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淚斷心魔境（十二）
鎮帝無憂
「他們……是同一類人？」目送著司空天涯與玄晏淵離去，帝孤星面露不解，輕聲問道。
在他眼裡，玄晏淵沉靜穩重，溫文爾雅；司空天涯自在洒脫，不囿束縛，正如離兒先前說的那般，他們完全是性情相悖的兩種人。
而他們之所以能這麼親密，大概會有很多原因，或許是際遇，或許是緣分，但說他們本是同一類人，帝孤星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你呀，武功挺高，打架很猛，但看人的眼光卻一直不怎麼樣喲。」石林輕撫額頭，做出無奈狀，長吁短嘆地調侃了一句。「你也不想想，以他們的身份與地位，若不是臭味相投，能走在一起么？」
「司空天涯與玄晏淵雖然看上去性情相悖，似乎應當是兩路人才對，但他們本質上的確一模一樣。」
帝語離微微頷首，認真地對少年解釋道。
與從小便隨著長輩和各類人打交道的她相比，帝孤星的確不具備世人所讚譽的「慧眼」與「玲瓏之心」，想事情往往過於質樸。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也生得幹練，活得純粹。
「司空天涯留戀紅塵，玄晏淵閑雲野鶴，他們二人皆是不喜束縛，崇尚自由，凡事都主張行止由心的那一類人。在他們眼裡，只有不違背本心，才能得到大自在。和在江湖上追求各種刺激相比，他們更喜歡閑散無羈地度過一生。」
「閑散無羈……」
帝孤星輕聲重複了句，仔細想了想那二人的作風，似乎正是如此。就在此時，少年腦海中突然冒出了另一張賤兮兮的臉，面色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那個華逍遙不也是這樣？整日正事不幹一件，光顧著遊手好閒。」
「噗。」聽到帝孤星對某人的評價，帝語離沒忍住嗤笑了出來，露出一副「我完全同意」的表情。
「不一樣不一樣，玄晏淵和司空天涯這樣的人，雖然會嚮往自由，想要瀟洒地活下去，但他們同樣都有著堅定的責任感，如果有什麼重擔不得不扛在他們的肩上，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扛起來，拼上自己的一切去完成內心所認同的大義之事。」
石林微微搖頭，否認了帝孤星的看法。在將要談到華逍遙時，少年的面色同樣變得古怪了起來，似乎感到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又無法確切地說出個所以然來。
「而華逍遙這貨……我感覺他大概真的只會隨心所欲，逍遙自在地過自己的小日子，若是有什麼他不願意接受之事，恐怕會跑得比誰都快。」
「天下大義什麼的，根本別想落在他的肩上。」
臨了，石林又補了句，但同時心中也升起了一絲疑慮。
那傢伙，真的會是這樣的人嗎？
帝孤星若有所思，而後突然盯著身邊摯友，鄭重其事地問了句。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樣的人？」
「我？」
石林反問一聲，旋即面露苦笑，對帝孤星的這個傻問題有些無可奈何。
「在沒有處理掉心中的那份執念之前，我什麼人都不是。」
其實少年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
你也是。
帝語離無聲地望著眼前相向而立的兩個少年，玉頰上浮現出一抹傷感。
他們都是不幸的人，他們的前半生，註定只會為所背負的執念而活。
在連通塔樓與廳堂的暗道里，一陣整齊而又輕巧的腳步聲驀然響起，如同細密的鼓點，散發著動聽的韻律。
「神洲的未來，真的會因帝孤星的選擇而改變？」沉默良久后，玄晏淵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疑問，帶著些許遲疑看向司空天涯。
「人間帝戰，既是天上一族與地上一族的賭約，亦是八荒眾邦與神洲帝朝的賭約，這背後牽扯到了太多難以預計的事情，恐怕就連當初設計這個局的那些老傢伙也沒能想到，這個最初只是他們一時興起而搞出來的遊戲，到後來會變得如此複雜。」
司空天涯沒有正面回答玄晏淵的問題，而是牽扯到了某個本不可言說的話題，少年笑意神秘，桃花眸子里閃過幾分非同尋常的神采。
「這個局原本只會在落凡的帝族三氏之間發生，他們的勝敗，關係著各自背後族眾的利益。但是在帝淵崩殞后，原本的一切都被打亂，整件事情也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為了完成《帝約》內的賭注，帝族陽氏與帝族蕭氏勢必會有一場決戰……畢竟這二族依舊有承繼使命且能掌控局面的主導者存在，無論是為了此天的利益，還是為了他們自己，都是不可避免的選擇……」
「可是《帝約》由三方簽訂，帝族雲氏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當年帝雲之人全部死絕倒也好辦，可問題就在於還剩了帝孤星這麼一個承繼帝雲正統血脈和帝約之命的遺子，而這個遺子偏偏還被帝族蕭氏極力保護，順利地成長了起來……」
「……更為要命的是，三家之中，陽氏和蕭氏的帝約針鋒相對，註定兩敗俱傷，可雲氏帝約卻最為神秘，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背負的是什麼樣的使命。」
「而這一切只有在帝孤星真正繼承血統的那一刻才會徹底揭曉，他的使命若是秩序與守護倒還好辦，但萬一是毀滅與重建……」
玄晏淵身軀一震，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在心魔試里所看到的慘淡景象。
「一念成神，一念成人，一念亦可成魔……他的選擇，決定的將是……神洲的命運。」
「那不知道我們這些旁觀者，能不能為那個不確定的選擇去做些什麼？」玄晏淵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佯裝鎮定地問道。
「旁觀者？大勢卷攜之下，大家都早已身處局中，哪裡有什麼旁觀者？」司空天涯嗤笑一聲，而後意味深長地看向玄晏淵，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而且無論別人能不能躲掉災禍，你，或者說你們卻是註定要去一爭的。」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玄晏淵凝視著司空天涯，目光逐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