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淚斷心魔境（十三）
鎮帝眾態
午時剛過，少年們才用過午飯，尚未來得及離開，因此無憂樓的大堂內依舊人影綽綽，如同暗流涌動的湖泊，平靜中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司空芊芊小臉慍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坐在對面的黑衣少年，後者則不甘示弱地迎上少女目光，擺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勢。
這倆人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已有將近半日光景。
「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錦繡羽終於招架不住，抬手揉了揉酸痛無比的眼睛，沒好氣地說道。
「你說，你和帝語離到底什麼關係？為什麼相互之間那麼關切，甚至連功法都無比般配？」
司空芊芊不依不饒，用力地攥著小拳頭，惡狠狠地再次重複了一遍已經追問過無數次的問題。
「不是和你說了嘛，她就是我的姐姐，我們小時候在一起玩過一段時間，後來也便斷了聯繫，根本沒什麼關係，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錦繡羽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煩躁地回應道。他本就因為在心魔試里看到的那些事情而鬱郁不快，現在又被少女抓住某個並不重要的點追著問個不停，幾乎已經快要到崩潰的邊緣。
少年甚至懷疑司空芊芊的心魔試是不是看到他幹什麼不好的事情了，所以才會這麼敏感，突然變得疑神疑鬼。
雖然說錦繡山莊經營的產業里，的確有一些煙花柳巷之地，但他也從沒進去過啊！
「噗。」聽到少年少女之間的對話，華逍遙嗤笑一聲，差點將剛含在嘴裡的茶水給噴出來。
果然春心萌動的女孩子都是不可理喻的，這小姑娘平日里看上去挺雷厲風行的，還在江湖上給自己掙了個「羅剎」的兇狠名號，可一旦碰到自己喜歡的人，不也說吃醋就吃醋了？
話又說回來，不知道帝姑娘什麼時候才能吃吃我的醋，哪怕一次也好啊……
華逍遙盯著茶水裡倒映出的那張苦哈哈的臉，憂鬱地晃了晃手中杯子，心中突然無比惆悵。
就在此時，一抹鮮艷的紫色突然飄到華逍遙的桌旁，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華逍遙心生疑惑，旋即抬頭望去，卻發現是那個在星海崖被帝孤星打了個半死的辰君臨。
「有事？」少年頓時覺得無比膩歪，輕飄飄地收回了目光，不待見地問道。
「交個朋友。」辰君臨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看著華逍遙，淡漠的臉上寫滿了「桀驁」二字，似乎自己願主動來和對方搭話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一般。
「交朋友？你和我既非同路人，又非同鄉客，交的哪門子朋友？」華逍遙沒打算給對方留面子，直截了當地懟了回去。
他對辰君臨本就不怎麼感冒，再加上星海崖辰家與帝孤星還有血海深仇，自己與這傢伙交好不是在光明正大的挑釁帝語離？
雖然華逍遙對帝孤星的那些破事不感興趣，但對那位帝姑娘的想法，可是在意的很。
「我對你所修的真氣很感興趣，或許我們可以互相印證一番，對彼此都有好處。」
辰君臨似乎並未聽懂對方言語中的輕蔑之意，反倒微微躬身，又湊近了些。
而另一邊，華逍遙瞬間便明白了辰君臨的意圖。
那傢伙修出的不朽氣與他體內運轉的不死氣頗有幾分相像之處，都有極強的守護和恢復之力，這種力量並不多見，哪怕在諸多原始氣中，也稱得上「稀有」二字。
對方顯然也是察覺到了華逍遙真氣的不同尋常，所以才動了互通有無的心思。
可是，他家功法傳承千年，自成一脈，又不需要再去印證什麼，又憑什麼給這傢伙開方便之門？
「走開走開，別打擾小爺喝茶，煩死了。」華逍遙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動作表情就像是在揮開一隻厭人的蒼蠅般，極為不客氣。
「你別給臉不要臉。」辰君臨面色一冷，終於不再和華逍遙虛與委蛇，不由分說便抓上了對方的手臂，將一道不朽氣強行渡進少年經脈，如同鑽進鮮活血肉中的水蛭，不顧後果地大肆衝撞起來。
既然你不肯配合，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辰君臨笑容陰沉，眼眸里閃過一絲瘋狂。
「哎你幹嘛？一個大老爺們，青天白日的居然抓住我的手不放，想搞斷袖啊？小爺可不好你這口，趕快給我撒開。」
華逍遙也真如辰君臨所料那般，面色開始慌張了起來，只是那張破嘴裡吐出的話卻似乎有些脫離他的掌控。
「開」字尚未落下，華逍遙突然站了起來，氣呼呼地瞅著辰君臨，像小孩打架般狠狠地推了辰君臨一把，沒有一點神洲翹楚該有的樣子。
而辰君臨也彷彿在配合對方一般，竟就順著華逍遙的姿勢踉踉蹌蹌地倒了下去，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引得旁觀者們暗自發笑。
辰君臨一臉震驚地盯著對方，顧不得儀態形象，心中充滿了恐慌。看客們多半只是看到了表象，唯有他自己清楚，方才究竟遇到了怎樣恐怖的力量。
哪怕是他引以為傲的八道不朽氣一同催發，也被對方那股壓倒性的真氣徹底壓制。
如果說自己是一團已經具備燎原之形的火苗，那麼對方便是傾盆大雨，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的雄心壯志澆滅。
「誒，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禁推，趕緊起來，莫要裝死，別想著訛我！」華逍遙雙眼一瞪，罵罵咧咧地彎下腰去，看樣子是想拽起辰君臨。
當少年的臉湊到辰君臨耳邊時，不動聲色地停滯了幾息功夫，微笑著對他悄聲說了些什麼。
「快起來，多大的人了，還耍無賴？」
華逍遙誇張地喊道，隨手將辰君臨一把拽起，而後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搭理對方。
辰君臨面如死灰，與之前那個桀驁不羈的年輕武者判若兩人。雖然他的身體站了起來，但那顆驕傲的心，卻在沉沉下墜。
對方趴在自己耳邊悄聲說的那句話，如同心魔試里夢魘的延續，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裡反覆地折磨著他。
「別丟人現眼了，你那樣的真氣，我渾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