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軟凌甲
光影在商景昀的臉上跳躍,濃深的眉目間竟是一派情真意切。
如此說來,自家公子搶了自己的墨玉黑瓜子反倒是為了自己的好!
程雪宜忍不住在心裡嘖嘖出聲,對行自家公子信口開河的本事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
『如此說來,倒是景一小氣了,景一還道是公子擔心景一拿了這墨玉黑瓜子去聚寶樓里兌銀子才幫著一把它給收起來了,不肯歸還呢!』
程雪宜嘴裡說的直白,眼神也不怎麼含蓄客氣的盯著商景昀的眼睛。
商景昀神色安穩絲毫也沒有心虛的自覺。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這種事情倒是講一家人了,事關自己的贖身銀子的時候怎麼就算的那麼清了?
程雪宜心下腹誹,嘴裡也不肯退讓,直接就把肚子里的話說了出來「即然是一家人,那五百兩銀子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商景昀毫不猶豫的打破了自家小廝的妄想『親兄弟明算帳,你我親近歸親近,該分清的帳還是得分清的!』
商景昀說的一本正經,一付公正無私的樣子,瞧的程雪宜的有些牙根犯酸。
「公子說的極是。」
她虛偽的應和一句之後便不再說話。
商景昀低頭看了眼程雪宜,突然起身,道「當初我送你那件軟凌甲呢?」
軟綾甲?
商景昀問的突然,程雪宜反應一下才記起他問的是什麼。
那是一件曾經屬於商景昀的,輕軟的看不出什麼出其之處的坎肩,可以貼穿著。
程雪宜也是因為當初她與商景昀涼城遇郊外遇襲之後,心裡好奇為什麼自家公子受到暗算而沒有受傷,從而從黃老爹的口中得知了它的存在。
她當時也沒別的想法,只是因為黃老爹的描述讓她對那種只在武俠小說里存在的神奇物件好奇,便尋個機會同自家公子打聽了一下。
然而令她意想的不到的是,距那次她好奇開口挺久之後,久到她已經把這件事情給忘了的時候,商景昀容突然就把那件軟凌甲送給她了。
理由是,理由是什麼來著?
程雪宜還真的忘了。
不過因為她已經從黃老爹的口中知道軟凌甲是一件多麼珍貴的寶物。是自家公子的慷慨大方並沒有令她受寵若驚,反而讓她覺的不安。
她總覺得自家公子不會沒事把那麼件寶物隨隨便便的送人,而沒有所圖。
是以她很是緊張的一段時間。
直到後來她發現自家公子好像真的只是敗家成性,一時腦抽才把軟凌甲送給自己的之後,她的心才算安穩了下來。
但鑒於無功不受祿,她實在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把那件軟凌甲穿到身上,便乾脆把它給塞到包裹里了。
今兒聽到自家公子問起來,她萬分慶幸自己不是個貪小便宜的性子。
『在包袱里呢,景一這就去取來。』
嘴裡說著,她便準備起身,但商景昀卻突然又蹲了下來「為什麼不穿?」
他盯著她的臉完全沒有起身讓開的意思,令她有些尷尬犯難。
「公子」
她忍不住提醒商景昀他現在姿勢對自己造成困擾了。
商景昀卻無所覺,只追問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為什麼不穿?』
他的眼瞳很黑,很深,專註的盯著一個人的時候總會令人生出一種無處可逃的壓迫感。
程雪宜有些不自在的錯開視線「太貴重了!」
商景昀皺眉,對她的答案明顯的有些不滿『不是因為是我送的所以捨不得?』
程雪宜:……
她現在越發的對自家公子的想法感到迷惑了。
自家公子曖昧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他不是不喜女子,只喜男子嗎?
「公子,景一是女人。」她忍不住提醒自家公子,省得等他哪天反應過勁來的時候,對於自己把那麼一件珍貴的東西送給一個女人而感到後悔。
『本王眼不瞎』
商景昀意有所指的瞄了眼程雪宜身前的起伏。
程雪宜的臉刷的就紅了。
她只覺得自己身邊的空氣都開始熱灼起來,只能努力的吸氣令自己保持清醒,冷靜。
「那件軟凌甲是公子送給小廝景一的!」
商景昀有些不舍的抬高自已的視線落到程雪宜的臉,對程雪宜的說法有些不滿『誰說的?』
程雪宜「……公子不是因為景一是公子的小廝才把軟凌甲賞給景一嗎?」
商景昀點了點頭。
這原本是程雪宜早就知道的答案,卻應令她的心頭有些悶悶的。
「景一這就去把軟凌甲拿來還給公子。」
程雪宜見商景昀依然沒有起身讓開的意思,抬手便去推他。
商景昀沒有想到自家小廝暴露了女兒身之後的舉動反而更加的豪邁,毫無準備被她的手按個正著。
程雪宜只覺掌下一實,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當時便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就要收回自己手,卻被商景昀捉個正著。
商景昀的手乾爽有力,程雪宜掙不脫,只有心有不甘的向他投去討饒的神情。
商景昀眼內噙著一絲笑意,視線從程雪宜的臉上移到她剛剛按過的自己的肩上,又經她被捉的手落回到她的臉。
程雪宜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低低替自己辯解「公子擋著,景一沒法起身。」
商景昀『起身做什麼?』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程雪宜心裡清楚自家公子就是在沒事找事,可是情勢迫人,身在矮檐下她不得不低頭,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景一這就去把軟凌甲拿來還給公子。」
商景昀一臉不解「本王什麼時說過要把軟凌甲收回來了?」
程雪宜「景一已經不是原來的景一了,自然不好再拿著公子賞給那個景一的賞賜!」
她的話說的像繞口令,商景昀明白她的意思。
她竟然真把自己給看成一個色令智昏的人了!
心裡氣悶,忍不住道「景一,你倒是說說,那個景一有什麼值得本王以寶甲相贈的地方?」
原來那個景一除了性別是男子,與現在的自己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程雪宜還沒有傻到拿自家公子的喜好出來說事的地步。
「景一不是公子,自然無從得知。」
商景昀冷笑一聲『你便直說本王好南風,瞧上當初那個你不就得了!』
他的語氣實在不算客氣。
程雪宜「不敢」
商景昀有此受不了的嘆了口氣『景一,你說你連性別都變了,這虛偽勁怎麼就一點都沒變呢?』
程雪宜沒敢接聲。
商景昀斂了神色,鄭重道「景一,我說過我拿你當家人,是認真的!」
程雪宜無從知道商景昀把自己當成家人的原因,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他沒有在騙自己。
她道「景一知道。」
『知道就好。』
商景昀終於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掃量程雪宜一眼,道「呆會把軟凌甲穿上,餘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別往身上纏了。」
程雪宜知道自家公子嘴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指的是什麼,臉紅的燒炭似的。
「動作麻利些。」
丟下話,商景昀終於起身從程雪宜的屋子裡離開了。
程雪宜鬆了口氣,心裡卻又有些茫然起來。
自己怎麼就把自己的女兒身暴露在自家公子的面前了?
自家公子竟然沒有惱羞成怒,還讓自己穿軟凌甲?
剛剛的發事情就跟做夢似的,程雪宜緩了好半天,才總算意識到自己這麼的發獃下去不是回事,打起精神起身把自己的包袱給翻了出來。
很幸運,她與商景昀一路上波折橫生,卻一直不曾把那件軟凌甲給弄丟了。
打開包袱,軟凌甲疊疊的方方正正的壓在最下方,她小心拿出來,抖開,一片柔和的光便反到了她的眼睛里。
若不是親眼所見軟凌甲的作用有多麼的厲害,任誰也想到這薄薄一件小衫竟然能扛得下刀劍的衝擊。
程雪宜望著里的輕若片羽的軟凌甲,眼前便浮起了剛剛商景昀離去時的嫌棄「動作麻利些!」
他似乎總是這樣,嘴裡說著嫌棄的話,手下行著關切之事。
若自己……
程雪宜知道自己是鬼迷的心竅。
這種想法萬萬要不得!
她意圖讓自己清醒過來,狠狠咬了住唇。
痛意產生的剎那,她的手解下了身上的中衣,將軟凌甲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好東西確實是好東西!
軟凌甲之所以被江湖中人目為寶貝,除了它可以擋下刀劍的攻擊,還有其它織物所不具備的別一種特性。
不程雪宜看著自己平坦下來的身體的時候,驚的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的用手扯著軟凌甲的衣料,怎麼也想通,它明明彈性良好,足以適應從商景昀到自己的體形,卻按著自己的意原把自己身年起伏給壓平的原理。
商景昀出屋之後並沒有離開。
他也說清自己是什麼心理,就候在了屋外。
晨光晴好,氤氳了一夜的水氣還來不及消散,撲在臉上清新的讓人胸口的火氣都為之一清。
他深吸了兩口氣,回首看了眼屋子的方向。
聽瀾閣的門窗嚴絲合縫,他聽不到屋內的動靜。
望著枝頭嬉戲的兩隻麻雀,他的腦海里突然浮起了程雪宜的影像。
想著那件曾被自己貼身穿著的軟凌甲將要穿在自家小廝的身上的時候,他的心裡突然湧起一隱密的喜悅與不能對外人道的念頭。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家的小廝。
他轉身抬手去推門,突然想起自家小廝已經在自己的面前暴露了她的女兒身。
如今男女有別,自己這麼進去一個登徒子的印像便別想在自家小廝的心裡洗去了。
身為一個被人塞了一院子的少年郎的賢王原本是不應該在意這種虛頭巴腦的名聲的,但他的手就是落不下去了。
他正在糾結,景峰突然出現在院子里。
『王爺,宮裡的人快到府門外了!』
商景昀轉過身,望向單膝跪地的景峰『來者是何人?』
景峰「是皇後身邊的宋嬤嬤!」
宋嬤嬤在宮裡的地位非同一般,她是皇后的乳母,一直深得皇后的信任與敬重。
平日里跟在皇后的身邊可說是形影不離,今卻突然出現在賢王府外,不得令人懷疑皇后的目的。
『隨行的還有何人?』
景峰「只有吉祥,如意兩名宮女」
商景昀的眉頭不得由的擰了起來。
他是大昭賢王,並非女眷。按道理來說皇后與自己也是要避嫌的,縱使表達關懷什麼的也應通過皇上,派個得力的內侍過來,而不應該直接派自己身邊的嬤嬤也宮女過來。
他突然想到了昨夜留在府里過夜的嘉怡公主。
能讓皇后動用自己的得力心腹的人,想來除了嘉怡公子便沒有別人。
『雲鸞呢?』
景峰『還留在劉先生的院子里。』
劉景淵絕對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做出有辱雲鸞名節的事情,要不商景昀也不會對自家妹妹強留在王府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並不表示,嘉怡公主夜宿在劉景淵的院子里是件可以見光的事情。
商景昀想到皇后可能要做的文章,提步便離了聽瀾閣,直奔劉景淵的院子。
屋裡正在換衣服的程雪宜對於外面發生的事情一如無知。
當她終於將自己收拾利索,推開屋門的時候,整個院子都空落落了,除了樹上的鳥,牆邊的蟲,別說人影,就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程雪宜愣了一下,她記得自己並沒有聽到自家公子上樓的動靜,但她還是快步上了聽瀾閣的二樓。
二樓上靜悄悄的,商景昀根本就不在。
程雪宜的心裡突然便有些不安。
以著她對自家公子的了解,商景昀不會不聲不響的就丟下她一個在這裡。
肯定是有什麼呈情發生了!
心念一動,她飛快的從二樓上奔了下去,兩腳踏到地面上時,她卻又開始猶豫了。
自己家公子什麼都沒有說,自己若是跑去同德喜管家打聽他的動向是不是有些不妥。
再一個,她並不知道德喜管家在哪。
要不,自己回屋裡去等著?
她正糾結著,一少年突然從遠處奔到了她的面前。
少年站定,正是昨日守在門外,幫她把浴桶抬走的兩僕從里眉毛深濃的那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