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

星期一，在領導開完會後，自強專門去李處長辦公室做了彙報，感謝他幫忙給開發商打招呼，開發商給加了十個點的折扣，但是把吳總曾經讓他幫忙的事給略過去了。

這次見李處長，全程他都很嚴肅，等自強全說完了，對他連聲道謝，他說了個「好」字，再沒說話。

自強覺得有點尷尬，就告辭退出來了，臨出來前，李處長看了他一眼，讓他感覺到意味深長，總感覺有哪個環節做的不對。

回到辦公室，他又感謝了一下李洪。

下一步，就是付款了，雖然現在還沒有交鑰匙，但是錢是要先付了的。

轉過一個周末，他們去售樓處簽訂了合同，付了首付，又跟著貸款經理，去銀行辦理了貸款，從此他就成了一個「房奴」了。

回家后，躺在床上，他跟安晨說起李處長那個讓他不安的眼神，安晨說：「人家給咱們幫了這麼大的忙，你光是用嘴感謝人家，恐怕是不妥吧，應該來點實際行動。比如說，給他包個紅包，或者送他點煙酒。」

「這樣好不好？我還沒有給領導送過東西。直接給錢更有點交易的意思，感覺會有點噁心。」

「什麼事總有第一次，現在社會就是這個樣的，你還能獨善其身？」

「能不能讓家裡給寄點土特產過來？再加點煙酒？」

「也可以。」

過了兩個星期，安晨讓爸媽幫買的土特產就到了，有家鄉的小米、還有特別甜的紅薯，還花了500塊錢買了兩瓶酒。自強一想，不能直接送到辦公室去，讓別人看到了不好，這事還得找李洪。

自強跟李洪聊了一會天兒，就拐彎抹角地問李處長家的住處，李洪告訴他在「天地花園」，連具體的門牌號都告訴了他，自強心想這李洪也太細緻了吧，其餘的也沒有再往深里去想。

晚上，自強提著岳父母幫著買的東西，找到了天地花園。這個小區就在省城中心公園的邊上，房子建的都不高，走近一看原來全是別墅。

自強到了門口，門衛不讓他進，說不是本小區的人不能進。自強好說歹說，說是來找李處長的，又給門衛遞了盒「芙蓉王」，保安看了看，丟在了桌上，朝自強笑了笑：「就你給我這煙，我要想要，一天能有一兩條，那些人全給的的雲煙、中華，人家大箱小箱的，得開車進去，各種茅台酒、紅酒，得讓我給他開門啊。看你第一次來，還不懂規矩啊。這次就算了，記得下次準備好點的煙。」

說著把自強放了進去。

「看這窮小子，拿的什麼不上檯面的東西，還給李處長送？給我我都不要。」

聽了這些風涼話，自強心裡很不是滋味，沒辦法進都進來了，硬著頭皮上吧。

按照李洪給的地址，自強摸著往裡面走。一路走一路看，自強總算明白了什麼是高品質小區。小區里，大片的綠地，正面朝向中心公園，視野開闊，建了各式各樣的活動場所，標準化的籃球場、網球場，還有羽毛球和乒乓球活動室，還有一個半畝大小的人工湖。房子全是獨門獨院的別墅，每家的門口都停著賓士、寶馬等豪車，還有一些自強從沒見過的跑車。

看到這一切，自強不自然地覺得自慚形穢了，感覺走路都配不上這個小區的格調。

到了一棟別墅前，自強按響了門口的門鈴。從裡面出來了一個女人，四五十歲的樣子，問自強：「你找誰?」

聲音冷淡而傲慢。

「我是李處長單位的小卓，他給我幫了很大忙，我給他送點家裡的土特產來嘗嘗。」

「哦，好吧。東西給我就行了。」

人家壓根兒就沒有請自強進去的意思。

自強把東西遞過去，並說：「就是一些鄉下的土特產，還請您不要嫌棄。」

「嗯」。

自強知趣地轉身離開。

走出了100多米遠，自強聽到那棟別墅的門開了，親眼看著自己提的那個袋子被扔在了邊上的垃圾桶里，門「砰」地又關上了。

自強感覺自尊心受到極大打擊，頭上有種流汗的感覺，早知道這樣，就不來送了。

回到家裡，自強跟安晨說，東西已經送到了，人家還說買的挺好的，安晨還專門打電話跟她父母「報告」了一下。

第二天，自強正常的上班，看到李處長還是正常地打招呼，李處長還是一樣的不冷不熱。趁著工作的間隙，李洪問了一下昨天「送禮」的情況。自強說處長的家屬很好，還讓他進去喝了杯茶，聊了會兒天。

「他家地板是什麼顏色的」？

自強沒有看過，只能蒙。

「白色大理石的。」這已經是他能想的最好的了。

李洪聽了「嘿嘿」一笑。

「你就沒進他家門，他家地面全是實木地板」。

然後他就和自強說起了自己的嬸子。自從叔叔當了處長以後，她就很有官太太的架子，老家來的人都很不待見，來了省城這麼久，也只是第一天在他那裡吃了一餐「剩飯」，他們去外面吃飯打包回來的，後來再沒去過他家。

「你能進去才怪呢？不上眼的東西不當著面給你扔出來就不錯了。」

聽到這裡，自強的嘴角稍微抽了一下。

過了一個月，自強拿到了新房的鑰匙，就開始緊鑼密鼓的裝修，多虧了陳宇楓主動多借的三萬塊錢，要不然還要另外找人借錢。有了這三萬打底，再加上兩個人每個月發的工資，用了半年的時間，總算把房子裝修好了。

有了房子，就有了根兒。

兩個人沒有馬上住進去，而是像別人說的那樣，放在那裡通風除甲醛。

不過，裝修完的那一天，自強和安晨還是慶祝了一下，在租房的家裡炒了幾個小菜，還買了一瓶紅酒。

「謝謝你！」自強舉起裝著紅酒的紙杯跟安晨手裡的紙杯碰了一下。

「祝咱們的日子越來越好！」

「一定會的。」

吃過飯，趁著酒勁助興，兩個人又扎紮實實地折騰了大半晚上。

一年的工作即將結束，新年度即將開始，自強已經在這個單位工作了兩年半的時光。

在李洪外出辦事的下午，王科長跟自強聊起了人事安排的事。

「自強，你已經工作兩年了，有沒有什麼想法？」

「科長，這個我還沒想，現在只想把工作做好，其他的服從組織安排。」

王科長手裡拿著煙，吸了一口。「你這個態度是好的，可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的工作大家都看在眼裡，劉副處長對你的工作尤其肯定，將提議把你提拔為我們科的副科長。」

「謝謝劉副處長和王科長的關心培養。」

「跟我你就別客氣了，我們都是自家兄弟。劉副處長那裡你找個機會去彙報一下，不用拿什麼東西，他不喜歡那一套，聽他給你指點指點就好。」

「誒，好的。找個機會我跟他彙報一下。」

王科長的話說的自強還是熱血沸騰的，感覺組織還是看到了自己的付出，所以有一點躊躇滿志，回家趕緊跟安晨說了這個喜訊。

第二天早上，剛上班，王科長說李處長打來電話讓自強去一下他的辦公室，看到李洪也在旁邊，王科長把眼睛輕輕地眨了眨。

自強還沒有理解出王科長的意思就走到了李處長辦公室的門口，索性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