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必須回去
李白獅非常厭惡的直咬牙,騷賤!
李行周不以為然的笑了一笑,回頭看向李副都尉用眼神示意說......
不用吃醋,她那點身材比你差多了!
李白獅自然會意,臉上悄然一紅,心中暗暗暢慰。
崔夫人從抹胸里拿出一封書信,說道。
「奴家一介女流從未作官,當然想不透這些事情......
「這是我父親生前留下的一封密信,藏在我家祖廟之中的靈位牌下。」
「如此說來,我父親是早就料想到自己有可能會有被人謀害的一天。」
「因為在他死後,我肯定會去那裡給他立牌位、送血食。」
說罷,崔夫人把帶著體溫的書信往李行周面前一遞,李行周沒有伸手去接。
李白獅上前一步接過書信拆了開來,將書信鋪到了李行周身前的茶几上。
然後非常厭惡的對著崔夫人翻了個白眼。
李行周細緻的看了看書信,很長,其中羅列了許多李渾瑊、武承嗣貪贓枉法、結黨營私並暗中籌謀奪取軍權、反叛朝廷的事情。」
「而且,信中還分析了李渾瑊、武承嗣做這些事情的動機,那便是則天大帝的不信任感。畢竟,兒子姑娘都不知道殺了幾個了,更何況武承嗣這種侄子。」
武承嗣不想死,因此鋌而走險組建了幽閣,暗中......!
看完信,李行周心中升起一個疑問。
既然早就知道這些事情,那崔曄為何不早報朝廷?
……那麼很有可能是,崔曄自己也非常的不幹凈,他與李渾瑊根本就是早就勾結好了的一路人,因此他才不敢上報。
崔曄是害怕有朝一日被李渾瑊利用完了殺掉滅口,因此準備了這樣一個后招。
在自己死後也能拉了李渾瑊下馬墊背!
都是狠人,都不是好東西!
「如果此信屬實,倒是很能解釋你父親的確是被李渾瑊殺了滅口。」
李行周道。
「但你說趙氏要殺李渾瑊,從何說起?」
「很簡單,趙氏是武承嗣安排在武攸宜身邊的人。」
李行周心中一亮。
「如此說來,武承嗣一直不信任武攸宜?」
「鄯侯睿智,說得一點沒錯!」
崔夫人笑吟吟的讚許一聲。
一見旁邊李白獅冷麵寒霜的瞪著她。
馬上又收斂起了這副狐媚之態,正兒八經的說。
「這個婦人當真是心狠手辣不知廉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崔夫人憤憤的罵道。
「趙氏是武承嗣專門培養結交權貴的禮物。」
「像安平王武攸緒、安定郡王武攸暨都陪過睡過覺!」
李行周有點愕然,趙氏陪武攸緒、武攸暨睡覺?
還真是人不相貌相!
趙氏繼續道。
「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有一日東窗事發,武攸宜勃然大怒痛打了趙氏一頓,然後就把她休了!」
「原本武攸宜體妻,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
李行周皺了皺眉,「崔夫人,請你說下去。」
「看來,奴家的確是有一點用處的。是嗎,鄯侯?」
崔夫人笑吟吟的道,小有一點得意。
李白獅悶哼了一聲,冷冷的道。
「鄯侯讓你說下去!」
「呃,好吧……」
崔夫人收斂了神色,說道。
「原本建安王武攸宜休妻之後是要將趙氏趕回洛陽的,但是趙氏悄悄的藏在并州沒有走,並仍與安平王武攸緒通姦。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荒唐?」
聽崔夫人這麼一說,李行周心裡的疑雲頓時掃清了不少。
前後的一切就都串聯起來了。
如果崔夫人所言不虛,那麼現在基本可以明確的是......
無論趙氏是否心狠手辣,有一點李行周可以肯定。
那就是她對武攸宜的專一和深情絕對毋庸置疑、無法偽裝。
思及此處,李行周心中已是一片透亮,趙氏要殺李渾瑊?
李行周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吐出。
趙氏,我還真是小看了你這個貌似溫良的蛇蠍婦人了!
很好,狗咬狗。
等你們咬完了我再來收拾殘局!
......
洛陽的天空下雨了。
電閃雷鳴,肆意滂沱。
武則天的心情就如同這天氣一樣。
但她的表情,就如同正在接受風雨洗禮的大殿,不動分毫。
她固然沒有拋棄幾十年來養成的沉靜氣度。
但更多的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
心力交瘁,連動怒都成了一種奢望。
她終於感覺到了自己衰老和孱弱,還有深深的無奈。
她,病了。
病得很厲害。
幾十年來,她第一次沒有在清晨起床之後化妝,然後她下令將殿中所有的鏡子都撤走。
她不想看到自己現在這一副老態龍鐘行將就木的模樣。
很多內心極其強大的人,都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突然老去的。
這種老去並不局限於外表,但能通過外表很清晰的表達出來。
張易之跪在則天大帝的榻前,心中極為恐慌……
因為他幾乎憑藉一雙肉眼就清楚的看到了,則天大帝在極快的老去。
他甚至在心中大逆不道的猜想,會不會到了天明。
眼前就將是一副冰冷的屍體?
「五郎,你說太平公主與東宮串謀要害你,可有證據?」
武則天閉著眼睛,在問。
張易之當然沒有證據。
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很容易就能製造出則天大帝想要的那種證據。
於是他道。
「陛下幽居深宮,東宮卻公然聚集臣僚私相飲宴,這本就不平常。」
「如今多事之秋太平公主突然現身東宮,又與太子妃私下密謀良久,豈能平常?」
「最為可疑的是,密議過後太子妃屢次旁敲側擊的向臣打聽陛下的一舉一動,尤其關心陛下的龍體。」
「臣一點都不難聽出,她是急切盼望著陛下能夠早日殯天,她才能名正言順的當上皇后啊!」
沒人能比張易之更加了解。
如今的武則天內心世界。
武承嗣位高權重野心勃勃,也不能小覷。
但真正能夠對她產生最大威脅的,還是離她最近的東宮太子。
皇帝老弱東宮少壯。
提前搶班奪權的血腥宮變。
百年來屢見不鮮。
幾乎快要成為了一項「傳統」。
武則天一直都在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哪怕還剩最後一口氣。
她也不能讓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
螻蟻尚且偷生,又何況帝王?
但武則天內心一直都很清楚。
近兩年來自己身體一直不好,和外臣的聯絡越來越少。
對朝局的控制力也在不斷減弱。
不得已,自己才假借張家兄弟之手來代為管理朝堂。
張家兄弟德行不堪能力下品。
她比誰都要明白,但這恰恰也是她願意重用二張的原因。
真要是把權力放任給一個才德兼備能力突出的寵臣。
那自己恐怕早就淪為傀儡。
甚至是變作屍體了。
帝王的心術,向來不足為外人道之。
但要說太子想要謀反,武則天雖然萬般提防,但也是萬萬不會相信的。自
己的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武則天絕對心知肚明。
就算背後有一批人不斷慫恿,再借太子八百個膽,他也仍是不敢。
若非有著這樣的把握。
自己也就犯不著費盡心思把他從房陵接回來。
塞進東宮擺樣子了。
但是太子的身邊,卻不乏這樣的野心親近之人。
那個太子妃從來就不是一個安份之人。
這次東宮聚宴,打的也正是太子妃的名頭。
不用猜,太子敢來上請此事,也是太子妃百般唆使的結果。
這個女人,該殺!
......
武則天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抹殺機森然綻出。
跪在一旁的張易之冷冷打了個寒顫。
但太子妃畢竟不是尋常之人,若無確鑿之罪名,殺之天下不服,到時恐怕更生禍患。
得想個萬全之策,既能壓住躁動的東宮。
又不引起朝堂的震動與天下之不安……
現在,沒人比張易之更想則天大帝能活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
否則這顆大樹一但倒下,自己再無棲身之地、活命之理!
武則天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再度躺下,閉上了眼睛。
……
太平公主府,臨江傍水的二樓書齋之內。
一鼎銅爐檀香氤氳。
一株桃花望雨暗香。
太平公主將這株桃花放在鼻尖輕輕嗅聞。
臉上漾起一抹溫馨的微笑。
「彘哥兒,今年的桃花,開得特別好。」
「只可惜這場大雨,恐怕會打落滿地的花瓣。」
「但也如你所言,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那些東宮的花兒啊……」
「雖是憐惜,但終究不能篡改天意。」
「安心的去吧!
……來世,莫要生在帝王家!」
一隊千牛衛,頂著大雨傾盆踏著電閃雷鳴。
如神如魔的闖進了東宮。
一紙敕令,讓太子妃陷入了歇斯底里。
讓太子李顯驟然暈厥。
千牛衛很有耐心的等待。
從天黑到天明,直到太子蘇醒。
然後,一丈白綾。
落到了太子李顯顫抖的雙手之中。
......
回到大都督府的后宅別院住處。
李行周發現。
今天這裡來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客人。
太平公主的心腹宦官,李吉祥。
「我必須回去。」
李行周抬頭說道。
......
隨著外面九響靜殿鞭聲的暴鳴。
重臣與顯貴們分左右各依品秩爵位高低迅速站定。
此刻不是大朝會,亦不是常朝。
但緩步進殿的武則天卻穿的異常正式,全套的皇帝披掛一樣不少。
在其左右攙扶著她進殿的也不再是內宦。
而是兩個之前攪擾的整個天下難安的中年人。
虛攙著其左手的是剛剛晉位為嗣君的武承嗣。
右手處那人方一露面,頓時引得滿殿嘩然。
一些人甚至失聲叫了出來。
「相王!」
左邊由內侄武承嗣攙著。
右邊由兒子相王李旦攙著。
太子李顯被自殺后。
李氏唯一的繼承人就是李旦了。
李顯、武承嗣三人環形拱衛著盛裝龍服的武則天一步步向御座而去。
這一幕太具有衝擊性,以至於整個大殿有那麼一陣兒的集體失聲。
待武則天在御座上坐定之後,今天這次古怪聚會的目的也最終揭曉。
這是一次盟誓之會。
以李旦、太平公主為首的李唐皇室後裔與以武承嗣、武三思為首的武周宗室齊列大殿。
昭告天地之後,在滿朝重臣的觀禮下高聲盟誓。
誓言武李兩家永相親愛,互不戕害。
雙方共同盟誓之時,武則天早安排有史官在側記錄。
最終這份記錄的內容會交由將作監銘刻於三份鐵券之上。
而後三份鐵券一藏於史館。
一藏於武氏宗廟。
最後一份則供奉於高宗乾陵。
待這次聲勢浩大的盟誓完成之後。
至少在表面上看來武李兩家的關係和諧了不少。
......
「公主……」
車外傳來李行周的喊聲。
這時太平公主那架寬大華麗的馬車停了下來。
周圍的帶甲侍衛也勒住戰馬,停在了道旁。
太平公主掀開珠光寶氣的車簾,便看到了李行周正騎著馬獨自站在街邊。
她默然看著李行周,但她的神情從容莊重,沒有任何痕迹。
……
只見李行周從馬上翻身下來,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公主。
他的目光如此專心,彷彿他的眼裡只剩太平一個人一樣。
李行周的心裡現在確實只有公主一個人。
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了。
「公主,今上怎麼說?」
李行周問道。
太平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上車來,和一起回府。」
李行周躬身抱拳道。
「是。」
說罷將韁繩遞到旁邊的一個朴景泰手裡。
等別人為他開了車廂的木門,他才彎腰上了車。
豪華的四架馬車再次啟動,又寬又大的車子確實坐著舒服,穩穩噹噹的。
「今上執意要傳立武承嗣為太子。」
太平公主淡淡地說道,一面說一面觀察李行周的臉。
但是李行周只是皺眉應了一聲。
「哦。」
他本來想繼續苦口婆心地再勸公主的。
但最終沒有再說,總是老調子怕公主的耳朵都聽出了繭,便懶得多言。
只是默默地坐著看著她,等著她的態度就是了。
兩人相顧無言,車廂里很穩但依然有點顛簸,他們的身體也隨著車廂輕輕晃動,車輪上塗了油沒多大的聲響。
只是外面那些沉重的鐵騎踏得石板路噠噠脆響。
太平公主臉上的神情依舊庄重,有上位者的氣勢。
李行周在她的面前也總是感覺有壓力,一種無形的威壓。
不料這時她帶著這樣表情忽然說道。
「彘哥兒,你過來挨著我坐。」
他不禁抬起頭來看著太平公主,可是她的臉上卻依然一臉冷熱……
太平公主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帶著怨氣的疲憊,頹然道。
「你處處賣力,是因為害怕武承嗣,和我在一條船上怕連累到你?」
李行周不知道公主為什麼會這麼說。
心裡尋思也許是在武則天那裡受了打擊?
此刻他感受到了太平公主的失落與消沉……
皇家裡那骨子裡冰冷的親情,其實他也不是很有好感。
於是心下一軟,強自站起身來坐到太平公主的身邊。
太平公主聽了他的話,頓時有些動容,神情異樣。
「彘哥兒,能抱一下我嗎?」
李行周。
「……」
回到家中。
一身盛裝打扮的太平毫不顧忌形象的爬在了李行周的榻上。
「來,給我捏捏肩膀揉揉腰,這段日子你不在真是累死了」
眼見外面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李行周卻也沒說什麼。
起身關了門後走到榻邊坐下。
還真如太平要求的那樣,給她按壓起肩臂腰肢來。
李行周在太平水蛇般的腰肢上來了一下重的。
「把這禮服脫了,看著都累得慌」
太平動都沒動,懶懶聲道。
「你來」
天氣雖已到嚴冬,但李行周這屋裡自然不會冷。
伸手邊給太平扒著外面的大衣裳邊問道:
「看來則天大帝是不想像登基之前那般再搞血雨腥風的大清洗了,這倒是好事。對了。首輔之位可定了嗎?」
「我還真有消息,不過你猜猜母皇囑意的是誰?」
李行周原本還只是隨口一問,但太平這看似不必要的反問卻讓他精神一振,頗有些不敢相通道。
「難倒是狄公?」
太平嘆息了一聲。
「你呀。還真是夠聰明」
李行周猛然從榻上站起來踱著步子放聲大笑。
「這有什麼好聰明的。你母皇既然有意要緩和李黨與武黨之間的關係。」
「那由狄公出任政事首輔就是最好的權術手段。」
「只要狄公一就此位,滿朝李黨官員便能心安,這朝可就算真正穩下來了。」
「狄仁傑回朝出任首輔就讓你這麼高興?」
「狄公一代人傑。由他出任首輔實是天下之大幸也」
李行周嘿嘿一笑。
「不過更讓我高興的是武承嗣這回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傾盡心力相當嗣君。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受李行周感染,去了禮服只穿著一身內裳的太平莞爾而笑。
「你怎麼不知道他不是嗣君呢?」
聞言。
李行周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