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旋轉木馬

張文潛伏在醫院裡多日，陳懿果住在頂層的專屬區，他沒有機會上去。偶爾，身邊的人會議論樓上的情況，只是沒有機會親自見證。他沒有放棄，只要想到家境落敗還有父母慘死都是陳晨所為，他的怨恨就不會熄滅。對陳懿果的愛有多深，此時的憎恨就有多大。

他已經想好了，一定要為家人報仇，而後，他再讓她明白，當初的她是有多麼的愚蠢。張文已經變態到令自己陌生的地步，他看到了陳晨帶著小小外出的畫面，他們臉上的幸福，曾經的他也有。不過，拜陳晨所賜，他的一生，家族的一切都沒了。他要讓陳晨和她都付出代價，他要讓他們痛不欲生。

罪惡正在悄悄的進行著，張文的隱忍能力遠遠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了，在做足準備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若開始，雙方總有一個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陳懿果和陳晨都沒有想到有人惦記著小小，他們在慢慢的磨合雙方的關係，撫平曾經的傷痛。在女兒面前，他們彼此都是冷靜的。

「媽媽，爸爸說太姥姥和外公外婆要回來了，她們會喜歡我嗎？」照例，陳晨為女兒做臨睡前的洗漱。這幾天，他經常會提及外婆回來的事情，小傢伙從未聽到媽媽提起過，所以，小小才被抱到床上，仰著頭好奇的問著陳懿果。

「當然了，我們小小這麼可愛」

陳懿果溫柔的撫摸著孩子的發頂，一雙彎月的笑眼甜甜的，令人痴醉。

「媽媽，明天和小小出去玩吧，好不好？」

「小小想去哪裡？」

「去哪裡都可以哦，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就可以哦」

陳懿果抬頭看了看收拾浴室的男人，他還在忙碌著，每晚都如此，圍著他們母女，很少出去。有他在，生活變得有軌可循，小小也開朗了許多，除了身體原因，其他方面也和同齡的孩子沒什麼區別。

果真，孩子應該在健全的環境里長大，她是對的，這樣對小小來說是最好的。

「那個，小小想要我們帶著她出去玩」哄睡了孩子，陳晨也整理好了浴室，她抱著小小，兩個人並肩躺下的時候，她猶豫著說出了這一句話。

「嗯，沒問題」

「我就不去了，這個樣子也不方便，你明天帶她去附近轉轉就可以，她沒去過，總是好奇的」她的聲音有些失落，大抵，自己是為自己的身體而自卑吧。陳懿果害怕現在的她招引其他人的嘲笑，進而影響孩子的成長。

「小小不是讓我們一起？還是去吧，沒關係的，我們去動物園吧，明天是工作日，人不多的。你也不想孩子失望，是不是？所以，我們一起去，我會安排好」

陳晨心裡一緊，生怕她再拒絕。好不容易逗引的小小開口要求外出一事，少了她，那還有什麼意思？這孩子也是，出奇的懂事，反覆的問自己」媽媽可以嗎」。明明，聽見他描述動物園的熱鬧景象，小傢伙那麼的渴望，可是，這麼小就學會隱忍。是啊，在孩子的心裡，再沒有比媽媽更重要的人或事了。

「去吧，別擔心其他的，小小會很開心的。那孩子笑起來真甜，就像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一樣，彎彎的笑眼，說起話來甜糯甜糯的，那個時候，我的心跳的很快，心裡想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呢......」

陳晨輕聲的說著，他沒有欺騙她，更不是為了討她歡心。他一直都記得，在冷漠的家庭里，嚴肅的父親和憂愁的母親經常給他窒息感，是她的出現照亮了他的世界。他羞於開口，不肯承認，其實，她和他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你都記得呀」

「是，一直記得，不過，那幾年的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曾經，我也疑惑，怎麼會變成這樣，但是，這個念頭總是一閃而過。我要是早發現就好了，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對不起......」

她轉過身，黑暗中她看到了他黑色眸子里閃著光。她從未見過這個男人落淚，即使，那個時候他與紀曉雲被陷害，那個孩子死亡，他除了恨她之外，他沒哭。現在，他居然因為過去的錯誤而落淚，又怎能叫她不震驚？

白皙的手臂緩緩上沿，還未等她的手落到臉上，他一把將人帶到了懷裡。他的渾身都在顫抖，鼻音濃重的呼吸著，原來，一個男人也會哭泣，原來，他也會和小孩子一樣落淚。

陳懿果本來想拒絕，這個樣子不清不楚的總歸是不好，只是，他把她抱的太緊，她擔心掙扎期間吵醒女兒。還有，他的情緒感染了她，也震驚到了她。

「果果，我的女孩兒，對不起，對不起......」

被他抱在懷裡，不再是過去的生冷和疼痛，相反，他很溫柔，嘴裡呢喃著道歉的話，一字一句，全部戳到了內心柔軟之處。她豈會不知，當時的他也被人陷害。蘇小蔓曾經說過，被催眠的人無法控制自己，甚至，無法從虛擬出的記憶中剝離自己。

心軟大概就是她最大的弱點，漸漸的，她僵直的四肢開始放鬆，由警惕的被他抱著變成心安理得的窩在他的懷裡。直到第二天天明，她睡得無比的安穩。

父女兩個都沒有吵醒她，悄悄地，他為女兒洗漱，然後是準備早餐。小小著急著，心裡盤算「媽媽是不是不願意去了呢？還能出去玩嗎」。小傢伙坐不住了，趁著陳晨整理外出用藥及衣著時，小小爬上了大床。肉呼呼的小手有些微涼，陳懿果皺著眉頭，從夢中蘇醒，正好對上女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媽媽~」興奮的聲音軟糯軟糯的，小小開心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媽媽，快起來呀，爸爸做了好吃的，要帶我們去玩呢」

小小一邊拉住陳懿果的手，一邊指著卧室外忙碌的陳晨。她著急啊，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除了貓和狗以外的小動物呢，還有爸爸為她描繪的遊樂場，她太期望了。陳懿果想起昨晚，他們的對話，還有令她矛盾的相處模式，腦海里，曾經令她心碎的一幕幕浮現，還有她抱著孩子不知所措的茫然。她這樣，對嗎？

「媽媽？不能去了嗎？」

小小見媽媽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心裡不免生出失望。雀躍的表情已經轉換為委屈，脆鈴般的聲音也是啞啞的，有一絲不甘心。陳懿果恍然回過神，她為什麼去糾結那些問題，為什麼讓孩子承擔兩個人的錯誤，失去快樂呢？不，這不是她要看到的。她努力的把孩子抱到懷裡，在他的照顧下，小小已經重了很多。

「當然去，媽媽從來沒去過動物園呢，小小不想去了嗎？」她笑著撫摸著孩子的額頭，在人的一生中，不同的年齡有不同的生活和快樂，她不希望自己的悲劇讓孩子重蹈覆轍。

「哇哦」瞬間，孩子開心的歡呼起來，忙前忙后的幫著陳懿果穿衣服，洗漱，像個小大人一般把早餐端到桌子上。

出門的時候，陳晨把所有細節安排的妥當，自己常開的越野車換成了帶有醫療設備的房車，隨行的有沐小五、陸羽，還有幾名醫護人員和保鏢。小小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她還小，一門心思在沒見過的事物上，倒是陳懿果，心裡覺的他有些興師動眾了，哪裡身體差到這一步了呢！

陳晨不以為意，只要是他能辦到的，他就回去做。全程，他一手抱著小小，一手推著她坐著的車，陸羽想要幫他，被他婉言拒絕。他不累，相反的，他很開心，似乎，她能要求他做些什麼，或者，她的生活時刻有他參與，這樣的人生才是圓滿的。

「爸爸，你看，好大的老虎啊......」

「媽媽，媽媽，我們去做船好不好？」

「叔叔，嬸嬸，快看，我爸爸是不是很帥？是小小的爸爸哦？」

「爸爸，你是天底下最棒的爸爸了」

小小的誇讚讓陳晨幾位受用，竟然也配合起女兒，開啟無下限的自戀模式。陸羽和沐小五在一旁聽的翻白眼，陳懿果開心之餘，又多想了幾分。如果，能多陪陪孩子多好啊，她的女兒像個小天使，真的，她一點兒也捨不得女兒受委屈。

陸羽瞥見了陳懿果臉上的憂愁，悄悄的蹲在她的身邊，安撫著「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雖然他之前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事情，但也是有前提的，這一次，他真的很出力的。找了最好的專家，選擇了最好的儀器設備，還為了把你留在身邊，他竟然給容夫人跪了下來，你不知道，容夫人可是一點兒情面都沒給他留，那幾棍子，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身上。最後，容夫人才妥協，大概，容家那邊和義父他們前後到呢」

「什麼？他，他給敏柔姐姐.....」陳懿果沒想到，男兒膝下有黃金，為了她，陳晨竟然下跪低頭。還有，敏柔姐要來，帶著文嘯天和醫療團隊，她，她要怎麼辦？讓宋敏柔看到她現在的樣子？陳懿果心裡生出另一種擔憂，是即盼望見面又不敢。

」想開點，你看小小，從來都沒這麼笑過吧「

陸羽開始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是個極為現實的人。經歷了親人的離別，再多的仇恨在她看來都不如好好的享受人生。況且，這個世上並非所有的仇恨都是一廂情願，在其中，又有多少誤解參雜，如果能解開這其中的癥結何必讓誤會越來越大呢。

陳懿果怔怔的看著前方，女兒的笑容不會作假，父女兩人的身影就像是明日的太陽，溫暖著她的心，照亮她的世界。

「陸羽姐姐，我還能站起來嗎？」驀然的，陳懿果問出這句話。陸羽低頭看著她，與之前的眼神不一樣，陳懿果的眼神里有希望，還有對未來的憧憬。看來，蘇小蔓給調配的抗抑鬱的藥物非常見效，最起碼，她不那麼悲觀了。

「站起來，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過程很辛苦，比想象中的還要累還要痛」

「沒關係，我會堅持的，為了小小......」

陳懿果露出微笑，沒有什麼苦是她承受不住的，就像是黑暗的日子裡她仍然能活下去，她忘記一切，唯獨記得孩子和他。

「小小~」她叫住了孩子，小傢伙笑著向回跑，開心的爬到她的腿上。陳懿果溫柔的為孩子擦汗「寶貝兒還想學跳舞嗎？等媽媽的腿好了，媽媽教你好不好？」

「真的嗎？媽媽，我要學的」

「好呀，那，我們一言為定哦」

這些話，雖是對孩子說的，可眼睛卻看著陳晨。他聽懂了，明白了她的意思，激動的雙手有些發抖。

走過去的路有千斤重，他把孩子抱到地上，而後，同小小一樣，他把下巴拄在她的雙膝之上，雙眼溫柔的看著她，眼裡竟然有了潮濕。

到底是在外面，還有其他人在，陳懿果是護他的，擔心這樣下去日後會被人嘲笑。所以，她率先的雙臂環上的脖子，笑眯眯的歪著頭，在他耳邊說了句「我想去做旋轉木馬」。

也不管女兒在一旁不滿，更不管陸羽等人的詫異，他抱著她，旁若無人的走向旋轉木馬的平台，兩個人同坐一起，她全心的靠在他懷裡，沒有一絲顧慮。兩個人隨著音樂和木馬的律動旋轉，一圈又一圈。許多往事，對的也好，錯的也罷，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這個世界上，誰又能肯定自己真的是白的，誰又能肯定自己，生下來就是黑呢？

有人說旋轉木馬是見證兩個相愛的人的愛情遊戲，只要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同時坐在旋轉木馬上，木馬就會載著他們到一個完美的天堂，他們的愛情就會天長地久。也有人說愛情應該是相互的，是2個手牽手走過一生的勇氣，所謂，愛了就不要怕苦......但是，陳晨知道，也堅信著，無論傳說如何，這一生，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