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姜固

齊儼，邢行星，傅耀三人躬身而行，跟在一位容貌清俊的小太監的身後，緩緩的走過幾道紗簾，穿過最後一道月白色的紗簾，便感覺到對面坐著一些人，但因為此刻齊儼三人只能小心的低頭，不能抬頭看，便不得而知對面之人的相貌是怎樣。

三人跪拜行禮，站於場中。

一個人介紹，「齊儼，殿試第一名，邢行星，殿試第二名，傅耀，殿試第三名。」

介紹完，一個蒼涼的聲音說道，「抬起頭來！」

這個聲音無比的威嚴，令齊儼三人心下赫然，連忙將頭抬起來，眼睛卻不敢迎著看去，只將眼光落在自己的鼻尖處，餘光落在腳尖的三寸以內。

「嗯，都是相貌英俊之人，文章寫得也算是實用，今日宣你們來見見，是想看看你們的外在和你們筆下的文字能否對應得上，並不是要再考你們的意思，你們就都放鬆些，不用如此的拘謹。」皇帝說得和氣，但誰又敢掉以輕心。

今日雖不是考場但比考場的肅穆更令人緊張，皇帝說是看看各人的外在，說白了還不是看人下菜碟，看得順眼的便撥個好的差事，看得不順眼的說不定就被拉黑，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自古這種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例子還聽得少了。

齊顏兒低著頭，用餘光掃了一掃，發現林毓霖和七皇子蕭白荻也在場中，只是各自站著並沒有講話，想必林毓霖和七皇子蕭白荻早已經看到齊顏兒，但不知為何沒有看齊顏兒。

林毓霖黑著一張臉，眼睛盯著面前的青石地面，眉頭緊緊的皺著，連同嘴角形成一個沉思狀。

接下來也沒再問什麼，只是齊顏兒覺得不知什麼方向有些眼光往自己身上看來，那眼光看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你們都下去吧，這幾日在家好好休息，隨時聽候差遣。」韋公公說完，便帶著齊儼邢行星傅耀三人退了出去。

這一日各種不明所以，各種身不由己。

齊顏兒從宮中走出來，邢行星跟在身後，一路上邢行星向齊顏兒說起這三個月的事情，竟是充滿曲折離奇，而邢行星為齊顏兒做了更多的事情。

原來，自那日邢行星啟程進京，齊顏兒留書離家出走，齊府便發生了許多的變故，而齊勉之為尋找女兒齊顏兒多方求告託人。

與邢行星一同啟程的張桃果張桃福兄弟二人，初到京城時先在一個驛館住下，和家裡人通了書信，忽然就接到齊勉之來信，問，齊顏兒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信裡面語氣頗多焦急掛心，竟是要親自來京城中尋找的意思，邢行星此種情形下認為先在京城中四處尋找，若有了確鑿的消息，再讓齊勉之來將齊顏兒帶回去，因此便將自己的想法回信說明，齊勉之回信說可以先讓邢行星尋找，但齊勉之在京城中有一個故舊至交，齊勉之將這人的住址以及姓名都告訴邢行星，於是，邢行星和那人聯繫之後，便合力尋找齊顏兒。

這三個月邢行星已將整個京城找了個遍，幾乎以為齊顏兒並沒有到京城中來，而邢行星正準備去其他地方尋找，今日若不是宮中來人將邢行星帶到宮中，邢行星便要離開京城，沒想到天下事都是無心所為，竟讓邢行星在宮中和齊顏兒相遇，並且是一個啼笑皆非的相遇。

「你現在住在何處？」邢行星問道。

「就在前面不遠處，織錦局。」齊顏兒答道。

「你在織錦局中？」邢行星竟是十分的不敢相信。

「你知道你的父親讓我在京城中找的幫手是誰？說出來你一定不會相信，正是織錦局的掌柜的姜固姜老闆。還有一點你一定更沒想到，這姜固姜老闆和我們學堂的姜夫子極其的相似，猛一瞧見還以為是一個人。」邢行星不敢置信，這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情。

齊顏兒想了想，確實自從住進織錦局之後就沒見過姜藍煙的父親，一直都是姜藍煙在主持織錦局的工作，倒是聽姜藍煙說過她的父親，但一直沒有機會見上一面，原來這姜固姜老闆不在店裡忙織錦局的事情，而是去忙找人的事情去了。

「聽你一說，我好像有一點印象，我第一天住進織錦局的時候，晚上出去從一個窗戶中看到一個人竟十分的像是我們以前的姜夫子，後來就再也沒看見過他，你說的應該是這個人。」齊顏兒恍然大悟。

一說開來，原來都在身邊轉悠，齊顏兒身在織錦局中，而織錦局掌柜的姜固姜老闆受齊勉之所託，滿京城裡尋找齊顏兒，但偏偏就是始終沒有找到，這就正和燈下黑是一個道理，你滿世界里想要找到的那個人就在你最近的周圍，而你的視線全都放在了遠處的地方，所以你的眼光的下面就成了一個真空區，明明就在眼前，明明觸手可及，但就是找不到。

二人說著，已走進織錦局，先去找姜藍煙，在人頭攢動的聚事廳中找到姜藍煙，邢行星竟和姜藍煙見過幾面，都是邢行星因為齊顏兒的事情來織錦局中找姜固時碰上的，而此刻三人碰面，竟是有這麼巧，聽完邢行星說完，姜藍煙驚訝的張大著嘴巴。

「我們今日既然已是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何不請姜固掌柜的出來一起坐坐，我和顏兒要當面感謝二位姜老闆的幫助，才能讓我找到齊顏兒。」邢行星說著，已是抱拳深深一輯。

「巧的很，家父晚飯前便會回來，我現在便讓廚房整治酒菜，我們晚上一起吃飯，一起聊聊這個曲折有趣的巧故事如何？」姜藍煙笑著說完，今日喜事有點多，上午是齊顏兒中了狀元郎的大喜事，下午又是邢行星與齊顏兒喜相逢的喜事，真是雙喜臨門，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定要好好的喝點酒，好好的樂一樂。

「有勞姜老闆！」邢行星道謝。

齊顏兒今日像是木偶的一天，此刻總算是放鬆下來，又和邢行星相遇，雖目前的狀元郎這個事情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有邢行星在，齊顏兒竟莫名的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人一放鬆下來，頭腦就恢復了清醒，立即齊顏兒覺得自己有必要向邢行星說說自己這三個月所經歷的事情，因為接下來齊顏兒要帶邢行星去見一見唐小倩和齊小圖這兩個齊顏兒生命中重要的人。

「我們邊走邊說，我說完帶你去見兩個人。」齊顏兒說著，走在邢行星的前面。

織錦局中已是到了收市的時間，但仍有三五名大媽還沒挑選到合心意的料子，賴在店裡不願走，店夥計都是見怪不怪，十分的耐著性子繼續的招待著，若是這三五名大媽精力夠的話，說不定可以奉陪到深更半夜。

「我其實挺幸運的，身邊有一群時刻相伴的人在一起，我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難處。」齊顏兒說著，將虛掩的房門推開走了進去，門外一道晚霞的紅色光亮趁機鑽進屋裡，而房裡面的人立即像炸了鍋的鬧騰起來。

「你終於來了！」

「你可算找到我們了！」

「公子，我們都想死你了！」

語捷，閃黛，壯木，三人圍著邢行星一陣接一陣的詢問，竟是要將邢行星拉住再也不撒手。

「公子，我每天做夢都在想見到你，現在我不是在做夢吧？」壯木最是拉住邢行星的衣袖不撒手，眼裡看著邢行星竟是眼泛波光，臉上帶著夢幻一般的微笑，若是誰要在壯木的臉上掐一把，壯木定是要跟那人拚命，這就算是個幻夢，壯木也不想醒過來。

「我們都可以替壯木作證，我們這些人中最想你邢公子的人，非壯木莫屬！我們誰都比不過他。」語捷閃黛二人嘰嘰喳喳的替壯木做著證明，這相見的一刻在語捷閃黛壯木三人口角時或是想象中出現無數次，直到此刻這三人都有搖曳飄蕩的感覺，做夢一般的感覺。

齊顏兒站在一邊看著笑，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不是這三人的對手，便自動的靠邊，讓語捷閃黛壯木三人好容易對邢行星的圍攻，放鬆下來，齊顏兒眼疾手快，一下子將邢行星從三人的圍攻中拉出來。

「你們知道是真的事實，就行了，我現在要借用一下行星，過會再還給你們。」齊顏兒拉著邢行星的衣袖，往唐小倩的房間走去。

「我跟你說的，唐小倩是我的娘子，齊小圖是我的兒子的事情，你不許笑我，雖然現在我和唐小倩的關係是和離的關係，但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現在鄭重的介紹給你認識他們。」齊顏兒嚴肅的表情，沒有半分搞笑的成分，如果說以後還有什麼是齊顏兒不能捨棄的，那就一定是唐小倩和齊小圖。

若說別人不明白齊顏兒的心思，會在心裡非議齊顏兒的所謂的娘子和兒子，但邢行星是最不會的那一個，邢行星不但不會覺得齊顏兒奇怪，反而十分的能夠體會齊顏兒身上的那一份擔子和責任，因為邢行星認識的齊顏兒正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敢作為的人，是一個真性情的人。

「我會對他們像對自己家人一樣的尊重和喜愛。」邢行星說著，微笑的臉十分的和藹。

房裡傳來齊小圖咿咿呀呀的學語聲，唐小倩耐心的教著齊小圖叫爸爸，而齊小圖已經能夠十分清楚的喊出爸爸這個疊詞，唐小倩獎勵的親了又親齊小圖的嘟嘟圓臉。

「小倩！」齊顏兒喊道，聲音清晰的傳了進去。

「呀！爸爸回來啦！」唐小倩抱著齊小圖走出來，一眼看到邢行星，微微愣了一愣。

「你是行星！」唐小倩說著，竟是一下子便猜中了全部。

齊顏兒笑得低下頭去，邢行星立即眼前一亮，這唐小倩竟像是齊顏兒的媽媽一般的容貌，若說是齊顏兒的母親，或許更合適才對，無論從外貌到神態都十分的適合做齊顏兒的母親。

「嗯，我是的。」邢行星回答，看著齊顏兒會心的一笑。

「你跟顏兒形容的完全一致。」唐小倩說著，微笑的臉皺成一朵乾乾的金菊。

「你也跟顏兒形容的完全一致。」邢行星說。

齊顏兒兩手一攤，「我說的可都是實情，所以實話實說的好處就是，大家彼此能夠更好的認識彼此，而我則是最大的受益方。」

有織錦局夥計來請齊顏兒去聚事廳吃晚飯，說姜固姜掌柜的已經回來。

齊顏兒接過唐小倩手裡的齊小圖，一行人往聚事廳走去。

這姜固掌柜果然是一位仙風道骨之人，若說他是做生意的，一定沒有人相信，說他是雲遊四海的神仙倒是有七八分的令人不得不信，一身長衣飄飄，手中羽扇輕搖慢放，嘴角始終微微含著一絲笑意，目光中至始至終帶著涼涼的鎮定自若。

果然，正如邢行星的形容，這位姜固掌柜，竟和齊顏兒和邢行星的授業恩師姜上同，從神態從體態從語態上，竟是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分別，而僅僅可以從二人的面部上的年紀分出不同來，這姜固年四十齣頭，而姜上同卻是六十多的老者，整整差了一輩人的年紀，若說姜固和姜上同是父子二人，是絕對沒有人會反對的。

「請坐吧！」姜固說道，語氣中平靜卻又有些激動。

「謝謝姜掌柜，小侄在織錦局這些日子裡，時常聽到姜掌柜的名頭，但一直沒有見面，今日一見竟是如此一位高人。」齊顏兒抱拳還禮，但口頭上卻習慣性的自稱小侄。

姜固撫須微笑，抬手示意，讓齊顏兒一行人入座。

姜藍煙今日看齊顏兒的眼光至始至終帶著崇拜的光芒，此刻眾人落座，今日姜藍煙父親也能有閑暇同姜藍煙一起共進晚餐，竟是好事都湊到一塊，此刻的姜藍煙說起話來，便是如同鈴鐺脆響，「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段時間以來，父親為了尋找故舊摯友之女，不辭辛勞多方打探，將織錦局的大小事務都放心的交由我來處理，今日沒想到我也能無心插柳柳成蔭，幫父親辦成這件極大的好事，所以，我是當之無愧的頭功，我這麼說在座的沒有反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