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盡享齊人之福的嘴

二十一、盡享齊人之福的嘴

那陣中人的聲音又傳來:「沒想到無道君英明一世,竟然收了個痴兒做弟子。」

裴琿最煩這些裝腔作勢的話,好像和某個大人物很熟就很了不起似的。

他抬手欲將玉石再一次擲出,這一次卻被崔灃擋下。

裴琿疑惑地看向崔灃,只見她有些痴迷地盯著眼前的壁畫。

裴琿:「可是有何門道?」

崔灃獃獃道:「畫中女子與我像嗎?」

裴琿一愣,也向畫上看去。他的眼睛雖然盯著壁畫,但心裡卻在揣測,娘子這是在求誇獎?

因而說道:「畫中之人雖說是個仙子,但比起娘子還是差的遠了。雖說看不清面目,無法比較,但娘子樣貌已然是常人難比,想來畫中人也難以企及。但最主要的差別還是仙子冷漠如月下白霜,而娘子氣質如辰時丹曦,更明朗可愛些。」

崔灃原本只是猜測自己是否和畫中仙子有何種聯繫,便隨口一問,沒想到他能扯出這許多來,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又想,這一口的花言巧語不知道是在怎樣的錦繡堆里摸爬滾打才生出來的,一時心情如晨起未著外衣就推窗,有些寒,又有些新生的清醒。

那陣中人嗤笑:「豎子真是長了一張盡享齊人之福的嘴。」

這時,壁畫再一次動起來,牆上竟然起了一個小門,門內黑漆漆的,森然而恐怖。

陣中人道:「你們走吧。」

聲音雖然起伏不大,卻隱隱透著些疲憊。

裴琿和崔灃面面相覷,這人引他們入陣,又這麼輕易放他們走,簡直令人一頭霧水,委實可疑。但若是想加害他們,又不至於這麼迂迴。

二人的目光不免聚焦到這忽然多出來的小門上——難道需要他們入內,烹調后吃著才能延年益壽?

二人思索不出所以然,裴琿乾脆朗聲問道:「縮頭烏龜……君,這門裡有什麼?」

他原想直呼「縮頭烏龜」,又覺得對方敵我不辯,還是不要惹怒的好,只是加上這個「君」字,似乎也沒友好到哪兒去。

陣中人沒有回答。

崔灃和裴琿交替又問了幾句話,再無回答。他們終於確定,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走進門裡,要麼去外面自尋出路。

事實上,只有一個選擇。

裴琿拉緊崔灃的衣袖,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門。崔灃其實不是很喜歡與人過於親密接觸,但裴琿這人似乎有股魔力,機敏與痴傻無縫對接,崔灃很難將他和正常人聯繫在一起,裴琿又一向親近的理所當然,所以二人不知不覺間竟已熟悉彼此的親密感。

剛一入內,一股沉悶陳舊的氣味撲鼻而來,令人非常不適。

二人完全進去后,還沒適應,小門在他們身後自動關閉,室內一下子陷入全黑。

裴琿牙齒打顫地說:「不要怕,我來起個咒……」

崔灃心道,你先還是別哆嗦了再起吧。

果然,裴琿不知是害怕還是怎麼,起個咒跟打不著火似的,幾經嘟囔咕嚕,過了幾時才終於在掌心托起個火焰。

有微弱的光出來,二人都忙著打量周遭。

只見門內竟然是一條非常狹窄的通道,只有一人多高,一人多寬。以裴琿的身形,頭頂與過道頂部,兩臂與過道兩邊都是若即若離,似擦不擦的。牆壁和地面都是最本真的泥土,沒有經過特殊的處理。

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二人咬牙往前走去。又走了百米,遇到一堵牆。

崔灃對牆有些難以言說的忌憚。但裴琿卻似乎毫無心理負擔,直接上去研究。

裴琿:「肯定有門,那瘋子雖說藏頭藏尾,倒也不至於將我們困死在這兒。」

崔灃:「有何發現?」

裴琿道:「看原來那壁畫換來換去似乎都是上下走的,難道這門是從下往上開的?」

「吁……」說著用手扶著牆往上使力。

牆紋絲不動,崔灃自嘲地想,自己莫不是也痴了不成,竟然真相信他?

裴琿拍拍手,也不氣餒,忽然福至心靈,蹲身原地跳了兩下。

「轟隆……」牆上真的有門,而且隨著他的跳動開了。

看來機關真的就在腳下。

崔灃驚訝,這也可以?

事不宜遲,二人飛快地鑽過去。

這一下豁然開朗,不僅通道寬闊了不知幾何,牆上還幾步遠便亮著一盞燈,儼然是地下石室。

只是石室是空的,出了亮著的燈盞,別無它物。

崔灃心跳如擂鼓,裴琿感覺到她的緊張,牽著她的衣角的手更加緊了些。

就這麼沿著石道走,起碼有一頓飯的功夫,又看到了一堵牆。這堵牆與原來的相似,裴琿直接跑過去原地跳幾下,門應聲而開。

進了這道門,崔灃愣住了,眼眶瞬間微紅。

千算萬算,她沒想到這條密道通往的竟是——崔府密室。

崔府密室只有崔家的男主人和孩子知道,說是密室,其實多是些家族過往的史書,族譜,還有一些書畫,宛若一個私庫,或像一個隱秘些的書房,並沒有多少不能宣之於人的大秘密。

科考前的某日,崔義文將崔灃第一次帶入密室,熟悉密室內所有陳設,告訴她家族傳承。

卻從來沒告訴她,密室還聯通著幽州城下那麼長一條密道,密道的另一頭是方家。

裴琿不明所以,順手想翻看一本典籍,卻聽崔灃一聲厲喝:「別動!」

裴琿趕緊縮回手,委屈地看著崔灃。

崔灃立刻心有不忍,緩和道:「這是我們家的密室,裡面多是父親愛物,請珍惜些。」

裴琿立刻老實了,原本委屈的目光變得充滿擔憂之情。

崔灃此刻如在刀尖行走。

從貢院出逃到如今,家族覆滅之痛一直幻影一樣,好像她不去正視,就存在一份希望。

直到此刻,她終於意識到,一切已經完全躲無可躲。

密室外就是她的家,幾日前她還以為堅不可摧的避風塘。

如果不是這一變故,她還是家裡最嬌生慣養的小女兒,是浪蕩幽州城,不肯錯過一點兒熱鬧的「幽州第一紈絝」。

然而人生向來沒有如果。

裴琿:「我們小心些,何賊一定會派人把守這裡。」

崔灃夢遊一般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輕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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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界:幽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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