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無是處
與此同時,瑛睿盯著面前的石室,神情防備:「不如繞開走罷,這地方看著玄乎的很。」
白子燁嘆口氣,信手將扳指拋給他。
方才將東西接到手上,瑛睿怔一怔,旋即理解了他的意圖。
是扳指在引他們進這石室。
大哥他們亦持著玥玉,毋庸置疑會隨著簪子的牽引走,也即是說,如是想要儘早遇上那兩人,這石室是必經之路。
別無選擇之下,兩人走到門前停住,上下照一照,確認並沒機關,這才安下心。
交換個眼神,瑛睿率先走了進去,邁過兩步就感到詭異,登時寒毛卓豎。
房間里要比山洞濕冷,裹挾著陰風陣陣。而撲面而來的一股股濃郁的香味,更令人心生防範。
「這是什麼味道?」他回頭問。
白子燁舉起手中的懸珠,堪堪照出了室內的輪廓。
石室不大,大約三丈見方,由泥牆圍著,規規矩矩,空空曠曠。
說空卻也不盡然,只能說地面上什麼都沒有。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藤蔓枝葉自屋頂垂落,不知是何種植物,更弄不清楚根系在何處。
黑黢黢的屋內,無數藤條在明珠的影下微微搖擺,長度約莫剛好能勾到脖子,不免就有幾分瘮人。葉片於葉片之間,伴著輕微的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更顯詭譎。
再瞧得細些,每根藤蔓的尾端都開著花,辨不出顏色,只覺應是或紅、或紫一類的艷色,狀似牽牛花,卻比平日所見的牽牛花要大上許多。
白子燁鎖起眉頭,一呼一吸俱輕了些:「是花香味。」
瑛睿瞧這花別緻,本能就想折一朵下來,剛一伸手就被攔住。「這花肯定不會如看上去那般無害。」白子燁提醒道。
房間盡頭隱約有個門,瞧不分明,只能走過去看。也即是說,他們必須得穿過這片藤蔓。
瑛睿打趣道:「這些藤蔓碰不得,倒不如打個滾過去。」
白子燁沒當這是句玩笑:「如是滾在地上,弱點便暴露出來,萬一有什麼機關,總不好應對。還是走過去穩妥。」
瑛睿覺得有理,正一口應下,卻又聽他笑道:「小王爺想就地打滾也無妨,只我便不奉陪了,省得弄髒衣袍。」
瑛睿扯了扯嘴角:「說了這麼多,原來是嫌臟。」
越是向前走,香味就越發濃郁。藤蔓間縫隙不寬,只得側身小心避讓,加上枝葉頻頻左右搖擺,若要一點不碰到,可謂強人所難了。
瑛睿的面頰被葉片擦到三四回,品一品,總歸沒什麼不適,心中提防便鬆懈些。走幾步,指尖無意觸碰到枝頭花瓣,冰涼涼軟綿綿的,手感甚好,想來是沒有毒。
再挪出一小段距離,剛好到房間正中,他耳尖一動,猛然頓住腳步,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有人聲。
詳盡些說,有聲音不遠不近傳過來,辨不清方向,似是有人在輕聲說話,屏住呼吸,剛好可以聽清楚。
是男子的聲音:「瑛睿喜歡你,別說你看不出來。」
自己的名字突兀湧進耳朵里,有一瞬的頭暈目眩。藤蔓間的前路隱隱虛浮,沒等他再細想,接著就聽到一句答覆。
「自然是知道的。身邊那些男人都是什麼心思,哪個我能不明白?」
瑛睿愣了一下。
這聲音他萬分熟悉,是蘇小婉。雖說這輕浮的語氣不像,卻絕不會聽錯。
眼角餘光往上掃一掃,腦袋頂的藤蔓好像密集了些,瞧在眼裡猙獰又可怖。他走得如履薄冰,耳朵里冷不防又灌進幾句話。
剛才因著不熟絡沒想起來,這是那個安欽的聲音。「那你又如何想他?」
瑛睿屏息凝神,腳步定了定,就聽蘇小婉冷冷嗤一聲:「還能怎麼想,那小王爺是個傻的,只對他溫柔些,便被我迷得團團轉。」
這話刺的耳朵生疼,瑛睿轉過臉去問白子燁:「白公子可聽見有人聲?」
白子燁走在他右前方,聞言轉身道:「並沒聽到,小王爺莫不是聽茬了去。」
那兩人的聲音不算大,卻也不能說小。這室內空曠,除去枝條搖擺的窸窣聲再無其他,自己聽的那般真切,他怎麼可能聽不到?
瑛睿又是惱火,又是詫異,抬眼卻見明珠光暈下,白子燁臉上掛一抹嘲諷的淺笑,立時就頭皮發麻。
他明明聽到了。
另一邊的談話還在繼續。
「那瑛睿說白了,就只是個小孩子心性,莽撞又幼稚,莫要說白公子,便是照他大哥也差得遠。」
蘇小婉的聲音冷漠,仿若就在耳邊,深吸口氣,又晃晃腦袋,瑛睿只想趕快走到房間的盡處去,可四下就是不肯安靜。
安欽又問:「那你又為何跟在他身邊?」
蘇小婉笑一聲:「有些利用價值罷了,待他於我全然無用,再一腳踢開便好。」
又有一瞬間的恍惚,面前藤蔓的搖擺幅度更大,鬼使神差地,瑛睿伸手握住一朵花,不禁懷疑起眼前的一切。
她不會這般講話。
她不會這般說他。
手中的花朵卻如穿透夢境般真實,耳邊的話一寸一寸打在他的神志上。
「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那樣的人,整日不學無術,流連花街柳巷,玩物喪志,朝堂上亦是毫無建樹。論才學、論智慧、論脾性,俱無所長。空有瑛王府的尊貴身份罷了。脫下那一層皮,他還能剩下什麼?」
她又冷笑一聲:「一無是處。」
宛如利刃狠狠刺在在心口正中,激憤的情緒翻湧而上,瑛睿腦袋一熱,五指緊握。手中花瓣被碾的稀碎,淌下漆黑的汁液,像血。
無論這是不是幻境,她都沒有說錯。
奇特的香味好像盡數散了去。
再定睛四顧,屋頂上空空如也。那些詭異的藤蔓不見,來時的門消失了,去路也沒了。只剩四面牆壁徒然豎立,陰森而荒誕。
好像再一次被困住。
瑛睿捂住雙耳,蹲下身體,可之前那些話語早已一字不落鑽進了腦海。他一顆心跳得又急又亂,喉嚨中有狂喊發泄的衝動。
心緒煩雜之時,一道微光乍現。
白子燁端著明珠立於他眼前,臉上仍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語氣卻透著關切。
「小王爺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