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風十里益州路
致和元年[1328年]春,泰定帝出獵柳林,以疾還宮。
七月十日,三十四歲的泰定帝在上都[今內蒙古多倫縣]病逝。留守大都[北京]的燕鐵木兒按照預定的政變計劃,利用「實掌大都樞密符印」,兼領左衛親軍都指揮使的有力條件,一邊面語魏王阿木哥陰結勇士,密謀舉事;一邊密詔其弟撒敦、子唐其勢,自上都潛回大都。
【一】《後漢書》范曄.文
挾天子而令諸侯,
畜士馬以討不庭。
八月四日黎明,燕鐵木兒率領心腹之士十七名,沖入興聖宮,當眾宣布:「祖宗正統屬在武皇帝之子,敢有不順者斬」。
當時,兵皆露刃,無人敢於抗命。燕鐵木兒乃手縛平章政事烏伯都刺、伯顏察兒,分命勇士將中書左丞朵朵、參知政事王士熙,參議中書省事脫脫、吳秉道,侍御史丘士傑,治書御史脫歡,太子詹事丞王恆等逮捕下獄,餘眾皆潰散。
接著,燕鐵木兒「封府庫,拘百司印,遣兵守諸要害」,控制了大都的政權。
在大都政變得逞后,在上都的燕鐵木兒的同黨諸王滿禿等十八人,也按原定計劃準備舉事,事情敗露后,被倒刺沙殺害了。
為了外拒上都的軍事進攻,內守大都京城,以便號令天下,燕鐵木兒亟需迎立一位新君來控制局面。燕鐵木兒立即派魏王阿木哥馳驛江陵,擁懷王圖貼睦兒到大都來繼承大統。
九月十三日,圖貼睦兒在大都即皇帝位,是為文宗,改年號為天曆元年。
同時,在上都的諸王和大臣,也在倒刺沙的主持下,擁立皇太子阿速吉八為皇帝,改致和元年為天順元年。
這時的大元朝便出現了兩位皇帝,效忠天順帝的湘寧王八刺失里[泰定帝侄],趙王札兒罕起兵響應上都,佔領了晉寧[今山西臨汾];陝西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分軍東進,佔領了河中[今山西永濟],靖安王闊不花從河南進逼虎牢關[位於今河南省滎陽市市區西北部16公里的汜水鎮境內]。
雖然上都軍隊進攻大都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但從總體上看,天順帝還佔有很大的優勢。
正當上都兵在京畿長城一線與燕鐵木兒指揮的大都軍展開拉鋸爭奪戰之時,燕鐵木兒的叔父,東路蒙古都元帥不花帖木兒借著上都的後方空虛,會同齊王月魯帖木兒等,乘機以奇兵襲擊了上都。
十月十四日,留守上都的倒刺沙等人只好「奉皇帝寶」向不花帖木兒投降,但天順帝卻不知所終。梁王王禪聞訊便逃之夭夭,遼王脫脫為齊王月魯帖木兒所殺。
隨著倒刺沙的投降,上都軍隊遂告瓦解,支持上都的勢力隨即轉向了地方發展。
當文帝在上都大獲全勝之際,忠於天順帝的陝西軍隊,卻分三路向大都發起進攻,大有東出太行,南取汴梁,直逼大都之勢。
在文帝一再遣使傳檄招諭下,陝西始於十一月受命撤軍。
陝西罷兵不久,又有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囊加台自稱鎮西王,稱兵反抗朝廷。文宗屢次派遣使者去召囊加台,赦免他無罪,只希望他能夠歸順朝廷。
天歷二年[1329年]三月,囊加台聽詔命。蜀地始平,諸路兵皆罷。
【二】《上皇西巡南京歌》李白.詩
九天開出一成都,
萬戶千門入畫圖;
草樹雲山如錦繡,
秦川得及此間無。
紛亂的戰爭,並沒有影響成都的安逸。這座城市擁有讓人愛的一切元素:美食、美景和美女。特別是城市裡的每個角落,都將其悠閑、樂觀、寧靜、繁華而又洒脫的獨有特質,渲染得淋漓盡致。
四月,春暖花開。汪嗣昌準備為歌姬柳好好舉行一個試唱的宴會,他遍請了軍政文各界的名流。紀緒是當地有名的才子,所以也在邀請之列。
紀緒是第一次來帥府,雖然紀家大院是四川的首富,但自家的莊園怎能比得上帥府的氣派和豪華。
走進帥府的大門,眼前是一條筆直的通道,用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著溫潤的光芒;檀香木椽搭而成的屋檐,似青鳥欲飛;灰磚精刻細雕的浮窗,顯得典雅肅靜;用玉石堆砌的牆板,顯得既莊重而又牢固。
他來到客廳,賓客已到了許多。
由於紀緒的年齡較小,與其他文人墨客聊不到一起,自己便推開了客廳的便門,來到了帥府的後花園溜達。
花園裡倒是非常地幽靜,只有幾隻鳥兒在花樹間追逐和鳴唱。紀緒踱著步子走向花的海洋。
【三】《卷珠簾.記得來時春未暮》魏夫人.詞
記得來時春未暮,
執手攀花,
袖染花梢露。
暗卜春心共花語,
爭尋雙朵爭先去。
春末的傍晚,楊柳徐風輕送,海棠花兒盛開,搖落滿地的芬芳。
一個扎著一對羊角辮的女孩,正蹲在海棠樹下,將花瓣一片一片地撿了起來,輕輕地放入精緻的荷包里,不時深深地嗅上一口,綻放出純潔明凈的笑臉。
她看看四周無人,順手摘下一枝海棠花,仔細端詳起來,燦爛的花朵映紅了她那白皙的小臉,一對迷人的小酒窩顯得她更加地可愛。她悄悄把海棠花枝放入寬袖裡,花枝探出袖口,花色沾染了衣衫。
「你想留住春天么?還是想藏住春色呢?」白衣翩翩的少年,不知何時蹲在了她的面前,手不停地替她撿起花瓣來,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少女,竟錯把樹葉也當成花瓣撿到了手裡。
「我撿的是春色,你呢?」望著他手中的落葉,少女笑著說道。
被少女這麼一問,紀緒瞬時拘束了起來。
「你是誰?」女孩歪著頭,滿是驚訝的看著他,視線與他交會的同時卻又慌忙低下了頭,紅了雙頰。
看到女孩的羞澀,紀緒卻來了精神:「你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你,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你的名字是不是兩個好字,一是不施粉黛自然好,二是能歌善舞才藝好,所以好字重疊,對嗎?」
柳好好在成都的名氣很大,他慕名已久,一直無緣得見,乍見這麗質少女,直覺便告訴他,她就是柳好好。
那女孩也不說話,頭卻壓得很低,臉也更紅了,就象這滿樹的粉色一樣絢麗,而這羞答答的美態卻比海棠花更勝三分。
「在下紀緒,今日得見好好姑娘真是榮幸之至。」他起身作揖。
「你是紀緒?」柳好好驚奇地看著紀緒,「不會吧!我唱過他的好多詞,最喜歡那首《卷珠簾》,」她隨口唱了兩句,「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畫間透過思量……」
僅僅就兩句,就震到了紀緒,她的聲音如同天籟。
紀緒要求她接著往下唱,可柳好好根本就不接紀緒的話茬,而是一個勁地追問:「你真的是紀緒嗎?紀緒是你這個樣子的嗎?」在她的想象中,但凡有學問有才識的人都應該是上了年紀的人,可眼前這個翩翩少年真的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子紀緒嗎?
「哦,那依姑娘之見,紀緒該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他強忍住笑,裝作很認真的樣子問。
「我想他應該蓄著山羊鬍須,頭髮差不多全白了,哦,鬍子應該也白了,總之,是很仙風道骨的樣子,絕不是你這樣的!」
她想問題的樣子好可愛,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烏黑髮亮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似要溢出水來。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這個樣子?」紀緒將右手拇指和小指翹起,支在下巴下,然後又故意咳嗽了幾聲。
「不過最起碼也不可能跟你這般小,」她很大聲的笑了起來,露出光潔如貝的皓齒,還有一對能醉死人的酒窩,她的笑容是那麼純真無邪,讓他的心有被春風拂過的感覺,暖暖的、酥酥的,「你今年多大?」柳好好有心地問道。
「你呢?」紀緒卻先反問她。
好好天真地說道:「我今年十三了。」
「小生今年十九了。」
【四】《贈別二首.其一》杜牧.詩
娉娉裊裊十三餘,
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
卷上珠簾總不如。
可能他倆各有各的想法,所以很長時間都拘在那兒,不說話。
她看看他,趕快地羞澀的低下了頭,但還總想抬頭看他;他看看她,兩眼一對視,又慌張的移走目光,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腳下的花瓣已經撿完,但誰都不想離開,只好各自拿一節枝條在地上亂划起來。
過了一會兒,在紀緒的腳前出現了一首七言詩,紀緒說道:「你看我這首詩寫得如何?」
好好起身來到他的跟前,俯首看了一遍,臉立刻就紅了。
紀緒靠在她的身邊,注視著他的表情,「好姑娘,你念給我聽。」
柳好好糾正說:「什麼好姑娘,我姓柳。」
紀緒改正道:「噢,柳姑娘,能否給小生念一下這首詩呀?」
柳好好害羞地說:「你自己不會念嗎?」
紀緒進一步捉弄她:「我看你識不識字呀!」
柳好好白了他一眼,只好念了起來:「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益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好好嬌美地說:「春風十里總不如!這是寫我的嗎?」
「對呀!」
「我有這麼好嗎?」
「當然」!
好好嬌美地笑道:「那你回去寫在紙上送給我吧!」
「好啊!」
「唉!別忘了,寫上贈好好喲。」柳好好進一步強調道。
「好的!不過,」紀緒也講起條件來,「好……柳姑娘,你得為我跳一支舞!聽說你的舞堪稱一絕,小生一直無緣得見。」
她嬌羞的應了,「好吧!」說完便像一隻歡快的小鳥,舞蹈了起來。
【五】《春風十里》倍倍.詞曲李宇春.歌
[歌曲]「我在益州路的裡面,想著你;你在遠方的山上,春風十里。今天的風吹向你,下了雨;我說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我在鼓樓的暮色中,為你唱花香自來;在別處,沉默相遇和期待;鳥兒飛過車水馬龍的城池,千里之外不離開。
把所有的春天,都揉進那個暮色里;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語變成秘密,關上了門。
莫名的情愫啊!請問,誰來將它帶著走呢?只好把歲月化成歌,留在河山。
我在益州路的裡面,想著你;你在遠方的山上,春風十里。今天的風又吹向你,下了雨;我說所有的酒,都不如你;我說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柳好好跳的是當時最流行的「胡旋舞」,活潑冶艷,充滿了異域風情。
紀緒醉了,海棠樹也醉了,又紛紛搖擺下許多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