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三年之後,他該被尊為皇上了!想他登基之後的鐵血手腕,連她這個養在閨房中的婦人都膽寒,生於冷宮,生母不過是個卑賤的浣衣局宮女,卻因一朝承寵而懷上龍種,被發現之後,並未得到重視,如今的玄宗帝在乎皇嗣血統,一個卑賤宮女生的皇子,在他眼底根本無足輕重,后又捲入后妃紛爭打入冷宮,等皇子長到五歲則被淑妃養於膝下,而那位宮女之後不久便死了。
按理說他這輩子跟皇位根本無緣,不過這位卻做到了,當然其中緣由哪裡是她能知曉的,不過他的凶名卻是聲名遠播,她趕緊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朝後退了好幾步,努力保持鎮定,低聲道:
「多謝公子相救。」
楚琰漆黑色眸子盯著她看了半響,沉聲問:「你是哪位府上的小姐,趕馬的車夫呢?」
「我....我是姜府的,驚馬之後,車夫便失蹤了。」她低著頭說不敢看他,京城姜家少說也有百戶,不過最出名的卻還是鎮國公的姜家,況且她記得上一世,他娶的便是這姜家嫡小姐姜容。
楚琰俊臉上劃過一絲冷意,姜家?看她之前的果斷,他便可斷定她不是小戶女子,否則怎會敢在驚馬之後,撲到馬上以簪子刺馬?他若晚一步,恐怕她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原來是姜小姐,你這馬也死了,車也毀了,怎麼回去?」
秦雲歌為難的看著那馬的屍體,沉吟片刻才說:「勞煩公子將我送入城,之後我與侍女便可自行回家,多謝了。」
這時白芍已經走了過來,站在她身後,有些警惕的看著他,之前因救人,他已摟過小姐,所幸這裡只有四人,並無其他人看到,否則她的清譽便毀了,她畢竟跟趙王府世子訂過婚,這時候再傳出什麼來,對小姐恐不利。
楚琰點點頭應下了,暗影卻皺起了眉頭,馬車只有一輛,孤男寡女同處一輛馬車之上,若這位小姐有心糾纏話,那麼...
白芍在馬車外面守著,時不時朝里看,暗影眼角也偶爾朝裡面瞥著,而兩人一對視,則皆是敵意。
而車內則稍顯尷尬,秦雲歌面色蒼白卻低頭頷首,不曾敢看他一眼,對於像他這種身居高位,又心狠手辣的帝王,她繞著走還不來及,又怎麼會上去巴結?
楚琰一手支著下巴,眼色掃過她,察覺到她的害怕,周身的氣息便收斂了一些,淡聲道:「姜小姐,你在怕我?」
「不.....不是,公子相貌堂堂,慈眉善目,況且您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麼會怕你?」
慈眉善目......這還是楚琰第一次聽人這麼說他,再一細看眼前的女人,容貌中上之姿,眉目精緻,軟聲柔語似水鄉佳人,這與她之前爆發之時的果敢與銳利十分不符,倒是個有趣的人。
之後又是沉默,楚琰性子冷淡,不愛說話,秦雲歌更是避之不及,斷不會輕易開口,他偶爾抬眼看她,她多半時間低著頭,察覺到他的目光,身子便又僵硬起來,半個是時辰的路程,對她而言,卻極為漫長,好不容易終於回到了街市集,她忙輕聲道:
「公子,就在這停下吧,勞煩你了。」
「好。」
他應下,暗影將馬車停下,白芍扶著秦雲歌小心翼翼下了車,馬車沒作多停留,直接便驅使走了,秦雲歌原本還想道謝來著,如今看來,是不需要了,白芍皺著眉說了一句:「小姐,那侍從太不懂規矩了,生怕我們會纏著他們似的。」
秦雲歌含笑不語,那侍從是誰,她並不知道,不過楚琰身邊的人,之後的地位都不會低。
「人家好歹是我們恩人,況且以後又不會再相見,你就不必掛在心上了。」
白芍有些羞紅了臉,她只顧著小姐的清白,卻忘了這茬,秦雲歌掃了眼她身上破損的衣裙,再看了眼她身上裙擺衣角沾染著血跡,便低聲道:「我們不能這樣子回府,先去成衣店。」
像她們身上式樣的衣裳,成衣店中自然是有,只是她特意挑選了不甚相熟的一家,也為了避人耳目,出來之時,兩人已將衣裳換上了,之前的舊衣裳找個地方給丟了。
她是從大門而入,進府之後便徑自朝阮氏的梨園走去,阮氏才收到消息,臉上劃過一絲陰狠,她竟安然無恙回來了?!之前早就安排好了,馬驚之後,那兩個弱女子,重則殞命,輕則重傷,而無論哪一個對秦雲歌而言都是極大的打擊!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也追究不到她頭上來,而若重傷,與趙王府世子的婚約便作罷了。
一旦退婚,她的聲譽算是毀了,之後不就任她拿捏?
而她剛剛進園,便又有下人稟告,說是侯爺回來了,阮氏臉上竟浮上些許慌張,不是遊山玩水去了,說要半年之後才回來嗎?侯爺雖不管事,可對那女人生的賤種卻多了幾分關注,若是她趁機告狀,那麼....
不容她多想,秦雲歌已經進了梨園,阮氏迎了上去,面露擔憂道:「我的好女兒,這是怎麼了?聽下人說你們是走回來的,車夫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秦雲歌縱然恨她入骨,卻也不得不佩服,能做戲做到這種程度,也算是厲害了,她的吃穿用度從來沒少過,而她在她面前也總表現疼她入骨的模樣,也怨不得她上一世對她言聽計從,又哪裡曾想到她這偽善的背後包藏的禍心?
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驟然哭了起來,抽噎著道:「母親,女兒....」
阮氏上前擁著她,一副心疼之極的模樣,心下卻膈應的慌,還好,也不枉費她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這蠢貨對她並沒有起疑,才剛想說話,秦沛山走了進來,看見秦雲歌啼哭的模樣,心下一頓,冷聲問:
「出了什麼事情?」
阮氏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道:「雲歌也不知道怎麼了,一進我院中便哭,妾生還不及問呢。」
秦雲歌抬起頭怯生生的看著他,眼眶微紅,如扶柳之姿,恰若清荷之上沾染著甘露,讓人心生憐惜,她的模樣與她的生母又有幾分相似,秦沛山神色恍惚的看著她,口中喃喃:「柔兒....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