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

回到辦公室，王科長沒有說話，直接坐到了座位上，自強走到李洪面前，跟他說：「謝謝你，李洪。本來我的這點兒小事不想麻煩李處長的，但你跟他提了一句，他就放在了心上，還親自跟開發商聯繫，幫我省了不少錢。」

李洪笑笑說：「你別謝我，我就跟他提了一句，他說他的朋友是那家公司的股東，就幫你問了一下。你謝他就行，這事兒可跟我沒關係。」

在辦公室里，又不好老這樣客氣來客氣去，自強也沒有再繼續說話。

房子的事終於進入了實質性階段，小區戶型都選好了，接下來就是錢的問題了。

自強跟安晨算了算，首付還差七萬多。安晨就跟自強商量：「你跟你爸媽再要一點，哪怕是他們先借出來，我們去還也行。」

自強沒有說話，他不想再給父母增加負擔了。

見自強沒有回應，安晨也沒有再逼他。

自強想了好一陣子，做了個決定，只能跟同學、朋友借了。

他先打了志軍的電話，這小子在部隊工資還比較高，又沒有地方消費，說不定有些存項。

可是連著打了三次，也沒有打通，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自強又給高亮打電話借錢，高亮聽了后，答應借他五千，因為他們也剛買了房子，又生了個寶寶，眼下花銷也比較大。

自強聽了后也很理解，能借到錢就不錯，現在大家都已成家立業，正是需要錢的時候，買房、買車，上面的父母越來越老了，需要供養，下面又有孩子，要撫養，壓力都很大，所以大家都不容易，無論能不能借到錢，他都很感謝。

他又給家裡的李寶寶打了電話，想跟他借點錢，他說得跟媳婦商量一下。過了半個小時，寶寶回了電話，說能借給他兩千，其他錢都在銀行存了定期。

自強又跟其他朋友打了電話，也只借到了三千塊錢。

其實，他還可以給周鵬打電話，周鵬也一定有錢借給他，可是他卻不想，因為總感覺他的錢來路不正，用著心裡不踏實。

最後，他只能給陳宇楓打電話，這也是他最後的希望。

電話打通后，自強聽見那邊很吵，宇楓跟他說一會兒給他回電話。

過了十分鐘，宇楓回了電話。

「自強，我在出差，剛下火車。你這沒事兒不會給我打電話，說吧，什麼事？」

「我要買房子，還差點兒錢，想跟你借一點兒，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要多少？」

「三萬吧。」

「你還差多少？」

「六萬。」

「你還得裝修吧？」

「裝修還沒那麼快，房子還沒到手。」

「遲早要裝修的。你也別再求別人了，本來就臉皮薄，到處求人也不是你的長處，本來就該直接找我。前面，高亮剛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你打電話的時候，讓我多借給你點兒，我說給你包底。這樣，我先借給你十萬，連裝修的也先給你準備點兒，不夠你再說話。」

自強心裡非常感動，嘴巴卻說不出口，只憋出了兩個字「謝謝。」

「別跟我客氣了，我還有事，回頭把銀行賬號發給我，我把錢打給你。」說完就掛了電話。

錢的問題終於解決了。可是自強的心裡卻不平靜，作為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至少從小到現在都是這樣，他始終會為錢的問題著急，上學為學費急，結婚為彩禮急，買房為房款急。學費無論如何父母會給他湊上，彩禮因為安晨家人的大度，並沒有對自己強求，買房子的錢也是這些朋友給他解了圍，這些都是他生命里的貴人。

自強把錢已湊好的事跟安晨說了，安晨有些小興奮，畢竟這是人生的大事，有了房子才有了根子，她們才真正算是這座城市裡的人。

等借的錢全到了卡里，趁著周末休息，兩個人興沖沖地來到了李處長指點的那個「常盛」小區，打了紙條上的電話，電話里那人聽說是李處長介紹過來的，說話很客氣。

在售樓處等了一會兒，有四五個人走了過來。被圍在中間的人留著寸頭，身高一米七零左右，穿著一身運動裝，四方臉，濃眉大眼，鼻正口方，紅紅的臉膛。

大廳里的經理一看見這個人過來，趕緊小跑過去，點頭哈腰地前後招呼。那個人有點不耐煩地擺擺手，經理就走開了。這幾個人徑直朝著自強和安晨坐著的地方走了過來，邊上的人快走幾步，把自強前面的椅子拉開。

來人沒有坐下，而是先對著自強伸出了手，自強也趕緊伸手過去握了握手，雙方坐下。

那人才開了腔：「卓主任，你好。我是常盛集團的董事長，吳常盛，這是我的名片。」他操著一口充滿「大茬子味兒」的東北話，遞過來一張名片，自強雙手接過。

聽著這口鄉音，自強倍感親切，無形間增添了好感，看著這個名字，自強感覺在哪兒聽過，卻想不起來。但是人家集團的董事長親自見自己，還是讓自己有點兒受寵若驚。

忙客氣地說：「為了這點小事，還勞您親自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麼主任，叫我自強就好。」

「別客氣，你是李處長的部屬，就是我的貴賓，你來我這選房子，是給我面子，我哪能不過來呢？再說，今天也比較趕巧，我正好來這裡看看，你就過來了，要是我在外地，就是有心也沒辦法了。說到底，還是有緣分。」

自強跟著打著哈哈沒有說話。

「你們兩口子想選個什麼樣的房子？」

聽到董事長提起正事，剛才那個經理趕緊拿了小區資料過來，在董事長面前鋪開放好。

吳董事長用手一轉就把資料轉了過來，自強和安晨看了幾頁，感覺不夠直觀，眉頭微微一皺。

吳董事長開了口：「卓主任，要不咱們去看看樣板房，你也順便檢查一下我們的工作。」

自強忙說：「不敢，不敢，要是能參觀一下您這裡的樣板房，當然更加直觀。」

「好，我們去看看。」

剛才的經理又恰到好處地出現了，在前面引路。

看過幾套樣板房，安晨還是比較中意三房兩廳的，最後就選擇了一套比較靠小區中間的，前面有小廣場，九層的房子。選好以後，吳董事長就把經理叫過來，吩咐到：「這是我的朋友，你把合同什麼的準備好，等卓主任下次過來再簽，價錢在你們促銷的基礎上再降十個點。」

經理一聽，伸手捏了個「七」，吳董事長點了點頭。

快要走出小區門口的時候，吳董事長把自強叫住了，說道：「卓主任，跟您提一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您請說。」

「王威。」

自強聽到這個名字，猛然間明白過來，上次王威來找自己就說的這個名字，自己因為不想搭理這檔子事，所以壓根沒有往心裡去，所以就沒有記他提過的名字，他當時確實說過他的老總叫吳常盛。寶寶還調侃他，起這個名字，做事能好得了嗎？多好的事，加了一個「無」，不就沒有了嗎？

世界還真是小，兜兜轉轉的真碰上了這個人。

自強說：「認識，我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家裡各種輩份的限制，他們幾個還真就是哥們兒。

「他是我在老家省城的施工隊長，上次讓他求你辦事，是我的主意，沒想到被你一口回絕，他回去之後，跟我說了這個事，我讓他別在意，才另想了辦法，認識了你們李處長，把問題解決了。」

自強聽到這兒，把心一橫，大不了房子不買了。

「確實他讓我幫忙的事，我辦不了。您是見過場面的人，我在這裡雖然工作了近兩年，但還是人微言輕。」

「你別誤會，我不是怪你，他有你這麼個哥們兒，不錯。這麼多年我在商場上打拚，雖然賺到了錢，但是也被騙過不少，有時求朋友辦事，人家漏個口風，我就得往裡扔錢，有些事辦成了，有些事沒辦成，沒辦成也不能往回要錢。你能量力而行，不打馬虎眼，不哄他，他就值。這件事我跟他白掰扯明白了，他也認了。聽說，那次他從家裡賭氣走的，下回你們見面，他會給你道歉的。」

「謝謝您的理解。」

自強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他和王威之間的事要他們自己去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