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甘霖玉露為君狂
「大兄可將此盞美酒交於三郎,三郎一觀二嗅三嘗之下定可說出其中所以然來,此酒若真乃是天下罕見的酒中奇品,三郎雖不敢說有子建七步成詩之才,卻也能於席間唱詩一賦與大兄一助今日酒興!」
「三郎此言當真?!好!既是如此,大兄自當為三郎親手奉上此盞美酒!」
已是有些微熏的秦肅聞聽三郎的一席話眼中登時閃出熠熠的光芒,被舍弟搔到癢處的尚書右丞怎地肯放過此等難得一遇的時機,言語出口之時便推案而起端起酒盞即刻為三郎雙手奉上。
大兄自可率性為之三郎卻是要以禮相待,秦霄唱了一個肥喏謝過了大兄為弟奉酒之情,就在他雙手接過酒盞眼見酒盞之中琥珀色酒花泛起的那刻,三郎的手臂猛然一頓,兩隻圓睜的眼睛登時便眯成了一線。
「大兄!此酒乃是何人所有?又因何會出現在此間?!」
「呵呵,三郎所問卻是何故?大兄還立於此處靜待三郎為大兄賦詩一首呢!呵呵……」
三郎臉上的玩笑意味此刻已是盡然逝去,一副鄭重肅然的神情端著手中的酒盞,待心情全然平復了之後,方才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隱隱升騰的酒香,片刻之後秦霄眯離的眼眸忽而大睜了開來,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怔怔地盯著眼前那隻精美的白瓷酒盞良久,這才捧至唇邊微微一口淺嘗輒止,而後意猶未盡般細細品咂起了箇中滋味……
慕然間秦霄一臉似笑非笑眼神迷離的神情,如痴如狂一般高舉著酒盞慨然唱道:「夏有少康做此湯,甘霖玉露為君狂!魏公短歌猶在耳,蜀中阿斗居何方?!哈哈哈……」
狂笑之後仰頭舉盞自將盞中美酒是一飲而盡。
三郎秦霄慨然賦詩之聲即出,廳堂之中嘈雜喧鬧之聲頓消……
奈何此間眾人皆是手握刀把子軍令即出便揮刀相向的主兒,並非是那等自覺胸懷錦繡口燦蓮花的酸腐文士,一眾赳赳武夫大眼瞪著大眼小眼瞅著小眼,而後皆是那等不明就裡不知所謂的迷茫眼神,齊齊地看向了還未怎地吃酒竟似有些失心瘋模樣的秦霄,應有的唱和叫絕稱好呼喝之聲卻是半分未曾聽得。
尋得入廁由頭藉機屎遁逃脫三郎糾纏的胡傑,確是入廁一番泄掉了肚腹的負擔,心滿意足的黑廝晃晃悠悠便上得樓來。
呵呵,白衣三郎乃是心胸開闊的量大之人,自是不會與胡某此等渾廝計較甚多……
如是想著的胡傑堪堪才自樓梯口處探出頭來,一眼便見滿臉迷離詭異笑容的白衣三郎頗有些癲狂地揮手一指,直指著樓梯口處探頭探腦的胡某人嘴裡咿咿呀呀地喝道「甘霖玉露為君狂!」……
某的個乖乖!此等癲狂的喝聲差點沒將胡某人嚇得個半死!沒想到三郎小子的氣性還是如此之大,過得這麼許久還在惦念著胡某方才所為之事!
不成!正值這廝氣頭之上貿然過去,無異於自尋死路自找三郎被白面小子殘虐,莫如貓在樓下再等上一些辰光為好!
於是乎,憨頭憨腦的胡傑酒後誤打誤撞之下悄無聲息便地退到了二樓廳堂的隔間,尋了個寬敞清涼的去處倒頭挺屍躺卧而眠。
粗通文墨的閆超只是聽得其中的所以然,自覺三郎所作詩賦對仗工整韻味齊全,訝然片刻便是一陣擊節讚歎之聲。
精通詩賦此道的秦肅聽得此賦心中更是一個訝然。
三郎所作詩賦對仗韻味題中應有之意俱是上好的應景,短短時間一蹴而就確也實屬難能可貴,只是詩賦之中既然提及三國魏公的《短歌行》,卻又因何還要提那「此間樂不思蜀」的後主劉禪之事呢?
思及曹魏都城之所在便是東向不遠之處的東都洛陽,再思蜀漢後主劉禪所言「此間樂不思蜀」的驚人妙語也正是東向不遠的東都洛陽,秦公的心中不免有些凜凜之意,只是此間宴飲中人耳目眾多,不好於此開口問及此事,斟酌一二思付再三,秦公一副悠悠然方自細細品酌過三郎詩賦的意味笑而擊掌言道:「好好好!不愧是白馬白衣颯颯英姿玉樹臨風的玉面三郎!真乃是一番好急智一番好文采!端的是遠遠超出大兄多矣!如此機敏才智你若不參加科舉為天子揀選,實乃大兄生平之憾事!若是放任你於江湖之中肆意漂泊而不言不語不薦不舉,更乃大兄為臣不忠待人不誠也!」
「三郎!今日之後我等兄弟二人入得東都洛陽你且意欲何為?」
見獵心喜為酒輕狂的秦霄秦三郎有感而發的詩賦但一出口之際,便覺一時興起的癲狂之舉不甚好好。
果不其然,還未等他開口插科逗渾替自家轉圜出個所以然來,大兄一番老調重彈的言辭便又響徹於耳畔之間,只聽得美酒入腹本應心情舒爽的白衣三郎卻是一臉苦意哀嘆連連。
「唉!大兄!三郎的好大兄!詩賦一事本是應景助興之作,值此良辰美景絕妙美酒之時,您就莫要苦苦相逼於三郎了!……好好好!三弟答允您,此前所言『腰纏數百貫,騎馬下揚州。』一事三郎絕口不提便是,三弟就留在府中為您照看好錚兒、秦東、秦三此等三個小子,您也莫要在言語之中苦苦相逼於三郎,如此可好?!……」
「咦?說來也怪,怎地不見了幾個頑皮小子?……方才上樓之際三郎便覺奇怪得緊,此間怎地耳根子如此這般清靜……」
且聽三郎說及不再惦念『腰纏數百貫,騎馬下揚州。』一事,秦家大郎心中頓覺一松一喜。
呵呵,乖乖地留在府中此事甚好!明年春日此等時刻便是朝廷制科考試的考期,及至那時大兄與你家長嫂輪番逼迫之下,怕是就由不得你三郎小子了,呵呵……
自大兄口中問明了侄兒秦錚的去處,放下心來的秦霄便饒有興緻地與大兄、閆超談論起了盞中美酒的妙處。
「大兄!此等美酒甘冽香醇實屬極為難得,酒中品質絕計不在三郎所釀的黃桂春酒之下,且窖藏年份更是遠在黃桂春酒之上……嗯,若依三郎多年吃酒的經驗判定,此酒的年歲怕是要比三郎的歲數還要長上一些。」
「三郎素知大兄不擅酒中此道,閆超經營日昇酒樓多年卻是精於此道中人,三郎直言此酒定是伊闕舊縣出產的杜康洞藏燒酒,其來歷么?呵呵,怕是閆超東家偷偷拿出酒樓私藏的寶貝物什用以逢迎巴結大兄的吧?」
「三郎休得胡言!你這慣會插科打諢與人渾笑的後生,閆超閆東家如此一番美意,更將自家不捨得享用的美酒拿來與你我兄弟,三郎你不領情倒也罷了,怎可如此曲解了閆超的一番心意?!」
「閆超,依著你的原意本是要將兩壇美酒其中的一壇贈與專精此道的三郎,呵呵,若依秦某之見,此等牙尖嘴利專以自家陰私心思揣度他人好意的不良之人,還是莫要將此美酒贈與他得好,省得那等用心不良之人一面美美地享用著你的美酒,一面還要當眾曲解你的美意背著你暗中嚼舌頭說你的壞話!」
「慢來慢來!大兄,某的好大兄!您此番責備之辭才是曲解了三郎的本意,三郎方才所言乃是與閆超東家的玩笑話語,算不得數的,大兄獨獨要給三郎扣上此等不良用意卻是何故?」
「東家確有將此酒贈與三郎之意?!」……
「哈哈哈!甚好甚好,得此美酒三郎今日心意足矣!三郎在此謝過閆東家的美意,待三郎於洛陽城中安頓下來他日必當備下大禮登門拜謝東家之好意!」
「嗯……大兄,明日你我兄弟若是於定鼎門外見到三郎的兩個朋友,此間獲贈美酒之事還望大兄莫要在他二人的面前提起……呵呵,您是不知某那兩位兄弟俱是貪杯戀酒之酒中醉貓,一旦被他二人得知三郎獲此珍惜寶物,只怕一來二去三下兩下三郎的腰間便是空空如也,呵呵,三郎還想慢慢仔細品味此等美酒一些時日。」
「瞧瞧,閆超,瞧瞧!呵呵,此間之人還是你與秦某眼中那個白衣颯颯仗劍江湖重信守諾義字當頭的白衣三郎么?秦某怎地覺得此刻坐於某等身旁的更是一個錙銖計較心計頗深的市儈之徒!呵呵,如你這般做派怎地能交得上那等兩肋插刀義無反顧的朋友?明日若是見了那兩個被你如此精心算計的朋友,大兄必與他等分說清楚今日之事,也讓他等見識見識白衣三郎真正的嘴臉究竟是為哪般?哈哈哈……」
「大兄萬萬不可如此行事!大兄若是如此行事三郎安敢有何等臉面存身於江湖之中?」
閆超閆東家為秦家兄弟二人你來我往一番玩笑逗樂言辭逗得是呵呵直笑,見到大郎三郎俱是如此之好的興緻,精於此道的閆超又怎地會放過此等巴結貴人的大好時機。
「呵呵,秦公所言乃是為人處世的正理,三郎那等心思其中自也有一番他的道理,得此心愛之物不願拿出與人分享實屬人之常情,閆超有之,在座的邊軍悍勇自也有之,想來三郎的兩位朋友亦是有之,君子好逑然卻不奪人所好嘛!呵呵……」
「既是人之常情,閆某斗膽給三郎求個人情,還請秦公放過三郎這一遭,明日見面之時就莫要將實情告訴三郎的兩位朋友!」
「嗯!呵呵,若非閆超為你求情,大兄必將你那等陰暗心思告訴你那兩位朋友,好好折損一番白衣三郎響噹噹的名頭!呵呵,三郎還不謝過了閆東家為你求情之情么?哈哈哈!……」
「哈哈!三郎就謝過閆東家……」
「閆超,某初嘗此酒雖是甘美醇香至極,然口感回味之中總有些不盡完美之意,若說此等美酒實屬洞藏數十年的極品,因何回味之中總有洞藏時日未及的感覺,若說此酒無有那麼久遠的年份,卻又不合酒香之中的應有之意,如此糾結矛盾卻是何故?」
「高啊!三郎真乃此道之中的絕頂高手,一言既出便切中此事的關鍵所在,實在是令閆某佩服得緊!此中緣由本是……」
「三郎,莫說是伊闕舊縣杜康仙宮專一洞藏燒酒的酒窖之中無有此等年份的杜康燒酒,就連貢於皇家的杜康貢酒也絕無四十載年頭的洞藏燒酒,偶有小小瑕疵實屬題中應有之義,即便如此也非是沐風酒樓與唐風酒樓所謂千金難求的蜂兒蜜與青白魂可以比擬!」
「只是三郎應知此酒來歷……呵呵……今日此酒所剩無多僅僅餘下兩小罈子而已。」
「哦!原來此等美酒還有如此一段的佳話其間,三郎在此先拜謝過歐陽老相公,若非是因歐陽老相公的福緣,三郎怎地會有此等口福得以品嘗洞藏四十載的杜康燒酒?……」
「酒不在多有心則靈嘛!三郎、閆超,來來!某等共同舉盞遙拜歐陽老相公在天之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