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緣起 緣盡

第87章 緣起 緣盡

在張三寶的養育調教下,邁入三級靈獸行列的墨雲騅,全力飛奔起來,速度驚人,一個時辰豈止千里。跑了足足一天一夜,十二時辰,冷風流張三寶二人終於進了幽京。

……

墨雲騅速度放緩,冷風流一躍下馬,看著熟悉的街景,一股暖意湧上心頭。「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說的正是冷風流此時的心情。

離家越近,冷風流的步子放的反而越緩慢。

不知道爺爺的身體如何了?月兒有沒有想我?二哥的實力是不是更進一步了?小瑤肯定早就等著我回來了!爹一定又在金甲衛的兵營里!娘必定把拜月節所需的瓜果都備齊了!

想到這些,冷風流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墨雲騅輕車熟路,一馬當先,奔回了冠軍侯府。冷風流和張三寶在後面慢慢走著,但是張三寶的面色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不自然,就像是有些什麼東西無法隱瞞了一般。

冷風流還是滿臉激動地向著冠軍侯府走著。

……

越是靠近冠軍侯府,冷風流覺得這街道的氣氛越來越詭異。

「為何如此壓抑?」整條街道幾乎都是一股死氣,冷風流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終於近到冷風流能看見冠軍侯府大門的距離了。這時候冷風流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府門之上掛著孝球、釘著門麻,白紙糊的燈籠上面寫著碩大的「奠」字。看這個布置,死的人地位在冠軍侯府一定不低。

冷風流一時慌亂,控制不住亂想,難道是爺爺封印失敗?不可能!冷風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門童看見冷風流回來了,跪在地上便痛哭起來。冷風流問都沒問直接就闖入了府中。

一進府,看到正廳靈堂上擺著的九尊牌位,冷風流如遭雷擊。

「父親!大伯!二叔!……母親!……大哥!……四姐!……師兄!」

「怎麼回事!?是誰!?是誰!?啊!」

冷風流心神受創,雙膝一軟跪在了靈前,一口鮮血噴出數尺。

二爺爺冷龍飛扶起冷風流,老朽的身體顫顫巍巍:「流兒,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說著,流出幾滴無力的淚水。

「二爺爺,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啊!」冷風流雙眼幾乎赤紅。

「唉,來吧,隨二爺爺來後堂。」

冷龍飛帶著冷風流入了後堂。

……

張三寶立在靈堂之上,似乎並不悲傷,彷彿是一種看淡生死的眼神,望著大徒弟曾桐的棺木:「徒兒,為師對不住你,本想送你一場姻緣,卻不曾想誤你丟了性命。」

張三寶說完這話,立在原地悵惘了一會,身影就消失了。

……

後堂之中,此刻只有四個身影,冷風游彷彿生了大病,臉色慘白。冷龍飛愈發的蒼老,那黑袍老者也是滿面愁容。

冷風流這才知道黑袍老者是冷龍騰的貼身護衛,名叫黑木,年少時就跟著冷龍騰,到如今,已經五十多年了。眾人之中,只有黑木還算理智。他把情況和冷風流說了清楚。

「黑爺爺,你是說,爺爺還活著!」

「對。可是……我們並不知仇家是何許人,也不知去何處尋你祖父,茫茫大陸,無異於大海撈針啊。更無奈的是,那紫色人影,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你二哥我三人重創。那等實力,就算你祖父巔峰時期,也是枉然啊。」

……

死一般的沉默,整個後堂都是死一般的沉默。

「不論……找尋多久,我必將救回爺爺!不管仇家實力多麼強大,我冷風流此生,必殺此賊!」

冷風流的聲音很輕,但是那股堅毅、那股狠勁,不容置疑。

「啊!」冷風游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流兒,是二哥無能啊!嗚嗚嗚……」瀟洒隨性的冷風游此刻竟然失聲痛哭。

「二哥!這個家,就靠你了,你不能辜負爺爺的託付!」這話似乎不是出自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之口,冷風流此刻強忍著淚水,握著二哥冷風游的手。

……

冷風游漸漸止住眼淚,他已經成為這個家唯一的支柱,除了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撐起這個冠軍侯府。冷風游不可能再出去拜師學藝,以求實力劇增達到能夠營救冷龍騰的地步,這個擔子只能交給冷風流。他不能離開,他一離開,這個冠軍侯府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就會垮塌。

冷風游已經打定了主意,以他的實力恐怕不可能向冷龍騰那樣,好像定海神針一般穩住冠軍侯府,使之不受侵擾。而且隨著冷龍騰失蹤,父親叔叔三人的離世,金甲衛恐怕也將重回幽月大公手中。

但是冷風游在方才那一刻已經打定了主意,喪事一了,他就將迎娶秦媚兒。秦媚兒等了他這麼多年了,這時候迎娶她雖然是擺明了想利用幽月殿的實力,但是為了這個家,卻顧不了這許多了。

「流兒,你放心吧。喪事一了,二哥就會舉辦婚事,和幽月殿的秦媚兒結婚。二哥一定會護住這個家。」

冷風流聽見冷風游要結婚,本來是件極為開心的事,此刻卻是絲毫開心不起來了。黑木和冷龍飛都是暗自嘆了口氣,這做法雖然有些下作,卻是最好的辦法了。只要有幽月殿的護持,冠軍侯府就不至於消亡。

「二哥,流兒不能等你完婚了,今夜我為父母他們守靈,明日,我就出發,我一定會救回祖父,報此血仇!」

冷龍飛自小就疼愛冷風流,聽到此言心如刀絞,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命運不該這般坎坷。數年前遭遇災厄,筋脈臟腑盡碎,無法修鍊。而今又失去父母雙親,祖父也死生未卜。二爺爺冷龍飛輕嘆一聲:「流兒啊……」

「二爺爺,不必勸阻,我意已決。」

……

夜幕漸漸降了下來……

靈堂到處都是慘白的顏色,連冷風流的臉色也有些慘白,他目光痴痴的跪在靈前。

一道白色倩影飄到了冷風流身邊。

冷風流抬眸,看到了一張白皙美艷的臉龐。這張臉龐,冷風流出去的半年時間了反覆思念過多次,如今出現在了面前,他卻只能痴痴的望著,欲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兩行清淚就這樣從冷風流的眼中流出……

花前月似乎能感覺到冷風流的心有多麼疼,也感受得到冷風流對她的愛意。但她的臉龐還是那樣平靜,而眼神之中卻是一種無奈與掙扎,她似乎對冷風流的痛苦感同身受,彷彿也曾經經歷這樣的痛苦。

她內心似乎很想接受冷風流的愛意,但是她在努力剋制自己,不讓自己顯露出溫柔。誰也無法捉摸花前月內心深處的想法。

花前月忽然緩緩伸出修長的玉手,撫著冷風流的臉龐,用拇指一點點的幫冷風流抹去淚痕。那動作是那般輕柔,彷彿在為心愛的戀人拭去淚水……

「月兒……」冷風流張口欲言。

「哭吧……」

花前月就這樣靜靜看著冷風流,沒有別的安慰話語。

冷風流任由淚水淌著……

臨近拜月節,幽京的月亮是那般明亮。花前月純白的長裙迎著月色,仿若人間仙子。

……

夜色漸漸深了,冷風流的淚水也已經幹了。花前月拿出了那塊紫金令牌,交到了冷風流的手裡:「這是我從你的仇家身上奪下來的。」

冷風流接過紫金色的令牌,難掩殺氣:「多謝!」這個令牌對冷風流來說很重要,只要有東西,就好找人,不至於沒頭蒼蠅一般亂撞。

……

「月兒,我明日便要離開。」

「我……也將離開了。」

「你……要去何處?」

「回家。」

「家在哪?」

「既遙遠、又哀傷的地方。」

「還會……回來嗎?」

「我想回來,卻無法再回來了。」

「我們還會見面嗎?」

「或許吧。」

「月兒,你願意等我嗎?」

「等你?」花前月不明白冷風流所說的等,是什麼意思。

冷風流沉默了,很久。忽然,他盯著花前月的眸子,說出了他從來也不敢說出的話:「等我救出爺爺,我便去找你,帶你離開那哀傷的地方,回到七草庭,我們一起生活。好嗎?」

花前月竟然笑了,清冷的月光在這一刻,彷彿都變得溫暖:「……好。那,我等你。」

「嗯。那天晚上,我發現自己喜歡你。現在,我開始愛你。」冷風流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無悲無喜。

「嗯。我知道。」花前月眸子里全是溫柔,再也沒有冷漠。

「等我。」

「嗯。等你。」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夜色慢慢消退……

「我……要走了。這……給你。」

花前月又遞給了冷風流一樣東西,然後輕輕在冷風流的臉上啄了一口,她希望這一吻,讓這少年能有一份牽挂。

「走吧……」冷風流內心竟沒有絲毫不舍與留戀,他心中只有期待。

「十六年後,拜月之期,彼岸之丘,荼蘼花蔭,我等你盡顯風流,你若不來,你我此生的緣分,便在那一刻了結。」

「我,記下了。」

……

花前月的身影融在了最後一縷月光之中,再也看不見。

冷風流望著手裡的一縷青絲,怔怔出神。

少男少女,就這樣在這樣清冷慘白的靈堂月光中,定下了情緣。

……

冷風流沒有和任何人告別,天還未亮就出了府。

張三寶歪躺在不遠處,一個人握著他那紅皮酒葫蘆,喝著酒,墨雲騅也伏在一邊。師父的徹夜等候,讓冷風流有些感動。

「師父。」

「徒兒,你來了。」

「嗯,師父,我們走吧。」

「徒兒,你要去哪?」

「救祖父,殺仇人。」

「祖父在何處?仇人又是誰?」

「仇人就是這個令牌的主人,祖父自然在他手裡。」

「復仇可以,但送死卻不是明智之舉。」

「我知道,我會更加努力修鍊,您使用任何手段錘鍊我,我不會再抱怨一句。」

張三寶莫名心疼,這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徒兒啊,師父的手段已經用完了。」

「師父,您這是什麼意思?」

「唉……」

「有什麼話,您直言便是。」

「徒兒,該教授你的,為師都已傳予你。你我,師徒緣分盡了……」

冷風流的臉色一下煞白,忽然發出一陣慘笑。

最親愛的爺爺失蹤,父母俱亡,所愛的女人離去了,現在教導自己的師父也要離他而去,這種苦痛,甚至更甚於幾年前靈府被廢的時光。

「徒兒……為師……」

「師父,徒兒知曉了。謝您傳道授業之恩。」

冷風流唰得跪在地上,「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重重磕了九個響頭!

張三寶值他行這樣的大禮!

「徒兒,世間萬物,自有其道。福禍相生,否極泰來。緣盡之日未必不是緣起之時。」

冷風流一下子彷彿頓悟了一般,滿眼淚水:「謝師父教誨。」

「離開之前,師父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了,就給你指條路吧,無論是修鍊,還是遊歷闖蕩,都要循序漸進,這小小公國束縛不住你,那你便去王國里闖蕩闖蕩闖蕩吧。」

「是,師父。」

「《八九玄玄圖》和那《寶典》,是你的立身之本,莫要丟棄,切記切記。」

「徒兒謹記。」

「這墨雲騅你就帶著吧,危難之時或許能救你一命。」

「多謝師父。」

「徒兒,為師去了……」

「徒兒……恭送師父。」

張三寶轉身,邁開步子,三五步之後,就已經看不見了身影。

冷風流沖著張三寶離開的方向又重重扣了三個響頭。

抹去淚水,一躍上馬,冷風流離開了這片故土……

冠軍侯府門側,侍女小瑤,背著包袱,從門縫裡看著冷風流的身影漸漸消失,她也走出府門,緩緩朝著冷風流離開的方向行去……

花前月在七草庭中聽見達達的馬蹄聲,輕輕嘆息,然後躍上空中,悄然御空離去……

這一去,緣生緣滅,互不相知……

這一去,緣起緣盡,不知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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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七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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