾縷幽光,心情逐漸緩了下來,舒了口氣,牙關一咬,拐杖朝著崎嶇不平的甬道內一個凹槽杵去。
唰的一下,拐杖往深處一滑,整個人傾倒,朝著右邊跌倒,本已僵硬的右腿往深深的凹陷深處捅了去,嘩啦一聲,幾道血紅的長線瞬間蔓延而開,染滿白紗,看上去有些瘮人。
李猴趕忙一個鷂子翻身,一把扶住倒下一半的寧闕,眼中幾抹迫切,手心全是汗水,看著血肉模糊的右腿,鬆懈了幾分的心又重新緊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將他深入凹槽數尺深的右腿往外撥弄,不敢絲毫大意,臉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卻未曾滑下一顆水珠。
寧闕憋過眼,面色有些吃痛,慘白的臉上浮出幾抹弧線,痛與快樂交織在一起,「啊……!」
本來排著隊,有條不紊行進的隊伍節奏大亂,前後幾人一窒,看了那染成猩紅一片的紗布一眼,嘖了嘖舌,暗道估計這條腿算是徹底報廢了,隨後又當做沒看見一般,朝前挺進。
左撥又弄,大汗淋漓的李猴也是暗罵自己疏忽大意,沒想到他如此不長眼,真是不堪大用,也就前幾日表現了一絲膽魄,誰知如同爛泥扶不上牆,又變成了以前那老樣子,看著就來氣。
寧闕一個勁的嚎啕大哭,強行擠出幾抹淚花,哭爹喊娘,引來旁邊路過的軍士一陣鄙夷之色,紛紛羞與他為伍,加快了腳步,生怕被人認出與此人有關。
費了好大功夫,寧闕右腿終於拔出,李猴才緩了口氣,看著繞過二人,往前推進的軍士,嘆了口氣,這要是被林將軍見了,估計麻煩大了,人頭不保。
嘆了口氣,「唉」,左手一把拍在地上,隨後往前蹭了蹭,端起寧闕的右腿,瞄了瞄,那幾道深入骨髓的深痕,再看那角落凹槽中如同棱刺般的岩石,后怕不已。
寧闕一看悲愴的李猴,有些過意不去,一把勾住他的右肩,左腿彎曲,蹬向地面,緩緩金雞獨立,右腿卻是無知覺的在空中垂落。
另一隻手拍拍屁股,好似要將灰塵拂去,做出悲痛欲絕的神情,口中卻是安慰道:「李叔,不用為我如此悲傷,大不了不要這右腿罷了。」
李猴有些過意不去,看著寧闕如此豁然,雖然臉色沒有一絲血色,可是卻沒有半分失意,只是那嗚咽之聲,卻沒停過,真是琢磨不透,說其膽小如鼠,可是心胸卻是如此寬廣豁達。
「寧闕,你放心,你這腿包在我身上,必定幫你醫好。」李猴拍拍胸脯,打著包票,眼前的陰霾一掃而盡,至於林將軍的囑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寧闕暗自舔舔嘴唇,口裡打著哈哈,「不必在意,這條腿不要更好,免得還要上戰場,總比命沒了好。」
待到軍士安排的妥當,林偌平終於騰出工夫,朝著寧闕所在的傷病營走來,還有些怡然自得。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寧闕看著一側的四個傷員徹底安歇,遲疑的取出琥珀,左右掂量了一下,看了眼右腿,上了葯,整隻腿隱隱約約的刺痛,讓他心揪了揪,可是無法,若再將那深達數寸的傷口復原,恐引人生疑,更何況,這也是他白日的傑作。
逃避戰場的最佳方法,這兩日,必將統計傷員及其情況,到時一勘察右腿接近半廢,以後就算痊癒了,只怕也不利索,很可能就讓他退伍。
一旦退伍,他就可逃離這個鬼地方,去追尋自己的夢。
他相信,修為提不上去,問題一,五行體質,太廢,吸收靈氣慢如螞蟻,沒有足夠的資源,修鍊速度自然更慢。問題二,功法秘籍太過垃圾,沒有更合適的功夫。問題三,沒有名師指導。
而他目前要做的,是用盡一切手段,奪取好的功法,好的靈物,找尋好的師傅。
因為,他不想再過這種整天提心弔膽的日子,他要做人上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不能喝酒,心中一嘆,一喝酒就上臉,喝不到半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屏氣凝神,將琥珀玉含在嘴中,又一次運轉起了五大聚靈訣,半個時辰后,五大靈訣各自修鍊了一周,蹙眉緊鎖,又嘆了口氣,五種靈氣,耗費時間是別人五倍不止,更何況五種靈氣隱隱有些排斥之感,如坐針氈,腹內隱隱有些刺痛之感,不由得停了下來。
突兀的,一個身影靠近,也許是常年佩戴此琥珀玉,很明顯,警覺性高了許多,聽在耳朵里,那刺耳的腳步聲,分明越來越近,雖不急,不慢,可是有一股威壓。
「莫不是?」寧闕一想,暗自竊喜,雖然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可是如今正值弱冠之年,有野心,有毅力,有心機,卻是唯獨欠缺實力,這一塊硬傷,讓他喘不過氣來。
如今林將軍這條大腿,即使虎落平陽,可是依舊是他望塵莫及的,若是能從他身上榨取點什麼好處,也夠他受用幾年了,嘴角不由得溢出几絲晶瑩,如同寒冬臘月里懸挂樹尖的冰晶。
隨著殘月透過網格形的木門,撒下的寸寸白亮的光輝,一道影子在上面蜷縮著,時大時小,有些玄幻,陡然,影子突然變大,白皙的光輝逐漸淡去,直至黑暗徹底籠罩。
無聲無息的推開門,一眼掃去,往前踏了兩步,如鬼影般,縹緲而來,倏忽一下,已然到了寧闕床前,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起來吧!」
寧闕試探性的將閉闔的雙眸微微一顫,露出一條縫,看著那覆蓋著一層淡淡紅暈的手,朝著右腿探來,肝膽俱裂,連忙雙手撐住床頭,連連挪動,坐起身子,膽怯的說道:「林…將軍,你要…干…嘛?」
林將軍一瞥眼,「跟我走」。隨後自顧自的往外走去,自信的沒有回頭,雙手負背而行。
寧闕眉一簇,眉宇間陡然散開,喜不自勝,顧不上腿腳的不利索,一把撈起拐杖,噔噔噔的往前跟去,至於旁邊睡的幾頭憨豬,想都沒想。
寧闕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越發急迫,一走一拐,雖然右吱嘎窩被硬棍頂得有些生疼,可也顧不上,他明白,一切都是在考驗,若是跟不上,機緣可能擦肩而過。
就這樣,一個晚上,沒停過一下,氣喘吁吁,吱嘎窩已然被拐杖頂得有些麻木,心中卻是暗恨自己,白日不該自斷一臂,弄傷腿腳,否則也不會如此吃力不討好。
看著眼前的身影越來越淡,莫名的緊了緊心神,一把將掛在胸前的琥珀玉扯掉,偷偷的塞進嘴中,渾身的灼熱難耐減輕了數分,鍥而不捨的追上去。
看著前方的大門,在看那道明月下的背影,是那樣遙遠,高不可攀。不過如今也顧不上那些羞澀忸怩了,一把甩掉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前奔去。
口齒咬得咯咯直響,滿臉虛汗,雙拳緊握,奮不顧身,極其平踏的大理石地面,卻擱得他雙腿打顫,根本站不直,甚至一個趔趄,踉蹌的磕磕跘跘,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哈…哈…哈……,氣喘如牛,不經意間已然將琥珀取出,塞入褲腰帶中。
寧闕臨近不到三丈遠,雙手往膝蓋上一撐身子躬得很低,如同馬背般,「林…將將將…軍」。
林偌平回過頭,一臉笑意,隨後一冷,極寒,如浸入濕淋淋的掉入冰窟窿之中,雙手環抱,縮了縮身子。
「寧小子,你害我丟盔棄甲,還敢跟來,莫不是看我不會殺了你?」
倏忽一下,一股屍山血海的血煞之氣噴涌而出,籠罩寧闕周身,一個抖動,直接跌倒在地,蜷縮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