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淚斷心魔境(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淚斷心魔境(六)

鎮帝心魔

天涯罪孽

「天涯,你身上的那份罪責爺爺會幫你扛下來,可你,也必須開始成長了。」

在輕輕為司空淳合上雙目后,司空憫緩緩走到小司空天涯面前,對著他輕聲說道。

孩童使勁抹了把眼淚,怯生生地望著那個平日里總是慈眉善目的爺爺,清澈的瞳仁里多了幾分疏離之意。

「寧兒,帶天涯下去,好生照看。」

就在此時,司空九霄突然面色一變,連忙沖著殿外吼道。

「是。」

白衣少年應聲出現,小跑著接過孩童,迅速撤出神洲殿外。

就在他剛剛離去的那一瞬間,身後便有一股恐怖威壓浩浩蕩蕩地傾瀉而下,固若金湯的神洲鐵殿在這股力量下甚至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有傾塌的可能。

「司空憫!禍亂神洲者,當誅全族!鎮帝大人念你司空家勞苦功高,已經網開一面,特許只誅司空淳一脈便可,你怎還敢違逆諭令,私自留下孽種?!」

先前那個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厲聲責問著佝僂老者,氣勢要比初次降臨時更加恢弘強盛。

「天涯的事我自會和鎮帝親自說明,還輪不到你來指責老夫。」司空憫一臉淡然,完全未將對方放在眼中。

「你算什麼東西,還想面見鎮帝大人?當真可笑至極!」對方嗤笑一聲,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

「李玄霸,老夫現在不僅是鎮守此方的神洲護佑者,還是一名痛失愛子的父親,我可沒閑心思和你做小兒之爭,你若再糾纏不清,便莫怪老夫不講情面!」

司空憫眼皮微抬,一股極為內斂凝實的真氣拔地而起,如同一隻撥雲見月的巧手,將覆蓋在神洲殿上方的可怖威壓盡數衝散。

「司空憫,你敢!」

「……」

眼前的畫面逐漸被白霧掩蓋,只留下少年孤零零地立在天地之間,悵惘地盯著眼前的混沌。

「罪責……孽種……我到底……有什麼罪啊……」

司空天涯喃喃自語,澄澈的眼眸里浮現出濃郁的悲戚。

他又怎會忘記那一日的情景,自己剛隨著蕭寧從帝獄宗回到不語樓,甚至還對帝孤星的拚命之舉不甚理解,緊接著便遭遇了人生極悲極痛之事。

司空天涯心中什麼都很明白,又什麼都不明白。

少年最覺悲哀的是,哪怕目睹雙親慘死眼前,可自己卻連背負仇恨的資格都沒有,反倒落下了一個「殘渣餘孽」的身份。

為了那所謂的罪孽與過錯,他甚至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去恕罪!

「你本身負罪孽,藉助家族福澤逃過一劫,日後當謹慎而行,不得再重蹈司空淳的覆轍!」

少年耳畔突然響起一個熟悉而又威嚴的男聲,對方如同俯瞰眾生的神靈,那高高在上的語氣,令司空天涯心中無比厭惡。

「你說我有罪,我到底哪裡有罪!憑什麼你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罪孽與否,難道鎮帝城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少年怒不可遏,咬牙反問道。

「為所欲為的不是鎮帝城,而是你司空家!司空淳為了一己之私,強行打穿神永屏障,在神洲天下最脆弱的時候招來永荒百萬鐵蹄,險些將神洲人間毀於一旦!」

對方不依不饒,冷聲回應著少年的質問。

「禍亂我神洲者當為千古罪人,按鐵律該抹去整條血脈!念在司空家鎮守神洲天下,勞苦功高,我鎮帝城已對你們網開一面,爾又有何資格質問鎮帝?」

司空天涯張了張嘴,還想強行辯解,但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心思玲瓏,天生聰慧,又哪裡不懂得這些道理?司空家的宿命、爹爹的大錯、娘親的身份……所有的一切,從那一日開始,他便完全明白。

既是司空血脈,便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和使命,就算爹爹沒有釀成大錯,少年也要背上一切負重前行。

可這種被死死束縛住的感覺很不好,司空天涯很不喜歡,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也不過就是能做個自由散漫的普通人罷了,就是這麼簡單的心愿,卻因為重重緣由,成了少年無法釋懷的心魔。

「大人,鎮帝城的人都背著如此沉重的枷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般辛苦地活著,真的不累嗎?」

司空天涯露出一絲苦笑,澀聲問了句。

「鎮守此間,護佑億民,乃我鎮帝鐵城萬年不渝的使命,能夠成為鐵城一員,乃本座之大幸,談何辛苦……談何累?」

面對司空天涯的誅心之問,對方的反應出奇冷靜,就連聲音也溫和了不少。

「所以作為一個少年郎,什麼都不想管,只想自由自在地過一輩子,是不是這樣便已經犯下了大錯?」

司空天涯不依不饒,再次發問。

「無錯!但不可人人如此,否則神洲傾頹只在朝夕!」

對方沉默片刻,而後依舊冷聲回應,言辭無比堅決,不肯給少年半分轉圜的空隙。

聽到這樣的回答,司空天涯突然笑了起來,桃花眸子中閃過一絲清明之色,似是已然有了決斷。

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的擔子一般,少年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大人,您總說我身負重罪,不可饒恕,那如果我自裁於此,是否可以洗清這滿身罪孽,乾乾淨淨地離開人間?」

「你若自裁,罪加一等!」

「照這麼說,我是躲不過了?」司空天涯眉頭一挑,用戲謔的語調反問道。

「臭小子,你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那道聲音的主人猛然警覺,厲聲喝問道。那人雖然說不出哪裡出了問題,但那不安的感覺卻真真切切地存在於心間,令他不得不做出防範。

「沒有啊,在前輩眼皮子底下,我一個後生晚輩,能耍出什麼花招?」

司空天涯舉起手中摺扇,嬉笑著晃了晃,完全沒有了先前的痛苦與不忿。

「我是想對前輩說……去你大爺的吧!」

「吧」字尚未落下,只見少年指尖撩撥,以一種神異的手法迅速甩開銀骨玉扇,一道清亮璀璨的銀白華光霎時綻放,瞬間便將周圍的氤氳白光給蓋了下去。

「你……」

感受到這幻境中突生的變故,那高高在上之人怒不可遏,正欲質問少年意欲何為,卻感到有數股突如其來的神異力量竟無視時空阻礙,毫無偏差地降臨在他的身上。

它們或飄忽,或陰冷,或詭譎,或凌厲,如同一場蓄謀已久的暗殺,瞬間便將那位強者置入極其危險的境地。

「那麼……再見啦,前輩!」

司空天涯狡黠一笑,手中摺扇不知什麼時候再次合上,而他的眼前,則已恢復了護佑朝堂的景象。

「這……」感受到來自司空天涯的異動,銘歌面色劇變,連忙回頭瞥了眼張老,卻發現對方依舊閉目養神,不為所動。

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勾起一絲笑意。

叫你沒事搶活干,不是自取其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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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落·神洲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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