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意外麻煩

第四十七章 意外麻煩

下午四點,松田裕太帶著副官上島,去陸軍司令部參加作戰會議。

目送他二人上了車駛出特高課大門之後,程曉峰立即趕往櫻花電訊室。

佳美還在一遍一遍地呼叫櫻花小隊,始終沒有得不到櫻花小隊的回應,雖然,與櫻花小隊的固定聯絡時間是在晚上,但是平常,櫻花小隊一直有一位電訊員負責守著電台,守著電台就會開機。這次,已經呼叫數個小時了,顯然那邊沒有開機。

會有什麼情況無法開機呢?程曉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難道,櫻花小隊已經暴露?這對於遠在千里之外的他來說,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祈禱,等固定聯絡時間的來到。

如果,到了固定聯絡時間,櫻花小隊還沒開機的話,那就表明老師他們遇到危險了。

憂心忡忡的程曉峰,只得走進密室,打開發報機,將頻率調到地下黨那個通訊頻道上,開始呼叫。

那部地下黨的電台立即發來應答訊號,根據密鑰『春江花月夜』,程曉峰同時寫密電,同時發密電,這幾乎是發報員的最高境界。

「同志,組織醫藥和醫務人員的行動,已被特高課察覺,有特務跟蹤。請特派員速離上海,已經準備了兩張通行證,在外灘公園第三個長椅下,明天中午派人去取,在記得用后銷毀。」

密電發完,立即調整到櫻花小隊的電台頻率,裡面依然是櫻花電訊室主機不停的呼叫聲。

發下耳機,走出密室,對佳美說:「不用呼叫了,安排一個人,每半個小時呼叫一次,你在換班前來我辦公室。」

「哈依!」

——————

下班的時候,憲兵隊的兩輛挎斗摩托車駛進大院,兩名憲兵隊軍官跳下車來,是木村拓野和尾崎大輔,大樓里走出來程曉峰和佳美。

「你們誰負責為美女效力啊?」

「我......」尾崎大輔剛要開口。

「你,行了吧,我的頭現在還疼呢!」

「這,也不能怨我。」

「那是怨我們機關長了,這次載美女,你可要小心仔細!」

「木村君,我們這次先去一趟海軍俱樂部,我和佳美要辦一件小事。」

「哈哈,不會去找花姑娘吧。」木村拓野笑著打趣。

「你還真是說對了。」程曉峰撇下面面相覷的兩人,上了木村拓野的摩托車。

佳美面無表情,坐進尾崎大輔的摩托車,尾崎率先駛出大門。

木村在跨上摩托車的時候,拍了一下程曉峰的肩膀,後者捂住被拍的肩膀,兩張特別通行證就就從一個人手裡傳遞到另一個人的手裡。

「沒人知道,沒有登記。」

「好的,謝謝!」

「別急著謝,你要給我推薦一名翻譯,要可靠的,還要是個上海通,周翻譯死了之後,還真不方便。」

程曉峰心裡一動,笑著說:「行,我看看能否在我的留日同學里給物色一名。」

「那可說定了,人要可靠的。」

「這還用你說。」

......

——————

海軍俱樂部,在一間辦公室里,慰問團團長還在獻媚地說著好話,幸子無助地坐在沙發上,旁邊放著她的行李,她不知道等待她命運將會是什麼。

她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原本屬於自己為未來的憧憬,隨著戰爭,被一點點地碾碎,她成為了那些魔鬼的玩物,靈魂已經離開了軀殼,家中的母親成為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

自從看到那個記憶中青澀的少年,也變成了魔鬼,就在她最不堪的時候,再一次闖進她的世界,將她心中守護的最後一絲美好也無情地擊碎。她幾乎連唯一活下去的理由都被擊碎,她相信,以她現在的樣子,即便父親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遠離這個城市,她不想被那個少年知道她還在這個地方,看到那個少年落魄地離去,她心中的痛絕不亞於那個少年。雖然,現在的青年已經不再是那個少年了。

就像青樓,青樓女子最好的歸處就是被一個良人納為妾室。當慰問團里姑娘們為帝國獻身的狂熱想法,就像泥偶一般,被現實的潮水一遍一遍沖刷冷卻,露出彩繪下面的醜陋和不堪,她們唯一期盼的最好歸宿也是被一個有權勢軍官帶出這個聲色地獄。

幸子,有幸的成為她們中的幸運兒,當特高課的機關長數次交涉之後,她終於可以離開了,然而,那位從未謀面的特高課機關長究竟為何選擇了她,一直讓她忐忑不安。

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的瞬間,她的心已經沉到了深淵。

那是一名相貌猥瑣的軍官,既無軍人的英氣,更無文者的氣質,而身邊還跟著一個貌美的女子,那女子眼中對自己有著明顯的嫌棄和敵視。

慰問團長慌忙起身,面上堆著諂媚的笑,面前的上尉沒有放在她的心上,但是背後的大人物可是她得罪不起的。

「我們一直對幸子姑娘很好,不信您問幸子,幸子是不是啊!」

那名軍官沒有理睬這個妓院老鴇子,對幸子鞠了一躬,問道:「幸子小姐,是吧?」

「是,您是?」

「跟我走吧,我是程曉峰,鈴木君的朋友。」

——————

當三個人走出海軍俱樂部的大門,看傻了摩托車旁的木村和尾崎。

「看什麼看,這是我們特高課的高級諜報人員,已經完成任務,現在歸隊。」

「啊?」

「木村君,你們先去三嶋亭,我們回去安頓一下,換換衣服,一個小時內到。」

「這......?」

「這什麼這?很快的。」

「行吧,你們要快一些。」

就在兩人狐疑的目光中,程曉峰架摩托車帶著兩名美女疾馳而去。

——————

在外白渡橋的哨卡,程曉峰脫下軍服和軍帽,將摩托車和行李交給哨兵保管,帶著兩名美女走進租界。

「佳美,你帶著幸子小姐去南京路,每人選兩套漂亮衣服,幸子,你也為佳美把把關,這個佳美整天就知道穿職業裝,幾乎成了一個呆板的軍人,這哪是一個花季女孩該有的。我在外灘公園門口等你們,記住了,半個小時見。」說完,程曉峰掏出一摞法幣塞到佳美手裡。

「哈伊!幸子小姐,我們走吧。」佳美原本的不屑和敵視已經消失不見,女性特有的憐愛之情油然而生。

「程先生,這怎麼好意思。」幸子能看出眼前這個猥瑣男人的真誠。

「誒,別客氣了,時間不多了,過會還要給幸子小姐接風呢。」

——————

看著兩名女子的離去,程曉峰走進外灘公園,這個時候,外灘公園遊人如織,第三個座椅上坐著一對青年男女,卿卿我我,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程曉峰只得繞了一圈,做了一次標準的反偵查,轉回來之後,那對男女依然忘情地偎依在一起,彷彿世界只剩下他們倆。

看看錶,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忍無可忍之下,程曉峰徑直走過去,坐在長椅的另一邊,幾乎挨著那個女的。

靜謐的二人世界,突然闖進一個不和諧的陌生人,兩人像兔子一樣跳起來。

在女人面前,男性的勇氣至少增加一倍,原本也是膽小怕事男人,此刻也變得多了幾分匪氣,再看面前的猥瑣孱弱的男人,更有一股豪氣直衝頂梁。

「小癟三,儂不曉事。」

「罵什麼罵,這長椅是你們家的,要坐一起坐好啦。」

「好了,我們走吧,不跟他一般計較。」那女的只想快點離開。

「這種小癟三不教訓教訓他,他還真不懂規矩。」

程曉峰懶的理會,反而向中間挪了兩挪,右手還在椅子面上拍了拍,一副地痞無賴的樣子,配上那猥瑣的相貌,還略帶色迷迷的眼神。

那名男青年確實有些掛不住了,揮拳就要向前沖。

程曉峰連忙擺擺手,站起來,向後退去,一邊退一邊說:「好,好,別動手,椅子歸你。」

看到那小癟三的退卻,在女人面前贏得了男人的尊嚴,那名男青也沒有了坐下去的興緻,拉著女子的手,罵罵咧咧地走了。

當場,只剩下空空的長椅。

一段小小的插曲,引起一點小小的騷動,這其實不是程曉峰想要的,既然將通行證插進長椅下方的縫隙,他只想儘快離開。

他不曾想到的,就在不遠處的一處涼亭,有兩個憲兵隊特工組的便衣,向騷亂處看來。

「咦,那不是特高課的程桑么?」

「是啊,他怎麼在這裡,怎麼跟人吵起來了?」

然而,讓曾曉峰更加不曾料到的事還在後面......

——————

在外灘公園門口,夕陽落下,江面吹來的涼風開始趕走一天的燥熱,外出乘涼閑逛的人也多了起來。

等在門口的程曉峰,似乎低估了女人選衣服的時間觀念,眼看半個小時了,兩個女人的身影還沒出現。突然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佳美還好,穿了一身職業服裝,幸子可是穿了一身和服,那是典型的日本服飾,佳美雖然能說幾句中文,但是一開口就是會露出日本人的身份,不好,他還是忽略了上海人對日本人的仇視。

雖然租界會有日本人進出,巡捕也會保護日本人,但是,現在天色已晚,街頭巡捕下班了,又是兩個日本弱女子。想想,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於是,他開始向南京路方向奔去,一邊跑,一邊祈禱,千萬可別出事。

然而,越擔心什麼,越會來什麼。

就在跑進南京路幾百米處,看到前面發生了騷亂,已經聚攏了不少人圍觀,他媽的,真的出事了!

程曉峰沒有急於擠進人群,而是在人群外向裡面看。

裡面有七八個地痞,正圍著佳美和幸子,嘴裡不乾不淨,動手動腳。兩位姑娘畏畏縮縮地靠著牆角,地上散落著新衣服和包裝袋。

還好,人沒事,程曉峰長舒一口氣。

「各位,小日本侵略我們中華,這兩個日本娘們還敢大模大樣地招搖過市,不教訓教訓她們,他們能長記性么?」其中一個頭頭一邊說著,一邊揪著顫抖幸子,就要往外拖。

「是啊,大哥,這日本娘們的味道咱還沒有嘗過。」一個小混混跟著起鬨。

「屁,拿一籠屜生煎讓我干這日本娘們一次,我也不是沖這個日本娘們,是沖那屜生煎。」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鬨笑,那幾個痞子污言穢語不絕。

佳美去掰那個頭頭的手,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你的,行行好,放過我們。」

那個頭頭鬆開幸子的衣服,幸子向後跌坐在地上,然後他順勢抓住佳美的小手,把她向前拖了兩步。「行啊,你表現好,就放過你們。來,給爺表演個扇子舞。哈哈,各位想看么?」

「想——!」看熱鬧不怕事大,圍觀地跟著起鬨,那名頭頭更加囂張。

——————

「放開她們!」

程曉峰在人群中穿梭一陣后,然後擠進人群,對那個痞子頭頭喊道。

痞子頭頭正在興緻上,不想有人出來管事,將佳美一推,抖了抖袖子,指著程曉峰喝問:「吆,還真有管閑事的,這種閑事你也敢管,你還是不是中國人。」

程曉峰沒理會痞子頭頭的話,對圍觀的人喊道:「都散了吧,別看了。」

那名痞子頭頭推了一把程曉峰的肩膀,罵道:「喂,小癟三,老子說你呢,老子教訓日本人,該你屁事。」

程曉峰迴過頭來冷冷地說:「你很能耐,一二.八你幹什麼去了,八.一三你又在哪?教訓日本人?」說到這裡,把手往北方一指:「有本事去那裡啊,那裡有現成的日本兵,去打他們啊!」

那名痞子頭頭一愣,氣焰低了三分,那幾個痞子也面面相覷。

程曉峰趁機對眾人喊:「大家圍在這裡看七八個大男人欺負兩個日本女人,不夠丟上海人臉的,都散了!」

眾人被搶白幾句,也覺得不是那個事,紛紛散去。

程曉峰上前將地上衣服袋子撿起來,那邊佳美和幸子也攙扶著起來。佳美不動聲色,雖然她只是個譯電員,也知道這個時候決不能跟程副官打招呼,可是幸子就沒有經受過特別訓練,剛剛從驚恐中回過神來,看到救星來了,激動地鞠躬,口中還不停地說:「謝謝程先生!」

這個時候,圍觀的一名青年喊道:「他是漢奸!」

——————

程曉峰認出那個人,正是在外灘公園裡與他搶長椅的那個青年,此刻,這個青年正滿懷憤恨,高聲喊:「他是漢奸,看他的模樣就不像好人!打他!」旁邊的那名女子使勁地拽他的胳膊。

原本都已經準備離去人們又都停下了腳步,原來被一個漢奸給騙了,群情開始激憤起來。

程曉峰有些無語了,上海租界經常會有日本人出入,包括許多什麼株式會社也有很多日本人,日本人可以被市民無視,也可以說不敢直視,但是,絕對不會放過漢奸的。

「好!你說我是漢奸,你是在哪裡見過我?在日本憲兵隊還是在司令部?你過來,說明白!」

「你,你,那個日本女人認識你!」那名青年膽氣壯了壯,指著幸子說,身子卻被身邊的女人拽著向後躲去。

「娘的,認識日本人就是漢奸,看你小子就不像個好東西!揍他!」痞子頭頭終於反醒過來,一身痞氣的他哪管青紅皂白,被人折了威風,滅了銳氣就是最大的恥辱,在道上混,面子最重要。

那幫混混們對佳美和幸子也只想好好地羞辱一番,對這個橫加一杠子的可就沒那麼客氣了,何況已經給他安上了漢奸的名頭,至少佔據了道義制高點。

程曉峰苦笑,看來今天還真是碰上了棘手的事,現在已經不是能夠用幾句話可以擺平的。

就在此刻,他看見不遠處有兩個黑衣人正在小巷子口向他招手。當即,從懷裡掏出一摞錢向空中拋去。

錢幣在空中陡然散開,瞬間如雪片般飄落。

幾個痞子硬生生地止住腳步,獃獃地看頭頂飛舞的錢幣。

在呆愣片刻后,人們開始瘋搶,痞子們也開始瘋搶,這原本就應該是他們的。

程曉峰拉起佳美和幸子,向那處小巷跑,此刻還有誰顧的他們,與巷子口的那兩名憲兵隊特工擦身而過時,說了句:「拜託啦!」

他們一邊跑,一邊就聽的後面那名痞子頭頭喊:「他娘的,想跑,沒那麼容易,追上去,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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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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