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造船

「什麼條件？」庫爾塔警惕詢問。

「這個到時再說。」崎亞注意到鐵青著臉向台上走來的聖扎迦利，笑著對庫爾塔道。

聖扎迦利走到台上后既沒有教訓自己的孫子，也沒有客套誇讚一番崎亞，只是簡單向眾鎮民宣布了新族長的名字。

而後神色複雜地看向崎亞，說：「跟我來。」

崎劍豪不疑有他，也不擔心對方會設計坑他，徑直跟在這位老當益壯的族長身後。

人群自動向兩邊分散開來，為新舊兩位族長讓開道路。

艾譜莉從巨石上爬下，當兩人經過時，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了崎亞身後。

「迦利爺爺，你這是要帶崎亞去哪啊？」小惡女壯著膽子詢問，同時將身子往崎亞後面靠了靠。

「鎮子后的神龕。」聖扎迦利頭也不回地說。

「神龕？」小惡女眨眨眼，蹙眉問：「去神龕作什麼？」

聖扎迦利停下腳步，身子微微顫抖，像是在壓抑著胸腔中的怒火。

艾譜莉見狀，一溜煙地跑開了。

自從一年前的海難事情發生，她和兄長成了孤兒后，祖父聖扎迦利就一人身兼兩角，一面是嚴厲，一面是慈祥。

嚴厲的迦利爺爺急了可是真會動手打她的，艾譜莉左右權衡了一下后，還是決定先躲躲，免得崎亞為難。

聖扎迦利轉過身來，依舊鐵青著臉，朝著崎亞問：

「如果剛剛我打艾譜莉了，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崎亞不假思索答：「帶著艾譜莉逃吧……」

這是電光火石間，他能想到的最佳答案。

這問題與「妻子和老娘一同掉進水裡，先救哪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對方大概也不是真因為小惡女多問了幾句，就準備動手打人。

聖扎迦利不置可否地轉回身，接著在前面帶起路來。

崎亞：「……」

很快，兩人前後腳抵達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座有迴廊、有灰瓦、有飛檐的單層木製建築。整體呈暗紅偏黑，與崎亞印象中的日式神龕相差彷彿，只不過面前這個要大上許多，是個真正能夠容納人待在裡面的建築。

聖扎迦利取了鑰匙開了門，說了聲讓崎亞跟進后，便自顧自走進了神龕中。

崎亞進入建築內，首先留意到的便是正對門放置著的一桌水果，以及水果后以銀質高腳托盤承托著的……水果。

那是顆香蕉形狀，布滿「唐草狀」螺旋花紋的黑色惡魔果實。

記得這東西在海賊世界里的市麵價至少在一億貝利以上，現在，居然被鎮子里的人當成神靈來祭拜了嗎？

崎亞古怪地看了眼變得一臉莊重的聖扎迦利，而後親眼見到這個人前孤高的老頭跪下，虔誠呢喃著一些稀奇古怪的音節。

崎劍豪轉而將目光盯向那顆惡魔果實，覺得自己應當在出海之前把這東西順走，以免繼續暴殄天物。

「過來，想要擔任族長，你也得向貓神大人起誓。」

聖扎迦利念叨完后，站起身，向著崎亞說了這麼一句。

「……」崎亞沉吟片刻，面色古怪地上前照做，心想著就當是逢年過節時被老娘逼著拜神拜佛好了。

聖扎迦利：「我說什麼，你跟著念就行，知道嗎？」

崎亞略一點頭，神色變得虔誠。

老族長見新族長這麼上道，首次露出個笑的表情，但一想到這不是埃墨森一系的族人，這笑容便又立刻消失。

「扎嗎阿里巴扎破，托幼斯克馬絡。」聖扎迦利說。

「……」崎亞醞釀了一陣，道：「您老再來一遍，沒聽清。」

「扎嗎阿里巴扎破，托幼斯克馬絡。」聖扎迦利黑著臉重複了一遍。

·

等到再次從神龕中出來，崎亞的手中多了個鑰匙，這一刻開始，他就是崎山鎮新一任的族長了。

老族長聖扎迦利會跟著他一段時間，直到鎮中事務交接完畢。

有了神龕的鑰匙在手，崎亞也就沒有迫切將惡魔果實收進自己儲物空間的打算。

今兒天色已經不早，等到晚宴一結束，時間估計要到深夜。

考慮到這些，崎亞暫緩了自己發動部分村民造船的計劃，轉而向老族長提議，要去族老會所在地看看。

聖扎迦利應了一聲后，便悶不吭聲地朝前帶路。

對於族老會的大本營，崎亞自己倒是不大陌生，但他沒打算去那些收拾犯錯鎮民所用的房間，而是想要看看這兒的藏書室里有沒有自己需要的書籍。

這個只能讓老族長帶路，他則一面跟著，一面將周圍的景物記在腦中。

若說崎山鎮中最氣派的建築是什麼，那麼除了族長聖扎迦利的宅院外，崎亞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面前的三層石樓了。

石樓的建築風格與崎山鎮中的其餘民宿、店鋪迥異，有些類似日式庭院與西歐古堡的結合。

怪異中，透著些異域風情。

穿過石質的長廊，又上了數層階梯，崎亞最終來到了位於三層東面的藏書室。

聖扎迦利取出鑰匙打開房門，將新族長讓了進去，自己則站在外面透過廊道上狹窄的窗口望著下方的動靜。

一走進房間，崎劍豪便被四溢的煙塵熏了個灰頭土臉。

房間大概三十來平，四面牆壁都立著書架，中央則是兩張長桌拼合而成，上面放著的便只有書這一樣東西。

等到適應了房間內黯淡的光線環境后，崎亞捂著口鼻開始在一本本書中搜索著自己需要的那些，而後毫無心理負擔地將之丟進自己的儲物空間。

從藏書室疏於打理的現狀來看，眾人對於這裡的重視程度接近於無。

事實上若不是他的儲物空間容量有限，與其讓這些書籍遺棄在這裡，還不如一股腦全被他收了呢！

只不過當下還是需要斟酌著挑選自己需要的，諸如關於航海、醫藥、氣象這些。

既然打定主意，隻身一人前往挑戰被封鎖的海域，那麼這些關乎身家性命的東西還是儘可能多學一些。

類似於原時空中，路飛什麼都不懂就敢乘著艘小船出海，最終一路有驚無險，這種事情……崎亞不敢奢望，也不希望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掃蕩了一圈，將儲物空間塞得滿滿當當后，崎亞又跟著聖扎迦利在建築的其餘房間和樓層轉了轉。

返回到鎮中的廣場時，太陽已近西垂。

四周的巨大火炬正熊熊燃燒著烈焰，長條形的木桌連成一線，在高聳雕像的四周圍成一個方形，只在四角露出四個供人行走的通道。

數量極多的麵包、麥酒與醬汁烤肉被放置在桌上，任由鎮民們享用。

整個廣場上人滿為患，不時便能夠看到年輕的情侶、或者不那麼年輕的眷侶膩在一起，你儂我儂。

小惡女跳到了崎亞面前，扮了個鬼臉，而後摟住他的胳膊，用艷羨的眼神望著周圍的一對對情侶。

崎亞笑了一下，摸摸對方的腦袋，而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吃！我也餓了！！」小惡女洋溢著笑臉喊道。

如若不這樣，周圍的熱鬧足以將任何正常音量的話語消解於無。

這一晚，是屬於整個崎山鎮的狂歡之夜。

·

一夜狂歡，許多單身漢便徑直睡在了廣場中，有家有室、有人作伴的則在宴會半途就回到了家中。

崎亞在填飽肚子后，陪著小惡女在鎮內閑逛了一陣。

期間要麼是小惡女在唧唧喳喳說著自己的趣事，崎亞耐心聆聽；要麼就是崎亞在講著今後的安排，小惡女認真傾聽。

第二天一早，艾譜莉便過來將崎亞叫醒。

不再是像第一次那樣拿著金屬棍敲個不停，而是徑直拿出鑰匙開了大門，走進房間一陣鬧騰。

崎亞迷迷糊糊地起來，一面佩服著艾譜莉的精力充沛，一面開始盤算起造船事宜來。

人力自是不用擔心，需要操心的是真正懂得造船和能夠設計出好船的人才。

這事兒交給自成一派的族老會他可不能放心，因而需要讓小惡女去應付族長交接的差事，自己則要在造船這件事步入正軌之前做到親力親為。

首先便是聘請一位懂得造船和能夠設計出好船的人才！

這一點的難度，在整體鎮民文化水平都不高的情況下，相當高。

需求催生人才，如今島上的造船行業已經低迷了數年，漁夫們碰到船破的情況大都選擇自己修修補補。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島內潛藏著他想要的人才，也多數不易被發掘。

同時崎亞還要承擔對方技藝生疏的風險。

洗漱過後，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崎亞先是帶著艾譜莉找到老族長，委託小惡女暫時代替自己的職務。

對於崎亞的要求，聖扎迦利沒有發表意見，連帶著埃墨森一系把控的族老會也不敢有意見。

總共12位族老中，加西亞、塞拉斯、埃文、莫爾以及瓊一系的成員開始產生這樣的猜測：

是否加西亞·崎亞只是老族長一手提拔起來的政治傀儡？

真正管事的則是他的孫女埃墨森·艾譜莉？

·

不去想族老會裡怎樣勾心鬥角。

將小惡女安置到她自己喜歡的位置、也是崎亞所希望的位置后，崎劍豪便率先來到碼頭邊的鐵匠鋪，詢問馬龍前輩關於造船者的信息。

而後順帶著蹭了頓幸奈親手做的海鮮炒飯作為早餐。

告辭離開后，崎亞依照著馬龍前輩給出的模糊信息找到了位於鎮子另一頭，單獨修建在後山腳下的一棟矮屋。

矮屋看起來已經久未修繕，很難相信這樣一棟房子居然還有人居住。

敲了三聲房門，裡面響起一陣動靜，而後便見一名穿著花襯衫、花褲衩，腳上一雙人字拖的精瘦老者出現在門后。

只不過那一身行頭和他所居住的這層小屋一樣，都很老舊。

「你誰？」

對方的聲音有些不善，透著古怪老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顯然，昨天全體鎮民的活動，面前的老人沒有參加。

「我是鎮中的新任族長，來找你造船。」崎亞言簡意賅道。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也無意於去探究對方前半句的真假，而是徑直詢問：「為什麼要造船？」

崎亞沉吟片刻，在腦子裡飛快翻找著這問題的答案。

按照海賊世界的傳統定勢，老者的這個問題肯定牽涉著對方半輩子以來的堅持，以及當前窘迫的根源。

答得好，對方免費甚至上趕著給你造船；

答不好，對方可能一甩臉就告訴你找錯人了。

「因為，人不應該一輩子被困在這小小的島嶼上啊，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崎亞鄭重神色道。

老人棕色的眼瞳中像是有什麼東西閃了閃，乾癟的嘴巴囁嚅起來。

看著對方這反應，崎亞心下稍定，這下應該是妥了！

而後便聽到對方接著說道：「放棄吧！已經出不去了！」

「為什麼這麼說？」崎亞蹙眉問，留意到老人精瘦的身子，他像是變戲法般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了一個麵包和一瓶麥酒遞給對方。

「坐下說坐下說！」老者喜滋滋接過了崎亞兩手上的東西，一面熱情說著，一面就徑直坐在了地上，自顧自吃起手中的麵包來。

崎亞：「……」

合著您老說的坐下說，就是隔著門框坐在地上說嗎？

等到對方吃完手中的麵包，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又咕咚咕咚灌下兩口麥酒後，崎亞這才蹲下身子，向著老者詢問之前的問題。

「看在這麵包和烈酒的份上，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老者摸了摸自己鼓脹的肚子，心滿意足道。

「等等，還不知道您老的名字呢！」崎亞說。

「就叫我塞拉斯好了，名字什麼的早已經被我丟在了大海里。」老者道。

崎亞看著塞拉斯，心道：「以姓自稱，您是有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嗎？所以連名字也不要了？」

老者不清楚崎亞的心理活動，醞釀了一陣情緒后，便接著說道：

「其實不只是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這種曾經去過外面，如今卻被困在這裡無法履約的人，回到外面世界的心情比你要更加迫切。」

「44年前，我出海闖蕩已經長達6年，最終在一座名為七水之都的島嶼上定居下來。」

「那時剛結婚一年且有了小寶寶的我，滿心歡喜地回到這裡想要接上父母一起去七水之都生活。」

「誰知道，就在我們動身回返的途中，那該死的環形海流出現了，空中開始颳起狂亂的罡風。」

「從那之後，只要是敢於接近，並試圖衝破封鎖的船隻，無一例外都被長達百米的惡劣環境摧毀。」

「44年間，我先後嘗試了43次，用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但都沒有成功。你又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夠出去？」

崎亞聽完塞拉斯的話后，認真思忖一陣，而後道：

「有些事，總要去嘗試一下，不然可能會遺憾終生。況且，實在不行，我可以選擇游出去。」

「游？」塞拉斯輕笑起來，「想要穿越環形海流至少有100米，上面有罡風，下面有海王類，你告訴我怎麼游？」

崎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和對方爭辯，而是直截了當問：

「肚子管飽，麥酒每天一瓶，幫我造艘船，不用你親力親為，干不幹？」

塞拉斯看著對方的認真神情，收起了輕笑，轉而認真問：「真打算試試？哪怕船毀人亡？」

崎亞：「哪怕船毀人亡……」

塞拉斯：「行，正好我這把老骨頭半隻腳踏進了棺材，你跟我來看看我造了一半的船還合不合你的眼。」

「如果你覺得合適，而且不想浪費時間的話，我這艘半成品可以先讓給你。」

說著，老者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拎著麥酒就向著後山邊的海灘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