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家的含義

N市，陳晨賣掉了所有與陳家相關的產業，這裡給他和她都留下了令人恐懼的印象，他們已經決定，等到沐虎回來后，他們一道前往瓊市。

外婆的情況與日俱下，沐欣綾擔憂著又無能為力。他懇求過蘇小蔓、懇求過秦鳴，可是，終究是回天乏術。

「阿綾，外婆想做蘇醫生說的那個手術......」

「不行，外婆，那個手術還沒成熟，我不同意的」

沐欣綾著急的阻攔，她聽蘇小蔓講過外婆有復明的可能，但是，手術技術絲毫不成熟，再者，外婆的身體承受不得手術的負擔，到時候，眼睛是看見了，身體卻是更糟糕。

「阿綾，外婆想看看你們，別害怕，人都有那麼一天。如果，外婆能看見我的公主過著幸福的生活，外婆就沒有遺憾了。」

「外婆~」

她心疼的趴在外婆的懷裡，實在是不願意去想外婆離開的日子。羅子君一直沒說話，她既是母親又是女兒，又怎麼會不理解呢？可是，自己和母親的誤會剛剛解除沒多久，同樣的，她也有不舍。

「讓外婆做一回主吧，再說了，外婆也要看看我的女兒現在如何了，是不是，還像當初一樣，是個調皮的小丫頭啊」

「媽~」

一番話，羅子君早已流下了淚水。她怕影響到母親，獨自的轉過身，擦拭臉上的淚痕。

最終，大家都執拗不過老人家的意願，在商議后，手術定於三日後。

沐欣綾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她自責自己沒有能力阻攔外婆，終究，她太害怕至親的離去，就像是曾經，她看到了自己的無助。

白天還好，外婆、媽媽和女兒陪著她復健，那些負面的情緒不曾出現。可是，夜晚降臨的時候，她怕的瑟瑟發抖。

「阿晨，我，我是不是錯了，不該那麼固執，不應該讓外婆擔心。如果我能聽話一些，或者，當初會變通一些，外婆的身體也不會如此」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陳晨把她按在懷裡，親吻著她的發頂。曾經，他做錯過非常多的事情，不僅傷害了她，還有外婆。陳晨不敢告訴她，陳家是如何背地裡逼迫外婆的。

他曾經得知真相后找過外婆，一個大男人像孩子一樣，或者說同她一般無助的哭泣著。他痛恨自己這雙手，曾經助紂為虐又充滿罪孽的雙手。

可是，外婆原諒了他，或者說，從未怪罪過他。她用溫暖包容了他，用愛給了他支持。

「明天外婆就做手術了，那個，爸爸怎麼還不回來？」

「已經聯繫了，明天一早到N市，我和沐小五去接，小小也要去的，小東西早早就睡去了」

「真的？怎麼不告訴我呢？連小小都知道了」

她有些吃醋的轉過身，現在真的很好，她非常的知足，無論有什麼困難，他和家人都在身邊。

次日一早，天剛剛擦亮，沐欣綾比任何人都起的早，為丈夫準備義父，幫助女兒洗漱，然後，一家三口去了機場。

「媽媽，外公在哪裡啊，去了那麼久也不和小小講電話」

「就是呢，外公就是騙紙」

一路上，小傢伙喋喋不休的訴說著自己的不滿，兩個小胳膊交叉的抱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而她，和孩子一樣，一唱一和的順著小小。

沐小五和陳晨笑出了聲，大概，這才是真的她，不被生活左右，沒有前途的困擾。只是，他們不知道，這種快樂能維持多久，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是個抹不去的印記。尤其是，他們幾個人甚至是一圈人都被幾十年前的權力爭奪卷進其中，他們有各自的身不由己，還有不一樣的喜怒哀樂。

沐虎從未想過女兒一家會出現，習慣了獨自面對所有困難的他，在看到笑容滿滿的一家三口后，眼睛竟泛起了潮濕。

小小興奮的炫耀自己陪著媽媽訓練的「功勞」，卻也因為起的太早，不一會就爬到沐欣綾的身上，呼呼大睡。她抱著女兒，輕輕的拍著小小的後背，確定女兒睡熟之後，才看向沐虎的左腿。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機場小小飛奔過去的時候，險些把沐虎撞到。那孩子不過三四歲，加上身體素質不高，也就是兩歲出頭的體重，沐虎多年鍛煉身體，又怎麼會被孩子撞的站不穩呢。只能說，在去S市這段時期，沐虎發生了什麼事情，可能，身體不太方便。

「丫頭，這是給你的」

「啊？」她接過沐虎手裡的精緻盒子，打開后，瞬間就紅了眼圈。是宋敏琪送給她的星空手鏈，曾經，她被宋敏柔帶回容家，她悄悄方在那裡的。沒想到，宋敏琪還留著。

「敢扔我送的禮物，你給我等著，再有下次，打斷你的腿！」獨特的宋敏琪字體展現在沐欣綾的眼前，她能想象的到宋敏琪的語氣，「噗嗤」一聲，她又笑了出來。

她像收起寶貝一樣把紙條疊好放回了盒子，那條手鏈重新戴在了她的手臂上。沐虎看了看，很普通的嘛，何必那麼寶貝。

「你喜歡手鏈，明天爸爸送你一條更好的」

「不要，我就要這一條，有很多回憶在裡面」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把手鏈帶上。她好想宋敏琪，好想S市的大家，更想過去的日子，那段放飛自我，無拘無束的瘋狂是她今後都無法得到的日子。

「丫頭，再等一等，給爸爸一點兒時間，都會過去的」

沐虎安慰著女兒，誰都沒說明這其中的細節，不過是齊思南要給沐家一點兒顏色，還有，為了平息悠悠眾口，凸顯自己的偉大形象。

為此，沐虎與齊思南大吵，若不是他們攔著，沐虎會衝到B市。在他心裡，對於現在的這個結果，頗為不甘，至少，他覺的很對不起女兒。

「沒關係啊，我不在乎的」她笑的輕鬆，轉眼又想起沐虎的腿，目光又看向了那裡。沐虎自然是知道，也知道沒辦法再岔過去了。

「傻丫頭，再也沒人會傷害你了，那些企圖阻止你幸福的人都不在了，爸爸和媽媽會保護你，你的丈夫會保護你，所有人，都不會再讓傷害來臨了」

對於如何解決金鵬，又如何從陷阱里出逃，以及，他在ICU里三天急救的事情，沐虎隻字未提。

沐欣綾沉默著，既然大家都想瞞著她，她也不好追問。不過，那則簡訊里提到的哥哥呢？她應該問嗎？其實，從沐虎離開的第二天她就後悔了，總覺得這個事情像陷阱，因為她的魯莽和不理智把家人推了進去。在沐虎沒有消息的時候，她也胡思亂想過，更加自責過，所以，此時的她，真的不敢去問了。

「阿晨，我能見見他們嗎？」

「嗯？誰？」陳晨和沐小五對視了一眼，明知故問。

「我想見見他們，算是一個告別吧。你放心，無論他么說什麼，我都沒關係的，不會上當」

陳晨沒有答應她，相反，一臉嚴肅。陳父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萬一當著她的面說出過激的言語或者，以過去的那些事情，添油加醋逼她就範呢？他不能讓她受到傷害，一丁點兒也不行。為等他開口，她坐直了身體，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其實，我知道哥哥可能不在了，從小就知道。我記得剛到陳家的那幾年，我幾乎每天都問一次，那個時候可能他們煩了，肖玲說漏了嘴，告訴我哥哥已經不在了。但我不甘心，沒有得到證實就有希望，那個時候我就想著，我就還有家人。那些委屈和疼痛總能被這個信念慰藉，漸漸的就習慣了。

我也知道，他們一直威脅外婆，我看到過，聽到過。所以，我從不和外婆講那些委屈，我告訴她我很幸福，這樣，外婆就能正常的得到治療了........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所以，你別怕，我沒關係的」

她一股腦的把往事都說了出來，那些他們刻意隱瞞她的，沒想到她都知道，並且，從小就忍辱負重。她說想見他們，其實是想得到確切的證實，讓自己死心。也許，這麼做是對的吧。陳晨思考了一會兒，最終答應了她，不過，他要做一番安排，以免再生事端。

蘇小蔓和秦鳴已經做足了準備，沐虎回來后，外婆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進的手術室。結果，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他們還是緊張。小小還不明白分別的意思，也不明白，媽媽為什麼傷心。她能感覺到大人的沉悶和不開心，所以，她乖巧的趴在媽媽身上，寸步不離，也沒了往日的吵鬧。

「別擔心，會沒事的」

「嗯，我做好了準備，外婆說，等手術結束她就和我們回小院兒，古城有外婆的記憶，也有我們的家，她希望，最後的時間裡，一家人能在一起」

她的頭靠在陳晨的肩上，有他真好，最起碼在這種時候她不會孤獨無助。

有秦明和蘇小曼親自參與，外婆的手術還算順利。一家人誰都不曾離開，就連小小，困了也是趴在爸爸的肩頭上。蘇小曼告訴了她們，外婆頭部的視力神經已經修復，等到她醒了，就能看見大家。不過，因為失明的時間太久，視力不會恢復到正常人那般，眼前的事物依然會模糊一些。

二十年的黑暗世界，老太太想了無數遍家人的模樣，終於，她在這一日看清了她們。

「外婆」

「外婆」

「媽」

心裡的模樣一點點的清晰，和她想的一樣。阿綾和女兒長的非常像，都有古典美人的氣質。阿晨則像他的媽媽多些......

大家擔心外婆剛剛蘇醒，身體還有些許不適應，又叫來醫生檢查一番，確認沒有危險才鬆了一口氣。

沐欣綾和女兒一直守在病床前，她連眼睛都沒挪開過，這麼多年了，外婆總說知道她長什麼樣子。現在，她有點兒說不上緣由的緊張了。

「怎麼了？」陳晨把女兒抱在懷裡，坐在了她身旁「放心吧，外婆沒事兒的，一會可以一起吃晚餐」

「嗯，就是，就是覺得很興奮，外婆應該也激動吧」

「當然，剛才看見媽，兩個人都哭了，不過，還是不能刺激外婆流淚，情緒激動，所以，你也要控制」

陳晨把她扶到外婆跟前，一老一少，嘴唇顫抖著，都在極力的控制自己。

「好孩子，和我心裡的一樣，更像你媽媽，我的孫女就是漂亮」

「我呢，我呢？太外婆，我呢？像媽媽嗎？」小小不甘示弱的掙著小身子上前，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哎呦，我的小寶貝呀，長的最漂亮，比你媽媽還漂亮。太外婆最喜歡小小了」

「小小也最喜歡太外婆哦」

孩子是最好的氣氛調和劑，有了小小在，大家的話題也不在沉重，過去留在了每個人心裡，向前看，去抓住屬於他們的幸福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應該做的事情。

夜晚，外婆把羅子君、沐欣綾留在了身邊，做母親的總有操不完的心，她擔心，女兒和孫女之間還有間隙，她擔心，不久以後，她不在了，她們心裡的疙瘩越留越大。

許是因為折騰一天，精神過於緊繃，沐欣綾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羅子君把她摟在懷裡，替她掖好北角，滿眼的喜歡。唯有此時，她才敢大大方方的寵溺這個孩子。

「當初，這丫頭瘦的就像個小奶狗，一晃，都做媽媽了」

「媽，她和阿進是不是很乖？」羅子君迫切的想聽孩子們的成長細節，她太像參與他們的成長了，可是，時間不可倒流，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所以啊，性格太內向了。以後，你們多開導開導那個孩子，骨子裡，他最疼他姐姐。還有，這孩子身體不好，這麼多年沒養住，都說女孩兒要富養，可是，她不說我也知道，這孩子過的幾經生死」

說著，外婆有些鼻酸的吸了吸鼻子。從法國的時候，文進大致說過姐姐的生后，雖然不全面，可也聽得出，她過的不太平。尤其是後來，她突然間退團退圈，又一個人面臨生子，一個人想辦法籌錢救這一家子，豈是一般人能扛過來的。

「嗯，我會的，媽，我和老虎會保護好這孩子，把缺失她的愛一點點補回來，你放心」

「媽怎麼能不放心，過去的都翻篇了，都是你們的孩子，好好照顧吧。媽最擔心的還是她的身體，像我這般，太苦了」

老太太沒有明說，羅子君心裡知道，她們家的遺傳病實屬罕見，目前講，醫學領域還沒有攻破此類基因缺陷。

「以後，等我去了，你們把我送到你爸爸和姐姐、姐夫身邊吧，帶著孩子們你們去沐家，別再回N市了」

「媽，你別這麼說，我們一定會......」

「子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再自欺欺人了，好好想想以後才是正經事。我能在活著的時候看到你，讓你們心中沒有隔閡已經很知足了，你不知道，你在走後，媽媽很想你，可是，我們找不到你......」

說到傷心處，老太太一度哽咽，羅子君也是。其實，是她太任性，自以為知道的一切就是真相，不僅傷害了家人，還害了自己。

這一晚，羅子君母女談了很多，有陳晨母親發生的那場變故，還有，沐家當初製造誤會，害他們家破人亡的那些陳年往事。也許是命中注定，沐虎在這場爭鬥中為他們討回了公道，也幫助羅家，保護了小女兒，大概，這就是因果循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