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梅花敵寒春相惜
中秋，是採蓮的季節。
蘇小雅帶著婉兒來到錦東湖邊的畫舫中。小雅一邊彈琴，一邊欣賞著採蓮姑娘；而採蓮姑娘一邊采著蓮，一邊和著小雅那優美的琴聲歌唱。
【一】《採蓮》南朝樂府民歌賈軼男.曲賈子葉/王奕程.歌
婉兒領唱:「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採蓮女一起合唱道：「魚戲蓮葉間。」
東船上的採蓮女唱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
西船上的採蓮女和道：「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姑娘們正唱得高興，有幾個無賴順著這美妙的歌聲尋了過來。
【二】《相鼠》詩經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
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
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侍女婉兒拿著竹篙站在船頭，一看這幫人就不是什麼好人，便掄起竹篙想把船撐開。
可已經來不及了，那幫傢伙已經趕到船邊，一把將竹篙拉住，爭相往船上爬。
這時湖中的採蓮姑娘被激怒了，她們抓起蓮蓬一齊朝這幫傢伙擲去，打得他們哇哇直叫，不得不退下船去。
婉兒想趁機把船舫划走，但他們拉住船繩，抓住竹篙不讓畫舫開走。婉兒把竹篙一扔，掐腰兒怒道：「你們是什麼人，大白天膽敢爬到姑娘的船上來」
一個臉上生毛的公子說:「我姓李他姓孫還有姓趙、姓錢的，咱爺們都是京城來的堂堂相公，都是甄友乾大官人請來的貴客。蘇小雅的船我們為什麼上不得？」
婉兒說:「你們雖是相公卻肚子空空，小姐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們有哪一件比得上她？」
李相公一聽這話拍著胸脯說:「嘿！琴棋書畫我們也會。你竟敢小覷我們相公，來人呀，把她們的船拉上岸來，我們比試一下。」
幾個家丁一聲吆喝，擁到湖邊，拉住船，往岸上拖。
蘇小雅見狀忙走出艙門，來到船頭，柳眉一豎說道:「慢！你們要我待客，就叫家丁住手。」相公們一聽立即照辦。蘇小雅又說:「我雖然家貧，但非勢所能辱，非力所能取。你們要我待客，就得懂得待客的規矩。」
「什麼規矩，望蘇小姐指點。」
蘇小雅側著頭說:「要我待客就得以禮相待，憑才取勝。」
眾相公呆了一下問道:「憑什麼才？」
蘇小雅慢慢回過頭說:「你們不是說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么，好！我來給你們出個畫題，請各位相公每人繪一幅畫給我，誰畫得好，誰就是我的座上賓。」
眾人齊聲說:「這辦法好，請蘇小姐快出畫題。」
蘇小雅早已胸有成竹，她看看各位相公，冷笑著說:「諸位相公，我看你們生得個個貌若潘安，大家不如相互把相貌畫下來，也好讓我賞識一番。」
眾相公聽得蘇小雅誇他們貌若潘安，心裡樂滋滋的，連聲說:「妙極妙極！」蘇小雅差點笑出聲來，忙將袖管一拂掩面進入艙內。
他們立即忙開了，叫人拿來筆墨紙硯，就在湖邊的亭子里把紙鋪開。趙相公對著錢相公，孫相公對著李相公，大家相互盯著對方的臉畫將起來。
相公們雖然各自作畫，但心裡打的卻是同一個主意：定要把對方畫得越難看越好，這樣方能顯出自己最美。結果趙相公給錢相公畫上了牛鼻子，錢相公給趙相公畫了兩隻銅鈴眼，孫相公把李相公的舌頭畫得足有半尺長，活像個弔死鬼。李相公把孫相公的耳朵擴大了好幾倍，遠看像只白象，近看像只蠢豬……
不多久相公們的畫都完成了，他們一聲高呼:「蘇小姐，請出來賞畫吧！」「蘇小姐快看我的！」「看我的！」「先看我的！」相公們爭先恐後地叫著。
蘇小雅站在船頭，指著趙相公的畫說:「趙相公你畫的是誰呀？」
趙相公指著錢相公說:「我畫的是他。」
蘇小雅向採蓮姑娘問道:「你們看像不像錢相公呀？」
採蓮姑娘們明白蘇小雅的用意，齊聲回答:「像！」
錢相公本來只顧看自己的畫，經採蓮姑娘一叫喚，禁不住迴轉頭去看趙相公的畫。這一看不要緊，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一把抓住趙相公的衣襟問:「這上面畫的是誰？」
趙相公聽得採蓮姑娘說他畫得像，因此也一口咬定:「我畫的就是你呀。」
「混帳！」錢相公罵了一句，又「啪」地打了趙相公一巴掌。
趙相公吃了一巴掌，側過頭去正好看到錢相公給他畫的像。「啊！」他也吃了一驚轉過身去，一把抓住錢相公的衣襟厲聲問:「你畫的是我么？」
錢相公看趙相公氣勢洶洶，怕挨他的巴掌，心想先問問大家再作答覆。於是他大聲問:「大家看我畫得像不像趙相公呀？」
「像趙相公！」湖邊的採蓮姑娘們大聲說。錢相公一聽大家都說他畫得像趙相公，就掙開趙相公的手說:「我畫的就是你。」
「放屁！」趙相公搶過畫蘸上墨，一下朝錢相公的臉上揮去。錢相公的臉上立即出現一大塊墨跡，他忙用手去臉上一抹，這下眉毛眼睛都成了漆黑一團。
蘇小雅和採蓮姑娘們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
孫李兩相公也都發現自己被對方畫成魔鬼一般，他們和趙相公錢相公一樣，也互相揪打起來。大家揮墨的揮墨，踢腳的踢腳，霎時間，鬧得不可開交，越打越凶，直到一個個都頭破血流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們抹著臉上的墨汁、汗水和鮮血，睜開眼想再看一看船頭上的蘇小雅，只見蘇小雅的畫舫早已劃得無影無蹤了。
【三】《仙武同修》月如火.佛語
強者無敵，慈悲為懷。
弱者無能，跪佛求生。
時值深秋，蘇小雅來到紅葉滿山的西嶺雪山。
忽然，前面傳來「叮噹」鑿石之聲，她正要避去，那邊有人喊罵，爭鬧起來。小雅循聲尋去，迎面是一個形如石屋的大石洞，一群凶神惡煞的家丁揮著皮鞭，正在毆打幾個石匠。
小雅心中不忍，喊道:「光天化日之下，為何打人？」
家丁見小雅儀態非凡，弄不清她是何等人物，停手道：「小人奉我家老爺之命，在此督促石匠完工!」
原來，富豪甄友乾為了討他老娘歡心，在這五屋洞壁上鑿刻石羅漢三百六十五尊，以示他老娘天天敬佛、求取保佑之意。老娘七十壽辰將臨，而石羅漢尚未完工，所以家丁趕來催促。
小雅見石匠們衣衫襤樓，疲憊不堪，便向家丁求情，寬容期限。
甄友乾正巧趕到，他冷言道：「蘇小雅，你過去不買我的面子，今天倒要我賞臉!」
小雅道:「敬佛，心誠則靈，何苦難為這些匠人呢？」
甄友乾好笑道：「你便是我的佛，你若肯跟著我，我便依你，如何？」說著，來摟小雅。
小雅怒極，順手給他一個巴掌：「佛面獸心的無恥之徒!」
甄友乾暴跳如雷，一邊喝令家丁動手鞭打匠人，一邊抓過一條皮鞭撲向小雅：「你是娼妓之女，才是無恥至極，今天我非要叫你嘗嘗我的厲害!」
「住手!」突然山坡上跳下一個人來:「以勢欺人，你眼中還有王法嗎？」
甄友乾定睛一看，來者是那落魄書生紀緒，手一揮說:「我的鞭子就是王法，給我打!」
家丁們蜂擁而上，鞭子劈頭蓋臉地向紀緒飛去，卻不料家丁們手臂一陣酸麻，落下的鞭子紛紛向四周甩出。
還沒等家丁弄清是怎麼回事，腳底被什麼一絆，一個個都跌倒在地，他們翻身爬起，又向紀緒撲去。
紀緒身形一矮，雙拳齊出，一陣風似地又把一群家丁打得癱倒在地。家丁們這才領教，紀緒的武功好生了得！鼻青眼腫的家丁們哼哼著，再也不敢動彈。
甄友乾的氣焰頓時減了大半，但他還揚著鞭子，「哇哇」亂嚷。
紀緒一縱身，躍到甄友乾身邊，伸手捉住他的手臂，甄友乾痛叫一聲，撤鞭軟倒，連喊：「公子饒命！」
紀緒微微一笑:「命，你只管向你的佛去要，我只要你不難為匠人，讓他們安心鑿完，如數付給工錢!」
「遵命！遵命！」甄友乾連連點頭。
「還有，你也不許難為蘇姑娘!」紀緒的手握了一下，甄友乾殺豬般叫了起來：「一定！一定！」紀緒這才放手。
甄友乾錢帶著家丁，抱頭鼠竄而去。
石匠們向紀緒拜謝，紀緒道：「你們雕刻出如此精細的石羅漢，為山水增色，我能飽此眼福，倒該謝你們呢！」
【四】《秋山二首.其一》楊萬里.詩
烏臼平生老染工，
錯將鐵皂作猩紅;
小楓一夜偷天酒，
卻倩孤松掩醉容。
小雅上來問紀緒：「小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紀緒笑道：「只許你看秋色，不准我聞秋香？」小雅一見到紀緒就臉紅，紀緒不解地問她：「我已為你出氣了，為何還氣的臉紅？」
小雅羞澀地說：「昨夜喝酒來，至今酒還沒消呢。」
「剛才為什麼臉是白白的？」
「剛才是讓甄友乾氣的，現在是紅葉映的。」小雅白了紀緒一眼，胡亂解釋著，來掩飾自己的心動。
他們說笑著向紅葉走去。
【五】《詠梅》蘇小小.詩
轉眼到了雪花紛飛之時。
侍御史葉琦途經成都，他是富商甄友乾的表弟。甄友乾說了蘇小雅的才色情況，身為官員的葉琦不好登小雅之門，便叫了一隻樓船，派人去喚小雅來陪飲助興。
過了一會兒，差人稟報，小雅被人請去賞梅去了。葉琦十分掃興。
第二天，差人早在蘇家候著，一直等到深夜，小雅陪詩友喝得酩酊大醉被丫鬟扶了進來。
差人又去回復，葉琦很是惱火:「如明日再推三推四，決不饒恕!」
第三天，差人再去，丫鬟婉兒說姑娘醉卧未起。
差人發急道:「再不去，葉老爺要給她顏色看了!」
小雅在裡間聽見，理也不理。
葉琦聞訊，勃然大怒。他少年得志，現為一方大吏，本就不把這個妓女的女兒放在眼裡，如今連連碰壁，便擺出威風，要讓小雅吃點苦頭。葉琦便與縣官商量。這縣官老爺早被甄友乾買通，對蘇小雅早已懷恨在心，現在上面有人出頭問罪，自然照辦。
縣官派差人傳喚小雅，速到葉侍御史船上賠罪，而且必須是青衣蓬首，不準梳妝打扮。
丫鬟怕小雅惹禍吃虧，勸她屈就應付。
小雅道:「這幫狗官老爺，我與他們毫不相干，有什麼罪可賠!」
正說時，差人「呼呼」地找上門來，婉兒嚇得發抖，小雅坦然道:「也罷，我去走一趟，省得家中不安寧。」
臨行前，她從容地梳妝打扮了一番。
葉琦邀了府縣賓客在船上飲酒賞梅，忽聽蘇小雅來了，趕忙正襟危坐，盤算著給小雅來個下馬威。
隨著一陣麝蘭香味，小雅如仙女般飄進船來。滿船人都被小雅美麗的容貌、冷峻的神態震懾住了。
靜寂了好久，葉琦才幹咳一聲道:「蘇小雅，你知罪么？」
「我是煙花之女，哪裡知道老爺們會對我如此厚愛，三請而不敢來，竟成大罪？」
只一句話，葉琦便無言以對，只得威嚇道:「你要求生，還是求死？」
小雅調侃道:「愛之則欲其生，惡之則欲其死，全在老爺手中，我怎能自定？」
葉琦不禁得意起來:「利嘴巧舌，並非實學，我倒要看看你的真才如何。」他指著庭外一株梅花，說：「都說你是個才女，現在你在半個時辰內給我做首詩。看你的名聲是做出來的，還是吹出來的。」
小雅不假思索，信口吟道：
梅花雖傲骨，怎敢敵春寒？
若要分紅白，還須青眼看。
詩意隱含眼前之事，且又不卑不亢，葉琦不由暗暗折服小雅的才智。葉琦性子雖烈，倒還有幾分惜才之心，他見小雅楚楚動人，便息了怒氣，攙過小雅，邀她人席。
縣官在一旁冷笑，他受甄友乾之託，早就想加害小雅。
酒宴直到天明才散，葉琦啟程走了。
縣官立即派人在歸途中將小雅截住，並以借詩諷喻、藐視朝官罪，毆打唆使罪判小雅入獄。
語蓉用銀兩讓紀緒去周旋，使小雅免受獄內之苦。但她體質本弱，加上氣憤，關了數月，便生起病來。
蘇小雅出獄后，甄友乾放出流言蜚語，百般詆毀小雅。
小雅對母親語蓉說:「任他倒盡污水，不能傷我一根毫毛!」
語蓉道:「總要防著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