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涼城(一)
「冷姑娘,我可否和你談一談。」葉恆攔住了冷霜。
「當然。」冷霜疑惑地點點頭。
「我知道你的意圖,你和其他女子一樣,只不過看中的信守府的權力,我勸你及早離開,省得以後會後悔終身。」葉恆嘴角不住地下壓。雙眼滿是對冷霜的不滿,冷霜不在乎,雖說這種眼光她之前接受了很多。但是一想到以後還得接受這樣的目光,她接受不了,她只想做一個既不會惹不不愉快也不會讓人惹自己不愉快的人,也就是說最好和人互不拖欠。
「我不過是來向他道一個別而已。你這也要阻攔嗎?」冷霜露出不悅的眼光。
「不敢。」葉恆很快挪開身體。但是冷霜依然感覺得他對自己是不喜歡的。
冷霜跪在門前,輕輕說了一句,「我是冷霜。」
顧惜柳在裡面微微應了一聲,冷霜見他坐在裡面正坐在書桌旁看著書,旁邊火爐湧出紅色的火焰,便上前為他倒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喝了一口,長長呼出一口氣。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顧惜柳認真地問。
「不是說好了嗎,回信守府。」冷霜故意揚起一笑,她在心中早已有了另一個計劃。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不能直接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可能說了怕生出意外。
「很好,你如果想去哪裡,告訴我,我帶你去。」
「不用,我只想呆在信守府。」冷霜坐在一旁,明明剛才想說的話那麼多,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卻說不出來?冷霜覺得有千言萬語堵在喉中,她努力微笑著。
「是嗎,可是你不想去其他的地方嗎?」
「所以你不想我回信守府嗎?」冷霜心一沉,緊緊地盯著他,她想起了周亞南的話,或許如果這些感情的結局只是一個可以用千兩黃金換來的妾,那麼本該就不應該去開始,去迷戀。
「不,你能去當然是最好。」顧惜柳抬頭看著她,冷霜完全感覺到他的表情有什麼變化,依然是那樣的波瀾不驚,就是這樣的表情讓冷霜心中極為不快。
「顧公子,你說一下,我是以你的什麼身份來跟你回信守府?武士?妾?還是一個丫環?這些問題別人問起你,你又要怎麼回答?而問起我,我又該怎麼回答?」
「我們不需要回答這些問題,難道想在一起就要想這麼多問題嗎?」顧惜柳睜大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她。
「你真的極其好笑,公子,對了,你不是要去安溪郡嗎?」冷霜顯然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她下定決心要離開。算了,一個人自由自在比在信守府做一個婦人好上一百倍。
「我剛從那裡回來,那邊狀況不是很好,不過這次倒是剷除了不少落難武士,剩下的只能等經濟慢慢恢復。」
冷霜點點頭,緩慢地說道,「看來這次國君是下定決心要平定安溪、深歸兩郡。要恢復那邊經濟,按照現在那裡的人口,生產,氣候而言,這恐怕不是三年兩載就可以解決之,加上那邊民性頑劣,難以禮法束縛之,各種違反法令之事時有發生,除非有一個威嚴的門派,這些日子我只希望戰亂可少些。」
「對,不過,不僅如此,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萬泉國,不過,我已經想好了怎麼解決這一切。」
冷霜笑著站起來,走到後面的書架尋了一會,找了一本《安陽遊記》,「你看,這裡竟然有這本書,我以前看了很多遍,你看,其中有一個故事,講到安陽一戶人家僅僅為了討好外來旅行的一個將軍,竟然要將自己的未滿15歲的女兒要許配給將軍,可是將軍已有婚配,便委婉拒絕,那人家竟然擅自處死了自家的姑娘,倘若我要抓到了這人家,便要親手將其千刀萬剮。」
「不錯,要是你到了那地方,恐怕那地方大半的人都要被你殺掉。」
「法令一定要嚴肅,對不對,那不就應該如此對待那裡的民眾嗎,久而久之,便會安穩。」
「可是戰爭不允許這樣做,安溪郡的法令有別於其他地方也是出於這個道理。不過,我已經找到了強大的武士。」冷霜沒有注意到顧惜柳上揚的嘴角,得意的笑容。
「對了,我要尋一個朋友。」冷霜回頭看了一下窗外的天,星星依稀懸挂在漆黑中,冷霜感覺有點寒冷,便渾身抖了一下,這真是的,明明只想跟他說幾聲道別,卻一下子說了那麼多。
「哪個朋友?」說著,顧惜柳輕輕把她拉到身邊,「這麼晚了,別走。」
「我想跟梅子告別。我說過會等我。」
「梅子?我記得我已經讓葉恆處理掉了。」
「她只是被迫無奈,你又何必?這裡可有兩個梅子,另一個梅子也是我的朋友。」冷霜把頭靠在他肩上。冷霜覺得心中一陣劇痛,但是又不好表現出悲痛,便說,「下次別這樣。」
「一個時辰我就回來。」想著這是最後一次抱他,她不由得抱得更緊了。
「你可以明早去。」
「但是明早我想跟你呆在一起。」冷霜在他耳邊輕柔地說。
「去吧。」顧惜柳心一軟,便讓她走了。
冷霜點點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關上門之際,她再次捨不得看了一眼燭光之中的人。
要不,和他告辭再走,算了,再告辭后,自己怎麼也走得了,這段關係不過是逢場作戲,就算離開了,他花三天便可以將自己忘了。肯定的。
冷霜騎上門外的白馬,一路向著西北遠去,她心如刀割,越來越不舍,淚水灑了一地。
涼城。雖說叫涼城,這地方可一點也不荒涼,相反氣候濕潤,涼城的外郊,農夫們悠然悠哉,靠著先進的水磨,水車技術,圈養技術,早已戶戶豐衣足食。
在一個小小的露天酒館,兩個披著斗笠的說書人,一老一少,那老人道,「十六年前,當時號稱第一山莊的雪鹿山莊一夜之間遭人滅門,據說由江湖十大高手乾的,不過這十大高手也死了五人。」
「那麼爺爺你可知是誰幹的?」
「不知道,聽說他們也歸順了官府。」
「是歸於哪裡?」
「倘若是歸於白公子府中,或許誰也不能怪罪他們」
「白公子究竟是誰?」
「傳說中的飛鷹堂堂主,可是飛鷹堂究竟在哪裡,也是極少人知道。」
「飛鷹堂據說只留武功最高的人,傳說只有十人。」
「是的,可是這與雪鹿山莊有什麼關係?」
「傳說這10人中有一人是雪鹿山莊的後代。」
「老伯,你這樣說有什麼根據?雪鹿山莊的人早已經滅門了,山莊當年也是被一場大火燒了乾淨,那裡有還有什麼後代?」一個穿著青衣,右臉頰有兩道刀疤的人,邊嚼著牛腰肉邊說。
那老人似乎沒有理他,「不錯,他的確是雪鹿山莊的後代。被他殺死的人最後說了一字,刀。」
「是說他手中的刀是一把名刀?」
「不是,是一把普通的刀。名刀難馴服,你看落雁塔上的三把名刀,刀就在那裡,可是誰敢去奪?」
「不錯,那三把刀的確很有名。」
說到這三把刀,酒館里的人都靜了下來,就連手中的酒杯都停在半空,默默地聽著這一老一少在說話。
「這三把不是普通的刀,是有八大高手守住的刀,而且落雁塔上機關重重,據說顧二公子一直對這三把刀虎視眈眈。」
「這有什麼出奇,信守府上不是有很多刀嗎?顧大公子不是也對刀感興趣嗎?」
「可不是,顧大公子對刀可不感興趣,他只對銀子感興趣,他的刀上滿是寶石,請問這樣的刀真有殺戮的靈魂?落雁塔上的刀一把刀叫游龍血刀,傳說是用大妖怪的角融於鐵水在用九十九個冬季製作而成,這把刀很窄,很薄,渾身發著淡淡的藍光,遇硬則硬,遇軟則軟,可惜他的靈魂不是那麼好馴服?」
「刀還有靈魂?」
「當然,否則怎麼叫刀死人亡,這把刀據說曾經被人盜過,但是僅僅是十天,那人便死了,手臂上竟有九十一道刀痕。」
「被人殺的?」
「不,是他自己殺的自己,游龍血刀是一把嗜血的刀,那刀等不了別人的血,便將他殺死了。」
「另一把是沉山香刀,與游龍血刀相反,是一把很重的刀,這把刀普通的壯士拿起來都很費勁,用他殺人對於很多用刀高手也是費勁得不行,但是這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
「至於第三把刀,沒有人看見過。」
「難道第三把刀就是月光刀?」
「可能吧,畢竟江湖傳說真真假假。」
一個男人這才留意一個約二十歲的穿著紫衣的姑娘正在盯著他的臉頰看,「姑娘,我臉上的刀疤究竟有什麼好看?」
「得罪了,我在尋一個人,他的左臉頰也有一道刀疤,不知你有沒有見過他。」
「你說的人恐怕是太多了,江湖究竟有多少個人可以沒有刀疤?也不知道他是姑娘的什麼人?」
「他喜愛紫衣。」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這國家的人都偏愛藍衣,難道他是從外國來,姑娘知道他的姓名?」
「不。」
「你們見過幾面?」
「一面而已。」
「你在一直找他?」
「是。」
「這樣比大海撈針更難。」
「我知道。」
「他認得姑娘?」
「不認得。」
「為何你要如此執著。」
「反正活著總要有事情做。」
那姑娘笑笑便翻身上馬了。
「可惜,如此用情至深的人不多了。」漢子嘆了一口氣。
「仁王,信王,洛王,琿王的那場武士之戰現在應該快要開始了吧。」老人又開始繼續說著。
「若是九王在世的時候,肯定會親自上場,只可惜一切已過去。」
「不要在仁王這邊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想活,我還想活。」
旁邊的人依然是邊喝著酒邊談著話。
一個穿著金邊黑衣的中年人突然走了進來,旁邊的人停止了議論,皆舉杯,「白公子的門客,成落。」有人道。
「我不過白公子府上最普通的門客,白府門客至多100,可惜在那縱使有才,卻和普通的食客有何不同,眾人皆言白公子才華至天,可惜跟著這麼有才的主,註定你會平平凡凡一生,在那我上作了1年的門客,卻是使不出我的才華,時不待我,我想還是遠離白府,各位客官可別笑話我了。」成落道。
冷霜只覺渾身無力,連夜趕了5天的路讓她疲倦不堪,再一問,她綁好了馬匹,走進了小酒館,她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或許只夠幾頓的飯錢。她叫來店小二,點了一盤花生、一盤小菜以及小酒。
「我們也想成為白公子府上的門客,可是根本沒有資格,所以成落,我真的和你佩服你的勇氣,也佩服你的愚笨。」
「也許,世人獨醒我獨醉。何妨。」成落道。
冷霜依然喝完最後一口酒,便走出酒館。刀柄上的虎首標誌顯然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那位姑娘,請問,你是顧二公子的什麼人嗎?」是成落的聲音。冷霜一征,自己逃得慌張,竟然忘了遮蓋這刀柄的標記。
「我只是認識他。他可不認識我。」冷霜冷冷地道。
「你是信守府的門客,我們比試一場,怎麼樣?」成落道。
「不了,小女不才。」冷霜不想惹是生非。
「想不到信守府的人這麼膽怯。」成落一頓奚落。
「那我們不妨比一比。」比起不想惹事,冷霜更討厭比別人說成膽怯之人。
兩人在酒館附近的一塊空地上相互拔出了各自的刀。周圍圍上了不少的看客,他們看到了他們各自手中的刀,一把是白府的刀,一把是信守府的刀。
冷霜笑笑,拔出了刀,薄薄的刀身在太陽下發出了無比耀眼的光。她靜靜看著成落,等待著他出招。
旁邊的竊竊私語就像花粉一樣融進了空氣之中,「所以這是信守府的門客和白公子府下的門客之戰嗎?」原來在他們眼中,比刀的不是冷霜和成落,而是顧惜柳和白輕寒。
成落也拔出了刀,同樣閃亮無比的刀,他突然揮刀,刀像疾風一樣,快,狠,但是轉眼之間,冷霜已在他身後,刀尖抵著他的脖子,異於常人的速度,是阿月對冷霜的評價,也是冷霜對自己的要求。
旁邊的人一下子便沉默了。
「你輸了。」冷霜道。
「我要五十銀纏。」冷霜隨即道。
「給你。」成落對這個要求顯然是有點愕然,但是也不至於驚訝,「你是信守府的人,不應該如此。」
「我不是信守府的人。」冷霜接過成落拋來的錢袋。然後便轉身。
「你配得上這把刀。」成落道。
冷霜沒有生氣,她是喜歡這把刀,甚至覺得這把刀是偉大的,「是的,我配得上這把刀。」
「真是不虧是信守府的刀。」人群里有人說話了。
冷霜轉頭,那人的腰間沒有任何的刀,冷霜有點不高興了,但是沒有反駁。「你要去哪裡?」成落再次問。「我請姑娘喝一杯吧。」
冷霜答應,對於去哪裡,她突然變得很迷茫,這件事使她意識到只有她的能力或者名望沒有匹配身邊的這把刀,她可能隨時會遇到更多的麻煩,能不能到達滿春國還是一個迷,同時,她想更多了解顧惜柳。
兩人走進一個較為偏僻的酒館。
「顧惜柳是一個不得了的人,你知道三將軍嗎?一是白輕寒,年少成名,一是朱晉,這個人是顧惜柳向國君推薦的,在擊敗楚昭國也立下大功。」
「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我想問你知不知道三把刀和顧惜柳的關係?」
「什麼三把刀?」
「游龍血刀?」
「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是你怎麼會有顧惜柳的這把刀?」
突然間成落倒下了,身上沒有留一點的血跡,冷霜大吃一驚,她的確感覺剛才耳邊有東西吹過的輕微動靜,她衝出酒館,卻是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只是幾個路客在談笑著。酒館的店小二嚇得驚叫了一聲。大喊道,「殺人的,別跑啊。」
冷霜便轉身過來再次探探成落的氣息,卻只能一臉的失望,看來要必須趕快離開,她趕緊拔腿就跑。
成落曾經是白輕寒府上的門客,雖說白輕寒的府不在涼城,但是年輕的武士性命價高,尤其是和五大貴族相關的貴族,涼城的司刑府歸夏西府管屬,衙門吏捕很快出動了。冷霜躲在涼城中看著這一切,她喬裝打扮好,盡量躲在客棧中,但是司刑府知道對方是信守府的人後,便想,既然信守府和夏西府都不能得罪,還不如裝裝模樣,吏捕們裝出在努力抓人的樣子,他們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著,看見門派小生在喝酒,裝模作樣地喊道,「那個拿刀的別跑啊。」然後大步走上去,看看了別人腰間的刀,「去,別把刀放在這麼明顯的地方。」
懸賞令依然貼在司刑府附近最顯眼的紅牆上。可是大多數人都裝作看不見,畢竟誰也不想得罪信守府,但也不是沒有人不敢舉報。
在發布懸賞令的第二天,一個門派小生小聲走到在喝酒的吏捕們,「那邊的客棧據說有人拿著信守府的刀。」
一個吏捕假裝醉醺醺,他連問三聲,「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到底說了什麼?」門派小生一看,被嚇跑了。吏捕三天皆無所獲。
當時,夏西君任職司寇,管理奉天國的刑獄之事,下面設有大理府,當時出大理大夫有兩人,一是夏西府的大公子朱雀,二是陳慶,朱雀是一個貪玩之人,他一般讓陳慶管理大理府的事情。夏西府急了,急忙命令大理府調出上段捕快。這是夏西府下的吏督部分中的精英,由武士外加特殊培訓而成。信守君任職的是司馬,雖然名望僅次司徒一職,但是信守府和令尹府關係密切,尤其和白公子的父親白盛將軍有理不清的關係,信守府主管馬匹、刀具以及軍糧,管理的是奉天國大多數的刀具莊園,顧子安和顧惜柳下有無數的房產,顧惜柳在司士府下任職,這樣的人根本得罪不了。陳慶覺得自己額頭在不停地冒汗,他深知倘若不作為,又可能會被國君的破雲庄緊盯。這種事他根本作不了主,他便趕緊讓自己隨從去夏西府稟報。
朱雀懶惰地坐在梨花樹下,右手懷抱著一個綠色姑娘,在悠然喝著茶,一個隨從急匆匆跑來,「朱公子,有急事相報。」
「什麼事情?」朱雀很討厭這一個美好的清晨又被打破。他滿臉的不耐煩。
「報,大理府現已查明殺害白將軍府上的成落公子的人是信守府的人。名字叫冷霜,請朱上人吩咐如何處置?」
「人都沒抓到,你還叫我如何處置?我們是夏西府的人,怕信守府不成,抓了便馬上處死,難道還要看信守府的臉色,不需要。」
「夏西府和信守府向來來往緊密,這樣不妥當吧。」
「有什麼不妥當?我們好歹也是五大貴族之一,你們這麼害怕幹什麼?你就不能多問問陳慶嗎,他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朱雀抱怨道,哎呀,大概什麼時候像周三公子一起離家出走就算了,可是自己卻忍受不了沒錢的日子,想想還是算了,在大理府擔任個職務混混日子算了,可是一想到爹爹生氣的模樣,朱雀還是嘆了口氣,「就照我的辦,你們先把人抓住,再說啊,抓住了,就跟朱伊柔說吧。」
「遵命。」隨從一臉無奈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