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淚斷心魔境（五）
鎮帝心魔
天涯罪孽
在氤氳的白氣中，一抹銀光驟然閃出，強行逆轉了那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令少年的魂識就此止步，不再前行。
「就知道有鬼，那些老傢伙怎麼會這麼好心？」
司空天涯長長出了口氣，抹了把額上的汗，桃花眸子里閃過一絲狡黠。
「不聲不響就開啟了心魔試煉，若不是有銀骨玉扇護身，小爺還真就著了老傢伙的道。」
「呵呵呵……」
天地之間突然回蕩起一陣蒼老的笑聲，令少年心中一驚，連忙握緊摺扇，抬頭四顧。
「什麼人？」
「司空小友倒是機靈，不過試煉既已開啟，便由不得你躲間溜滑，還是安心進去吧。」
「你……」
司空天涯面色大駭，正要據理力爭，卻被一根從天而降的巨大手指強行撥起，手忙腳亂地飛進了白光之後的幻境內。
當少年視線再次清明時，卻發現自己已身處不語樓中的神洲密殿之內。
「爹爹！娘親！你們在哪裡呀？天涯想死你們了！」
一個十歲出頭的孩童歡快地跑進大殿之內，大聲呼喊著父母，卻未曾得到一絲回應。
「果然，還是沒能逃得開，這心魔試可真夠……混蛋的。」
司空天涯心中一疼，暗地裡怒罵了句。由於有銀骨玉扇護身，他的意識無法融進八年前的自己體內，所以原本需他「感同身受」的心魔試，也便成了一場徹徹底底的旁觀。
但正是如此，才令少年心中更加憋屈難過。
神洲殿內，一個身著水墨長袍的中年男子失魂落魄地跪在老人面前，臉上還殘留著尚未風乾的淚痕。此刻的他披頭散髮，形貌頹唐，與江湖中盛傳的「淳風典質」迥然不同。
在男人身邊，則安靜地躺著一個有傾國之顏的絕美女子，她的肌膚有如羊脂美玉，她的笑靨好似十里春風，只是這樣靜靜的躺著，便足以令世間男子為之傾倒，為之癲狂。
此刻的她彷彿陷入了長眠一般，安穩靜謐，風景獨好。
「爹爹……娘親……你們怎麼了……」孩童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獃獃地問道。
「天涯……我的天涯……」聽到這稚嫩的聲音，司空淳身軀一震，眸子里微微恢復了些神采。
他轉過頭去，痛心地看著自己可憐的孩子，想要過去再抱抱他，卻動不得半點分毫。
在那個人面前，即便自己已有縱天之姿，依舊難以翻起些許浪花。
「爹爹！娘親！」小司空天涯再次喊道，慌慌張張地跑向大殿深處，想要看看爹娘究竟是怎麼了，卻在半路便被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了起來。
「二叔！你幹嘛！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爹娘！」孩童憤怒地吼叫道，他拼盡全力掙扎著，卻始終脫不開那人的控制。
那個被他喚作「二叔」，向來對自己和眉善目的高大男子此刻面色卻像寒鐵一樣冷峻，連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斥著怒氣與殺意。
「父親，父親，一切都是孩兒的錯，孩兒願一力承擔所有後果，但天涯他還小，他是您的親孫子啊父親，求求您放過他吧！」司空淳面色惶恐，趴跪在老人面前，苦苦地哀求道。
「唉，淳兒啊，你為何就這麼糊塗！」遲遲沒有說話的司空憫終於長嘆一聲，言語間儘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平日里不問世事，自在逍遙也就罷了，你如此聰慧機敏，又為何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來？」
「父親，孩兒的錯孩兒一力承擔，您要我怎麼樣都可以，只是可憐我的天涯，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娘，對他來說已經足夠悲慘，還請您萬萬不要再遷怒於他，留他一條生路吧！」
司空淳痛哭流涕，一時急迫之下竟氣血攻心，大口吐出一灘鮮血，看上去境況無比慘淡。
「一力承擔？你承擔得了多少？你可知你這一念之差給神洲帶來多大的災難？」
司空憫恨聲罵道，渾濁的眸子里儘是失望之色。
「如今永荒大軍已經快要穿過離上原，若非還有那個地方出面周旋，你以為如今的神洲天下還能擋得住他們？」
「其他幾荒也是蠢蠢欲動，就待永荒一擊得手，他們便會乘虛而入，為禍神洲！」
「到時候我神洲繁華毀於一旦，生靈塗炭，億民無生，你又憑什麼能承擔得起如此罪過？！」
「孩兒……孩兒知錯……」
聽到老人的訓斥，司空淳目光一黯，神情瞬間萎靡了下來，連為司空天涯求情的話都再也說不出口。
「司空憫！本座拿著神洲天下積澱萬年的底蘊和他們耗，你在後方處理一個罪人都如此婆婆媽媽，遲遲不肯動手，究竟意欲何為？」
就在此時，神洲殿上方突然響起一個威嚴霸道的聲音，怒火衝天地質問著老人，絲毫不給這位神洲天下的定海神針一點面子。
「該怎麼做老夫心裡清楚，還用得著你教我？」
司空憫亦是無比惱火，冷聲回應著那人，氣勢上不輸其分毫。
「我司空家世代鎮守神洲殿，為這片天下付出了那麼多，難道連一點時間都耽擱不得了？」
「哼，我們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你好自為之！」對方冷哼一聲，彷彿又遭遇了什麼大敵，丟下一句話后便再無動靜。
「你可看到了？如今永荒征討，數荒觀望，神洲天下已危在旦夕，就連那座城也將萬年的底蘊都拿了出來，一切歸根結底，還不是與你有關！」
司空憫沉聲厲色，再次訓斥道。
「孩兒……罪不可恕，給父親添麻煩了，您動手吧。」司空淳面如死灰，不再哀求什麼，似已認命。
「你放心吧，你們的天涯，我會替你保下來的。」司空憫輕輕搖了搖頭，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惜，而後便將手放在了司空淳的頭頂。
「多謝……父親……」司空淳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對著老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隨著一陣輕微的碎裂之聲響起，男人無聲地倒在了地上。
「爹爹！爹爹！……」
小司空天涯滿面驚慌，帶著哭腔大喊出聲。孩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日夜想念的爹爹倒在自己面前，卻連跑到他跟前陪著他都做不到，只能在司空九霄的懷裡痛哭掙扎。
看到這裡，司空天涯也已淚流滿面，他強忍著不讓自己痛哭出聲，握著銀骨玉扇的手不斷攥緊，桃花眸子里一片通紅。
他是沒有與小時候的自己感同身受，但讓他以旁觀者的身份再次目睹這一切，卻要比感同身受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