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立春
走了幾步,才道:「這口袋裡有盤纏。古墨眼下的落腳處我並不清楚,但他昨日還在水牢,現在帶著一群傷患,定行不遠。這樣扎眼的一隊人,你只消去水牢附近打聽打聽一定能找著。」
「若他不肯搭理我怎麼辦?」
我想了想,「若你實在說不動他,我只好親自去尋他了。」
「您為何不現在便親自去尋他?」
我白他一眼,怒道:「傻小子,我出面尋他豈不是要鬧得江湖上人盡皆知?若人人都知道了,一雙雙眼盯著,一對對耳聽著,我還怎麼與他密談逍遙的秘密?逍遙的秘密......不能公諸於世。」
他頭一歪,「逍遙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好了,你快去罷,趁天還沒黑城門還沒關,快快出城去罷。」
回去時,我只說與催眉又鬧了起來,這小子又跑了。畢竟有過前科,也無人生疑。
但我與秦尚,說了實話。
初一這一日,正巧立春。天地間一片祥瑞。姜文儒早說過要在這一天擺祭台祭芒神,邀我與秦尚同祭,我先應允下來,其實初一前幾天便已帶上通寶偷偷出逃了,還「借」走了姜府上一匹快馬。
我留了字條給鬼探,讓他代為照看教中事務,亦留了字條給秦尚,字條上的話是反覆斟酌過的,寫得過暖了不妥,寫得淡了又沒的叫他寒心,最近他總一副傷心人的可憐模樣,我的心畢竟是血肉長的,於是留下了一句「勿念,去去就回」。
逍遙山腳下人煙稀少,幾乎沒有村落,因而響了一路的爆竹聲與祭祀聲於此終於靜了。
我下了馬,抬眼往山巔望去,壽須藤燒過後留下一片死氣沉沉的焦黑,似乎沒有冒新芽的意思。另一邊的隨波峰雲霞蒸蔚,總覺有一對璧人遁於其中纏綿舞劍,看得我沒來由生了一場氣。
通寶蹭了蹭我的手,我笑著拍拍他,「上山去吧。這次也要辛苦你了。」
他乖巧地趴下身子,等我坐穩后騰地立起,發足往山巔而去。
山上一切依舊,只是因為落了一層薄灰,略顯陳舊。
我撣了撣師父書房門閂上的蛛網,又用指腹抹去了灰塵,那門卻仍是沒有亮起來。
「通寶,你就在這裡等我。」
小傢伙此時卻不聽話了,我走一步,它跟一步。它記得我們曾在這裡遇險,不放心我一人涉險。
我停下腳步,蹲下身環抱住他脖頸,「你不能跟來。這次一定不能跟來,會壞事的。你放心,我這回心裡有數。」
它似懂非懂地望著我,仍想跟來,前爪抬起又落下,反覆數次,直到我佯裝嚴厲指著他鼻尖道:「不準跟來!」才怏怏地趴下了,滿臉委屈。
他認得古墨的氣息,跟來要壞事的。
蝙蝠洞外還沒有人來。
那塊差點困死我與通寶的巨石仍在原處,我一躍而上,翹起腳斜依在石上曬太陽。
雖是立了春,但日頭仍舊發冷,曬不暖身子,何況山上本就比山下冷,我竟在一片看似明媚的光亮下曬得四肢僵冷,卻仍自顧自擺出一副愜意模樣,騙來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