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想沒想過離開他

慈寧宮上上下下都是一片的歡聲笑語。

太后如今年歲漸漸大了，已經很久都不敢吃飽了，否則一天都不舒坦，可是今兒個也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怎麼的，光是米飯就用了兩碗，把孫嬤嬤都給嚇壞了。

福嘉也擔心，可是她知道太后這人愛面子，是不喜歡別人揪著她的事情不放的，便裝作吃多的樣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太太，您這裡的早膳太好吃了，我撐得肚子好難受啊。」

太后信以為真，就要上前查看，卻被福嘉給矇混了過去。

「我記得小時候您這兒有助消化的糖丸的呀？」

孫嬤嬤這個時候要是還不明白福嘉的用意，那就真的不配在太後身邊伺候了這麼久了。

「是是，老奴這就去拿，這就去拿。」

她說著話，腳步不停地往外頭走，沒多大會兒就回來了，手裡頭捧著個精緻的白瓷瓶。

孫嬤嬤從裡頭倒出來三顆遞到福嘉的手邊，福嘉一點都沒猶豫，直接一口就吞進了嘴巴里。

吃完葯，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臉的滿足。

「太太這兒的葯真是好，我這才剛剛吃了，身子就好多了。」

太后被她這副模樣逗得哭笑不得，覺得還是女娃貼心，吃個葯都還想著逗自己開心呢。

只不過她開心了沒多久，就看到福嘉又從藥瓶裡頭倒出來三粒葯，哪怕知道葉老開得這個葯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反應，可是太后還是及時的抓住了她的手。

「你這孩子，吃藥還上癮不成，三顆葯足夠了，可不准你再吃了。」

「可是……這三顆葯是給太太準備的呀，我看太太早膳用的也不少，怕您難受。」

太后何等聰明的人，到這兒差不多全都明白了。

感情福嘉鋪墊了這麼多，都是為了自己。

從福嘉手裡頭接過葯，太後頭一次心甘情願的吃進了肚子里，要說兩人之間這段對白其實幼稚的很，可偏偏年世蘭瞧著眼眶發酸，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女兒真是長大了。

兩人回去的路上，年世蘭一直在笑，笑到最後，就連福嘉都有些受不了了，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糾結的看向年世蘭。

「額娘，您……」

「我們團團長大了，額娘高興。」

感情是為了這事，福嘉還以為是因為什麼呢，知道了原因倒是不害怕了，可是卻覺得有些羞愧，其實一直以來，福嘉都覺得自己是個挺自私的人，出了事有皇阿瑪有額娘，再不濟還有太太，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為他們做些什麼。

唯一的一次為弘曦出頭，也險些出了岔子，要不是索爾力攔著，只怕陳氏和弘曦的親事就被自己給攪和散了。

可是如今，陳氏最感激的卻是福嘉。

這讓福嘉多少都有些自省，這些日子以來也學會了收斂自己的脾氣，學著為別人考慮，雖然她自己覺得收效甚微，可是如今看來，她的家人們一個個的都頗受感動的樣子。

她以前，是不是有點太自私了？

「額娘，您覺得我自私嗎？」

這還是母女兩個第一次如此開誠布公的談話，年世蘭往後頭招了招手，福雲和弘述兩個孩子便被春濃她們給抱走了，給母女兩個留下了充足的空間。

年世蘭瞧著沒旁人了，才將福嘉給拉到自己的跟前。

「傻孩子，做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是看不到你的缺點的，當然，若是你自己能夠發現，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被寵愛著長大的孩子，難免會有些自私，年世蘭倒不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只要孩子的本質不壞，又肯聽勸就行。

福嘉其實這些日子就在想，連著以前那些能夠被她記起來的日子一起，總結起來她都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任性過了頭，難得的是即使這樣，身邊還是有人不離不棄的陪伴著她，呵護著她。

冬天天冷，福嘉出門的時候著急，想著離慈寧宮也不遠，便沒有穿披風，這會兒寒風吹過來，讓她直接打了個寒顫。

年世蘭瞧見了，幾乎是想都不想的就要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她穿，被福嘉攔住了。

「額娘，你身子不好你穿著吧，咱們現在回去吧，我還好能撐得住。」

年世蘭知道她脾氣倔，也沒再勸，只是腳底下的步子明顯的快了起來。

娘倆回到翊坤宮，弘述和福雲剛剛被奶娘抱去午睡。

春濃瞧著福嘉的臉色都被凍得有些青紫，連忙端來一個炭盆放到福嘉的身前，然後去了小廚房，端來了一碗紅棗牛乳茶，牛乳被燒得滾開，裡頭放上紅棗，一碗喝下去，整個人都暖和了過來。

福嘉愛吃甜，這個牛乳的口味倒是適合她。

年世蘭讓她把鞋襪都脫了，然後將手裡頭的暖手壺給她放到腳上捂腳，直到看到她的臉色重新紅潤起來，才算是放了心。

母女兩個此刻都有些狼狽，對視了一眼之後，都綳不住笑了。

春濃他們就守在後頭，不明白兩個人是在笑什麼，但是能夠感覺得出來，兩位主子都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年世蘭望著八仙桌上的紅梅出神，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團團，其實額娘很羨慕你。」

她說羨慕的時候，眼中隱含著亮光，那是一種福嘉看不懂的嚮往。

「額娘在說笑吧，您現在的生活，才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呢。」

畢竟先皇后已經不在了，雖然年世蘭不願意登山後位，可是大家卻都知道，這後宮之中，除了她不會再有旁人了。

可是偏偏是這樣一個要什麼有什麼的人，今天突然告訴福嘉她很羨慕自己。

哪怕是自己的額娘，福嘉的腦子還是一下子就懵了。

年世蘭則是苦笑著開了口。

「你只看到我和你皇阿瑪感情好，可是你卻不知道，當初的我，是不想進宮來的，這後宮就像是一個大熔爐，有多少鮮活的姑娘永遠的留在了這兒，我當時也怕，誰知道怕什麼來什麼，偏偏我就被選上了。」

福嘉聽得入神，年世蘭中斷之後，她忍不住的開口詢問。

「後來呢？」

「後來自然是如何雍王府了，可是在那之前我從沒見過你家皇阿瑪，就連他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我的娘親也不想我去給人做小，側妃說的好聽，不也是側？」

隨著年世蘭的敘述，福嘉才算是真的了解了當時年世蘭的艱辛。

哪怕皇阿瑪始終如一的呵護著她，可是後院的兇險哪裡是皇阿瑪一個大男人防得住的？

年世蘭將壓在心裡頭很久的話通通都同福嘉講了出來，講完之後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就像是卸下了一個大擔子一樣。

「額娘就沒想過要離開皇阿瑪嗎？」

年世蘭被福嘉問的一愣，離開胤禛嗎？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最後，還是心軟捨不得。

她正準備開口呢，卻聽見外頭春濃急急忙忙的聲音。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胤禛站在廊下，淡淡的瞥了春濃一眼，然後才掀開帘子走了進去。

年世蘭只覺得一股冷風鋪面而來，然後又歸於平靜，倒是福嘉見到胤禛過來，連忙將腳縮回到毯子裡頭。

「皇阿瑪，您今日怎麼過來的這麼早，前頭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直直的望向年世蘭，剛剛福嘉提出的問題，他也想知道答案。

可惜，年世蘭壓根就沒去看他，那個答案自然也是永遠都不可能出現了。

福嘉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爹娘如今的氛圍十分的奇怪，讓她夾在中間都十分的難受，可她又不敢走，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家皇阿瑪剛剛究竟聽去了多少的消息。

春濃正好這個時候掀開帘子走進來，手裡頭提著一個紅木漆金的食盒。

「主子，這是太后給格格送過來的點心，奴婢特意拿進來給你們消遣。」

她說著將食盒裡頭的點心一字排開，足足有六盤，都是福嘉常吃的。

福嘉撿起一塊來放進嘴巴里，倒是覺得味道不錯，想都不想的，就遞給年世蘭一塊，然後才反應過來胤禛也在，連忙又拿起一塊遞給胤禛。

胤禛不愛吃甜的，可是福嘉給的，他還是接過去吃了，倒是讓年世蘭忍不住的發笑。

「咱們爺最不愛吃甜的，他的點心都得專門吩咐人不放糖，沒想到今兒個，居然會吃你這個甜倒牙的東西。」

福嘉愛吃甜，這不是什麼秘密，幾乎親近些的人都知道，所以福嘉的點心做的比一般人都要甜些。

偏偏，胤禛是個最不愛吃甜的人。

年世蘭除了感慨一番胤禛的愛女之情，旁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屋子裡頭靜悄悄的，還帶著些許的尷尬，福嘉這個時候特別希望能出現個人緩和一下現在僵持的氣氛，否則她擔心自己會夾在中間，被生生的給逼瘋。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總之，弘曦和陳氏在這個時候來拜見年世蘭了。

他們一來，屋子裡頭的氣氛頃刻之間便恢復了熱絡。

尤其是福嘉，若不是顧及著陳氏的肚子大，她這會兒想抱著陳氏狠狠的親一口的心情都有了。

不愧是自己相中的人，關鍵時刻總是能救下自己。

陳氏被福嘉瞧得有些迷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總覺得福嘉看向她的目光，格外的熱情。

「小六和弟妹一路過來定然是又冷又餓，春濃姐姐，你再去小廚房端點熱牛乳來啊。」

春濃聽了笑著點了點頭便出去了，不一會就拎著一個水壺過來了。

水壺裡頭是被春柳裝的滿滿的熱牛乳，紅棗熱性大，春濃不敢給陳氏吃，便給她上了一碗燕窩羹，熬了一個早上的，如今正是軟爛入味的時候。

陳氏的肚子如今已經很大了，單單是坐下就夠費力的了，幸好弘曦一直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否則這個時候，陳氏就該委屈了。

年世蘭瞧著她的肚子，也不由想到了自己。

「你這個肚子和我當時懷弘曦的時候很像，都大的嚇人，別看弘曦如今瘦瘦弱弱的，當初生下來的時候可是個胖娃娃呢。」

一提到孩子，年世蘭的話題是止都止不住。

若是從前陳氏興許還聽不明白，可是自己如今親身經歷了，年世蘭說的每一句話她幾乎都是感同身受。

「你們現在比我那時候可幸福多了，不用擔心被誰下絆子使黑手，我那時懷孕從沒有睡好過一個覺，太累了，整個人像是繃緊的弓箭一樣。」

年世蘭今兒個似乎格外感慨，她沒說一句，胤禛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到了最後，屋子裡頭除了年世蘭，其他人都不敢說話了。

就算是福嘉向來受寵，這個時候也不敢出聲。

陳氏這會兒也瞧出不對來了，回身求助的看了弘曦一眼，弘曦便立刻站起來，走到了她的身後握住了她的手。

胤禛瞧見了，心如針扎。

年世蘭則是欣慰的點了點頭，有些慶幸，只有福嘉一個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差想給他們表演一場蹲馬步了。

「小六，咱們來玩葉子牌怎麼樣？正好額娘這兒也夠暖和，我可是聽說，額娘可是葉子牌的高手呢。」

年世蘭一聽說要玩牌，連忙點頭，然後便讓春濃去東宮將富察氏請過來。

「同男人玩什麼的拍，咱們自己玩，我把你四嫂叫過來一起。」

這就是準備帶上陳氏的意思了，陳氏其實並不擅長玩牌，可是大過年的，大家誰也不在乎那一點銀子，為的還不是圖個樂呵。

能不能玩牌的弘曦倒不是很在意，便找了個錦凳坐到陳氏的身邊，胤禛瞧見了，也有樣學樣的坐到年世蘭的身邊。

年世蘭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便讓人去拿牌了。

倒是弘曦無聊，趁著空閑問了一句福嘉索爾力的傷勢，畢竟福嘉過去的動靜不算小，他離索爾力又不遠，自然是知道福嘉過去的事情的。

在他看來，福嘉能出宮，肯定是皇阿瑪同意的，眼下就算是問出來，應該也沒什麼……吧？

他問完還小心的看了胤禛一眼，確定他沒有黑臉，才重新將目光放到福嘉的身上。

福嘉雖然不知道索爾力的具體情況，可是葉老既然說能救，那就肯定沒有問題，無非是時間快慢的問題罷了。

「放心，沒什麼大礙，過兩天應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