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跟你說了她的事,你不會去跟韓管事告狀吧。」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捂住嘴巴,一臉膽小的樣子看夏如水。
夏如水搖了搖頭,「放心吧,不會的。」
「唉,小鳳他們很兇的,我也是怕……」她委屈地表明著。夏如水理解地點頭,「出門在外,以和為貴。」
「你真的很好呢。」女傭興奮地走過來,熱情地挽起了她的臂,「比小鳳他們好多了,要不,我們做朋友吧。」
「朋友?」夏如水沒想到竟有人願意跟自己做朋友。她平日里為人隨和,很多人願意親近她,但次次因為她的父親而怕惹上麻煩,最後一個個遠離。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渴盼能有一個好朋友。
連想都沒想,她點了頭,「好呀。」
「真是太好了。」女傭跳起來,「我叫小粉,我就叫你如水吧。」
「好。」對於這個稱呼,她沒有什麼挑剔的,叫了對方一聲,「小粉。」
「既然我們是好朋友了,那我幫你一回。沿著這條路走上去,那兒有一片湖,很美的,如果不怕冷,可以去那兒洗。」
深秋的晚上,冷是必定的。但在臟與冷之間,夏如水還是決定選擇後者。
「放心吧,那裡平日里極少有人去,到了晚上就更沒有人了,你洗多久都可以。」似乎怕她不放心,小粉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如水感激地向她道了謝,朝那個方向而去。
「哦,對了,你一定沒衣服吧,我這裡有一套,可以借給你。」她拿出一個袋子來,裡頭裝著一套女傭服。
「這……不好吧。拿了你的,你自己呢?」夏如水不敢接。
「放心吧,我還有好幾套呢。只要你不嫌是我穿過的。」
聽她這麼說,夏如水不再猶豫,說聲感謝,接過。她從小生活無依,不知道穿了多少別人的二道衣,哪裡敢說臟。抱著衣服,她沿著小粉指的路走過去。走了十幾分鐘后,果然看到了一面湖。
湖水在夜色里泛著幽幽的光芒,清冽得讓人想要擁抱。而這裡竟裝了漂亮的路燈,還有長長的木製長廊,一直延伸到湖裡。夏如水長長地吸著空氣,不敢相信竟有這樣漂亮的地方。她在那裡坐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來后,迅速脫下衣服,跳進了水中。
初入水時會覺得特別冷,但十幾分鐘后反而覺得暖和。她盡情地洗著自己的身體,感覺清冽的水滑過,舒服到了極致。她的泳游得不錯,此時更是忙不迭地將自己的游泳水平發揮到極致。
湖裡,彷彿一隻美人魚在戲嬉遊動。
游盡興了的她終於想到該用帶來的香皂好好清洗一下,怕弄髒湖水,她決定上岸去抹。兩隻手撐住伸到湖裡走廊,一個使勁,便躍出了水面。
「啊!」
眼前,一張臉突然顯現,在路燈下泛著極致冰冷的光束。
是宮峻肆!
心臟一陣落空,她嚇得兩手一軟,整個人朝水裡跌去。
一雙臂伸過來,壓在她的腰上,將她拉了回來。夏如水不敢置信地看著宮峻肆,不太相信他會救自己。
「那個……」儘管如此,她的頭皮還是一陣發硬。宮峻肆有多恨她,她是知道的,明明儘力躲了卻還遇到。他會怎麼懲罰自己?
幸好自己游泳時還穿了件小衣服,否則沒臉見人!
「對不……」起字還沒有說出來,宮峻肆就空出了一隻手,朝她伸了過來。以為他要打自己,她嚇得閉上了眼。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她感覺到的是指尖柔軟的碰觸,像是在摸最珍貴的東西。
夏如水驚訝地睜眼,看向宮峻肆,意外地發現,今晚的他連眉眼都是柔軟的,一慣抿著的唇畔似乎還碾了點點微笑。不明顯,反而愈發生動真實。
這樣的宮峻肆是陌生的,但又是誘人的。她的心臟呯呯地狂跳起來,忘了該怎麼做。
宮峻肆的指落在她的唇上,指腹描摩著她的唇形,而後將她慢慢地拉向自己……她感覺到了他噴出來的氣息,竟也是柔軟的。揭去了平日冷漠的面具,他就像個暖男。
這個想法把她嚇了一跳。
而他的唇彎了彎,對準了她的唇……
夏如水不知道如何反應,竟受了蠱惑般閉了眼。
「夏如水?」悠悠的聲音傳來,宮峻肆似乎這一刻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出了聲。
下一刻——
嘩!
滅頂的水四面湧來,將夏如水包圍,毫無防備,她張嘴欲叫,水便湧進了嘴裡。她狼狽地想要浮起來,卻有一隻掌死死地壓在她的頭頂,不讓她起來。
直到以為自己會窒息而死,那隻手才提起,將她拉出了水面。眼前男人的絕世暖男形象已經無影無蹤,此時的他陰沉著一張臉,被吃人的撒旦還要可怕!
夏如水劇烈的咳嗽著,用力去抹臉上的水,根本沒辦法去管那隻幾乎要將自己肩膀掐斷的手。他把她拎得高高的,脫離了水面后極致的冷意傳來,她冷得直顫抖。
「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到這裡來?」他沉吼著,這聲音有如地底傳出,可怖極了。
「我……」
她剛想回答,他的手再次一沉,她被又一次壓進了水裡。
往返幾次,每次都在她要窒息的前一刻提起,而後再壓。這樣的做法無異於嚴酷的刑罰,等到他收手將她扔在長廊上時,她幾乎只剩下半口氣。
黑亮的皮鞋在她眼皮子底下碾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清冷的背影僵硬地挺立著,透露出對她的恨意。
她顫抖不已,好一會兒才爬起來,跌撞著跑出去。
或許是昨晚受驚加著涼的緣故,早上起來,夏如水感覺頭昏昏沉沉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她走向餐廳,吃完早餐后便要去幹活。傭人如果生病了可以請假,可她是女奴,沒有這個資格。
「韓管事。」
門口,站著韓管事,路過的傭人們紛紛向他點頭,尊敬地打招呼。他鮮少這個時候出現,而且據說他只是暫時替自己的父親兼著管家一職,真正的工作是打理宮家背後的一切個人投資事宜,比較少管傭人的工作。
看到他出現,大家都有些意外。
韓管事只是淡淡地頷首,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夏如水,昨天晚上你去了后湖,罰你今天一天不能吃飯!」
他走近一步,眼裡有著明顯的嚴厲,「明知故犯!」
夏如水委屈地咬著唇低了頭。他的警告她都記在心裡,已經夠小心了,可誰知道宮峻肆竟然會出現在那裡?
看著韓管事邁步離開,她心底一陣沉落。她在乎的不是今天不能吃飯,而是韓管事那失望的眼神。
「膽子可真是不小啊,竟然敢去后湖!你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那可是少夫人生前最喜歡去的地方,因為她喜歡,宮先生特意把那裡封了,不許任何人去。你去那裡就是自找死路啊!」一個女傭走過來,對她道。
夏如水此時才恍然大悟,目光第一時間扎向走來的小粉。小粉一臉無辜地開口,「看著我幹什麼?又沒有人綁著要你去那裡的。」
昨晚還一副真誠的樣子,表示要跟自己做朋友,此時卻翻臉不認人了。夏如水剛想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害自己,小鳳走了過來,親熱地攀上了小粉的肩膀,「說不定有些人早就知道那裡是宮先生的禁區,借著自己有幾份姿色刻意去勾引宮先生的呢。聽說少夫人過世后,宮先生可每晚都呆在那裡,這個,誰不知道啊。」
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勾結好了專門給她下套的。聽著兩人那誇張得意的聲音,夏如水無力地掐緊了手指。
「粉啊,今天有人不能吃飯了,真是可憐呢。」
「咱們把飯搬出來吃吧。」
「好。」
韓管事剛剛那失望的眼神,也是因為誤認為她想去勾引宮峻肆嗎?除了氣憤小粉的欺騙外,她更擔心這個。
「你不會是聽了小粉的話才去後面的吧,小粉可是小鳳的表妹,兩人平時好得就要粘到一塊兒了,你當真不知道?」剛剛告訴她實情的女傭一臉驚訝地道。夏如水咬住了唇瓣,她這人太單一了,從來不會想到有人會算計自己,才會被一再地算計。
以後,不會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輕聲道,對著女傭頷首首。
女傭退了一步,「不用感謝我,也別想著我告訴你這些是想和你做朋友。你現在可是宮家的眾矢之的,我不想惹麻煩。」她的直接讓夏如水另眼相看,很認真地點頭,「你放心吧,我不會和你做朋友的。」
「你這人還……」女傭瞪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離開。背後有人叫她小純小純的,夏如水記住了她的名字。
人一旦跌倒就會惹來萬人踩,對於這個沒有踩她的女孩,自然想要記得牢一些。
原本就身體不適,加上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才過中午她便全身泛起了虛,手抖個不停。
「幹什麼吃的,這麼慢!」
「眼睛瞎了嗎?連雜草和菜都分不清!」
菜園的管事看到她這樣,忍不住罵了起來。這菜園是專供宮家人的,不用任何化學藥品,就連草都是人工清理的。今天她負責的就是清理雜草的工作。
管事一邊罵,一邊搖頭,「現在的人啊,一點苦都吃不得!」
夏如水晃了一下,很想對她說,讓她一天不吃飯來做做看。但最後還是歸於沉默。她現在是在苟且偷生,能安生一分鐘就一分鐘。
一片草拔完,她頭重腳輕,走到邊緣一屁股坐下,便再也起不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腳踢在她身上,管事的罵聲不斷傳來,卻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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