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宛城鉅賈
第八章宛城鉅賈
舂陵劉家農院。劉縯和劉稷正收拾著行裝準備出門。
劉稷滿臉興奮之色,端著一把雙刃開山斧,在院子里翻來覆去地觀看。
那一把巨斧確是一件利器,其兩側的鋒刃寒光閃閃,前頭還配有一個矛頭,就宛如一把半長的重戟。這是季達生前使用的兵器,直到今日,劉縯才決定交給劉稷使用。
這時,一騎快馬沿田間的小路往這邊奔來,騎馬之人正是劉秀。
劉縯聽得馬蹄聲,遠遠地招手笑道:「三弟,你終於出現啦,我還以為被哪家的姑娘給拐跑了哩。你這一走就是大半個月,大姐和小妹等了你幾天都不見人影。」
他前面那句調侃的話語正好戳中了劉秀的心事,後者臉上微紅,跳下馬背之後,四下瞧了瞧:「大姐和小妹來了嗎?在哪呢?怎不見人影?大姐……」
「別叫啦,人都回去了。」
「小妹是不是又長高了?大姐也真是的,好歹等我回來見上一面嘛……」
劉縯哂道:「大姐怕小妹在這把性子玩野了,趕緊『押送』回去了。」
「一天到晚吵著鬧著,要去江湖上耍耍,聽得我這頭都大了。」劉稷插口道。
劉秀知道小妹的脾性,當下笑而不語。
「你本來就頭大。」劉縯調侃一句。
「你們這是要去哪?怎麼連這大斧頭都帶上了?」
劉稷嘿嘿笑道:「去江湖上耍耍。」
「我和黑熊走一趟江陵城,要好幾天才能回來,家裡的事你多操點心啊,別三天兩頭地跑二姐夫家玩了,看你都二十來歲的人了,該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劉秀登時有些心虛,低頭去找農具:「我這便去地里瞧瞧。」
「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哩。」
「大哥還有什麼吩咐?」
「我這一趟回來,可賺不少錢財,到時給你說門親事,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啊?哈哈……三弟,你的臉怎麼紅得這麼厲害,男子漢大丈夫害什麼臊?」
劉秀避重就輕地道:「大哥去江陵城做什麼?離這好幾百里路哩。」
劉縯翻身上馬,回頭道:「近來天下動亂匪盜四起,江湖上自然也不太平,蔡少公認識一位宛城的鉅賈,需要把一批重要的貨物運到江陵去……」
不待劉縯說完,劉稷嘿嘿一笑,粗著嗓子道:「人家怕貨物被搶,正愁找不到高手一路護行,俺大哥名聲在外,自然是最佳人選。」
劉秀恍然大悟,拍著胸脯道:「原來如此,我理會得,大哥和黑熊放心去罷,家裡的事就全交給我好了。」劉縯道一聲好,策馬去了。
「灶上有餅……」劉稷急匆匆爬上馬背,追在劉縯後面飛馳而去。
劉秀心中一笑,沒想到這黑熊,有時候倒還挺細心。
騎著快馬趕了兩天的路,劉縯和劉稷二人終於到了宛城,蔡少公早已帶了幾個隨從在城門外接應,客套幾句之後,便領著大家往城裡而去。
劉縯把蔡少公拉開幾步,低聲道:「近來寨中的情況如何?」
蔡少公瞥了劉稷一眼,淡淡道:「今日只談朋友間的私事,不言其他。」
「瞧你這德行,便知道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說著朝劉稷努了努嘴,「那是我本族的兄弟,絕對可靠,不過寨中之事盡量別讓他知道。」
蔡少公失笑道:「寨中諸事妥當,只是錢糧依然緊缺,我們壯大得太快了。」
「這確實有些超出我的預料,你小子本事不小。」
「哈哈,這都是劉寨主眾望所歸啊。」
「打住罷,該談正事了。究竟是何人相邀,現在總可以說了罷?」
蔡少公神秘一笑:「急什麼,一會自然知道了。你記住啊,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並未告訴對方,只說我們是朋友,一會說話的時候你掂量著點。」劉縯微笑點頭。
穿過幾條繁華的街道,大家來到一處僻靜的小巷,又拐幾個彎,眼前出現一座氣派的莊園,剛步入前院,便瞧見十來輛馬車,上邊都捆著厚實的大箱子。
一名大漢聞聲走了出來,一身護院武士打扮,倒提著長刀向劉縯抱拳道:「想必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劉寨主了,在下曲幽,奉主人之命在此恭候大駕。」
劉縯抱拳回禮道:「原來是曲兄,幸會幸會。」
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對方,但見此人五官突出,面部輪廓分明,瞧著像是那種做事幹練的人,只是那僵硬的笑容和冷漠的表情,讓人有點不大舒服。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江湖中人大多脾性怪異,這也不必放在心上,他遂面容一展,大大方方地道:「敢問貴主人高姓大名?」
蔡少公哈哈一笑:「伯升,你還不知道罷?這裡便是宛城李氏的一處宅院。」
劉縯驚道:「莫非就是富甲南陽的李氏家族?」
恰在此時,門外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富甲南陽可不敢當,胡亂做點營生勉強維持家族的日用開銷罷了。」一言甫畢,一位身段儒雅,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走了進來。
此人長得寬額闊臉,皮膚白皙,面孔飽滿,頗有福態,眉宇之間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爽朗氣度,給人一種清高而不傲慢的感覺。
蔡少公拍手叫好,大笑道:「李兄不愧是星學高手,果真能掐會算,伯升剛一問起,你便到了。」曲幽連忙躬身行禮,叫了聲「主人」。
來人對曲幽稍一點頭,又向蔡少公微笑一下,算是回應,他徑直走到劉縯跟前,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朗聲笑道:「請恕在下冒昧,素聞蔡陽劉伯升乃人中豪傑,儀錶俊朗而氣宇軒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劉縯忙抱拳回禮道:「李公子謬讚了,在下山野粗人一個,實在不足掛齒。」
那人一陣大笑,拍著劉縯肩膀道:「伯升兄不要公子前公子后的叫了,在下李通,叫我次元就好了。」劉縯本是豪爽之人,見李通如此爽快,當下豪氣頓生,抱拳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能認識次元兄實在不虛此行。」
「大家屋裡坐,不用拘禮。」李通在前引路,笑呵呵的毫無架子。
步入廳堂,但見各式點心早已擺滿於案,侍婢們正將熱茶奉上。
「各位請慢用。」李通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
劉稷有些渴了,捧起茶杯就灌了一大口,但富人家裡喝茶,都極為講究,不但茶葉要好,水溫也得恰到好處,熱騰騰的剛能入口便喝,這才不失其香。
他又像在家裡一樣,這麼一大口茶水下肚,自然被燙得嗷嗷直叫,情急中趕忙塞進幾塊點心,這才舒服許多,表情卻依然怪異,原來是這點心太好吃了,當下狼吞虎咽,一眨眼的功夫竟將身前的幾盤點心一掃而光,只把大家看得口呆目瞪。
劉縯真是哭笑不得,一時頗為尷尬。
李通放下茶杯,圓場道:「伯升兄能親自前來,已是給足了面子,沒想到還帶來一位這麼勇猛的壯士,真是太夠意思了,在下感激不盡。」
「次元兄太客氣了,早知道你是如此豪爽好客之人,我早已不請自來,你我真是相見恨晚吶。」劉縯被誇得老臉通紅,指指劉稷道,「我這位兄弟嘛,是硬纏著跟來的,我出於無奈就順便帶他出來見識一下,讓大家見笑了。」
李通擺手道:「伯升兄說哪裡話,這位劉稷兄弟,豪邁過人,一看就知道是名猛將,這次有你二位坐鎮,定可萬無一失。」
劉縯奇道:「這次運送的是什麼貨物?竟勞次元兄如此費神。」
李通淡淡道:「也不是什麼特別的貨物,就是些鹽鐵罷了。」
劉縯錯愕道:「這兩門買賣不是由朝廷掌管的嗎?私人怎能販賣?」
李通哈哈一笑:「看來伯升兄不知其中的奧秘啊,這兩門買賣當然由朝廷掌管,民間不得私下販賣,但這個事總得有人來經營罷?生意上的事還得生意人來做才比較順心,朝廷也省心,只管發號施令,坐享其成便是。」
劉縯明白了,嘆道:「難怪次元兄家業如此之大,原來你的生意門路豁達至此,當真手段驚人,在下佩服。」李通道:「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厲害,只是看到什麼買賣賺錢就做什麼買賣罷了,胡亂做的,雜的很,穀物、布匹,都做。」
蔡少公接過話道:「這次的貨物比往常多,而江陵那邊又催得緊,次元兄聽聞最近匪盜四起,所以憂心忡忡,我正好知道伯升兄的能耐,所以冒昧相請。」
劉縯點頭道:「原來如此。」
「我會派出五十名武士護送這批貨物,曲幽負責領隊,蔡兄負責日常打點,伯升兄則坐鎮中軍,總攬全局,有你一桿長槍在,斷然沒人敢來撒野。」
劉縯道:「在下理會得,定全力相助,希望不負次元兄所託。」
李通抱拳道謝,眼角餘光卻瞥見劉稷老大不高興的樣子,稍一思索后恍然大悟,當即兩眼一翻,表情風趣地笑道:「有劉稷兄弟這威武的容貌和霸氣的大斧,毛賊們見了定嚇得屁滾尿流,就怕伯升兄的長槍要一路寂寞了。」
劉稷一聽登時眉開眼笑,眾人亦笑,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車隊一路南下,十分順利,有幾股小毛賊,聽得劉縯大名早嚇得跑了,劉稷卻追著人家的屁股一個勁的嚷嚷:「稷爺爺的大斧還沒出手哩,回來陪俺玩幾手啊……」隨行之人無不莞爾,哪有求著別人來搶自己東西的?
過了幾日,車隊終於到了江陵地界,大家心中都鬆了口氣。
蔡少公顯然心情大佳,怪坐於馬背上,吆喝道:「大家再堅持堅持加把勁喲,明日就到江陵城了,好酒好肉正等著我們哩,到時不醉不歸啊。」
想到酒肉,車隊中頓時有人口哨連連,異常興奮。
一人謔道:「我現在就想喝酒吃肉,怎麼辦啊?」
蔡少公脫下一隻鞋便扔了過去,罵道:「瞧你這德性,才兩日沒喝,酒蟲就咬你肚子了?前方二十里處正好有個市肆,一會買個酒缸,把你泡進去,讓你喝個夠。」
那人哈哈大笑:「這蔡少公太不厚道,明明二十裡外就有酒肉,卻告訴我們明日到了江陵城才行。」他嘴上不饒人,雙手卻已拾起地上的鞋子,給人家穿上了。
又一人介面道:「別他娘的廢話了,跟緊車隊趕路要緊,誰要是拖拖拉拉害我今晚喝不到酒,我非吐只酒蟲出來咬死他不可。」
「今晚都適可而止啊,誰要是敢多喝,我一個屁嘣死他!」說話的是蔡少公。
這一陣對答,當真風趣得緊,眾人聽得大笑不已,幾天的疲憊,一掃而空。
時已夕陽西下,好在市肆已可瞧見,入口處牌坊上赫然寫著「大圩集」三個字,大家老遠便聽到了一片吆喝聲,想喝酒的人愈發心癢難耐。
踏入市肆,當真人聲鼎沸,但見大街小巷皆人流如潮,熙熙攘攘。
街道兩邊都是林立的店鋪,絲綢布匹隨處可見,金銀首飾琳琅滿目,酒樓、客棧等地方比比皆是,這裡的衣食住行檔次,與一般的郡縣相比,猶有過之。
這只是江陵城外圍的一個小市肆而已,看來江陵的繁華與富足不是憑空吹噓的。
江陵城地處江水中游,曾為楚國的都城,是荊楚一帶的軍事重地,居江陵則可俯瞰江濱貫通南北,指臂吳越經略東西。
從江陵逾江而南,可經洞庭出湘水至嶺南;溯江水而上可通巴蜀至成都;順江水而下則可達吳越至廣陵;北有大道,可經穰、宛出洛陽,直抵中原。
江陵南有江水之隔,北有襄陽之庇,東有江夏之援,西有夷陵之防,進可攻退可守。這裡土地沃野物產豐富,水陸交通車船往來,富饒的物質資源給江陵提供了充足的兵糧,向來是戰略物資的儲備地。自古以來,欲霸荊楚者必取江陵。
蔡少公一行人正東張西望指指點點,高談闊論不亦樂乎,路邊忽然竄出一個滿身油漬的後生,笑呵呵的牽住了蔡少公的馬。
聞著對方身上的味道,蔡少公幾乎可以斷定,這人是在酒樓、客棧里做事的。
果然,那後生道:「客官們一定是遠道而來罷?到我們大圩集歇腳算是選對地方了,前面巷子盡頭右轉,便是我們明月客棧,本地最大最有名氣的客棧。」
「走開,我這人喜歡清靜,住個小客棧就好了。」
「哎喲,那真是緣分哩,我們明月客棧不在主街道,清靜得很,正適合客官你這種高雅之士,不但房間寬敞舒適,還有很大的院子存放車馬,更重要的是,咱客棧的燉魚……哎,那不是吹,整個市肆的一大特色啊,你要是不去嘗嘗肯定後悔。」
劉稷呼啦一下跳下馬來,一把抓起那後生舉在空中,斗大的雙眼瞪著對方:「說的可是實話?要是敢欺騙你稷爺爺,便把你扔到江里喂王八。」
對方被這突如其來的遭遇嚇得不輕,他本想招攬個生意,不料遇到這麼個凶人,笑容頓時僵硬,囁嚅道:「是……實話,欺騙誰……也不敢欺騙壯……士你啊。」
劉稷哈哈一笑,將人放下,粗聲道:「這還差不多,趕緊前面帶路,準備上好的酒菜讓大爺們好好祭一祭五臟廟。」那後生如蒙大赦,唯唯諾諾地去了。
蔡少公與劉縯四目相對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他湊近劉縯耳邊,低聲道:「有稷兄弟剛才這麼一嚇,倒省去了不少事。」
劉縯尷尬一笑,搖頭嘆道:「我這兄弟就是這粗脾氣,蔡兄習慣了就好。」
轉過一條小巷,有老大一座木樓當街而立,大門口掛兩排長長的燈籠,一金漆匾額十分醒目,上書「明月客棧」四字,瞧著頗有氣派。
木樓四周用木柵圍了起來,形成一個大院子,足可停下二十餘輛馬車。看來那後生並沒有說謊,這裡的環境確實優雅,讓人感覺到了一處恬靜的莊園。
進得廳堂,四處早已坐滿了客人,酒菜味撲鼻而來。
蔡少公賞了帶路的後生一把銅錢,對方眼中一亮,招呼大家往二樓走去。點足了酒菜之後,各人一頓猛吃猛喝,早把「適可而止」四字拋擲腦後,散席之時天已入黑。
趕了一天的路,大家的身子都已疲倦不堪,各自回到房間便倒頭大睡,曲幽安排了兩名武士值守馬車,便也回到房間呼呼睡去。
劉縯功力深厚,精力充沛,只睡得兩個時辰便自然醒來,他打開窗戶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一陣涼風吹來,頓覺神清氣朗。
驀地里,外邊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有人馬正在靠近。
他迅速提起長槍翻窗而出,輕飄飄落於院中,只一會的功夫,院外已火光通明,二十餘騎蒙面人正將客棧團團圍住,相互打著手勢。
呼的一聲,空中拋來兩隻火把,馬背上躍起兩人,撲往院內。劉縯冷笑一聲,長槍如驚鴻般轉向敵人,槍尖射出十餘道勁氣,發出「噝噝」的破空之聲。
兩名蒙面人忙揮刀相抗,他二人本想在空中借力滑開,誰知這一槍如此迅捷霸道,竟來不及卸去槍勁便已被震得直摔而下,狼狽地跌落到馬車上。
院外的蒙面人發出驚異聲,他們顯然沒想到,這使槍的年輕人功夫如此了得。為首的一人呼哨幾聲,當空又撲出數人,把劉縯圍在中間。
劉縯大笑一聲,冷哼道:「爾等臭賊,窮瘋了不成?這市肆之中便來行兇搶掠,不要命了么!」說話間長槍上下翻飛,人影縱橫起落,幾個照面已把敵人打翻在地。
他一個騰身,飄然落於馬車之上,劍眉微蹙橫槍而立,說不出的輕鬆寫意。
經這一鬧,武士們全都驚醒,紛紛拿了兵器殺出院來,強盜們見忽然來了這麼多人,嚇得掉頭就跑。曲幽已替兩名負責值守的武士解開穴道,正一陣訓斥。
蔡少公醉眼惺忪的走了出來,顯然剛從夢中驚醒,心中十分惱火,指著強盜們逃去的方向一陣臭罵,平時的涵養全拋到了九霄雲外。
緊接著,劉稷也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言語就更加不堪入耳了。
曲幽向劉縯走了過來,抱拳道:「劉寨主果然好本事,一人一槍便把強盜們打得屁滾尿流,真是解氣。哎,這都四更天了,也沒心情睡覺了,大家乾脆趕早出發罷?」
眼見眾武士都無精打采,蔡少公大聲道:「早到江陵逛場子去啊——」
一時哨聲四起,蔡少公的話總是那麼中聽,大家聞言之後,登時把剛才的窩火事忘記得一乾二淨,紛紛收拾行裝點上火把,駕著馬車往江陵城去了。
走出市肆十餘里,車隊後邊陡然傳來隆隆之聲,有人舉著火把回頭一瞧,但見幾根巨大的檑木已把來路堵死。大家驚魂未定之際,空中傳來嗖嗖之聲。
數十隻勁箭突然從兩邊的樹林中射出,車隊中倒下幾人。
劉縯手中長槍舞成一道槍牆,擋開敵箭,他猛然醒悟,叫道:「不好,中了敵人的敲山震虎之計,襲擊酒樓的臭賊和這夥人是一路的,大家快熄滅火把注意藏身。」
一連幾陣箭雨之後,數十名黑衣人同時從樹林中殺出,直往馬車撲來。曲幽拔出長刀迎向敵人,眾武士紛紛應戰。
劉稷狂笑一聲往敵人殺去,一把大斧呼嘯連連,把敵人砸得東倒西歪,正自得意間,一聲冷哼從身後傳來,一名披肩散發的老叟正一劍刺來。
此人身法詭異,有如來自地獄的幽靈般飄忽不定。
劉稷登時感覺到一股邪惡的氣場漫布周圍,令人心神不寧,他大驚之下忙斜身閃避,跟著大斧掄起,寒光暴閃,一連三斧往對方劈去。
老叟一聲怪叫,改攻為守,他沒想到眼前這壯漢竟能把大斧使得如此靈活,當下長劍一貼一靠,使股卸勁,整個人螺旋般轉往一旁。
劉稷被人偷襲,心下惱怒,罵道:「你這老猴子,背後偷襲太不要臉!」
老叟一招失手,心有怨氣,聽得這話更是勃然大怒,厲聲道:「待老夫割下你這顆臭頭,看你如何逞口舌之快。」說話間人影一閃貼往劉稷,招式毒辣,身法極快。
劉稷大吃一驚,沒想到此人的身法如此迅捷,只一瞬間,便近了自己的身。
他已來不及施展大斧的攻擊優勢,急忙拖斧疾走,回手使出一招『弧月擊』,斧刃劃破夜空,形成數道弧月一樣的殘影,勉強把敵人詭異靈動的劍招擋住。
他且戰且退,雖然不致立刻落敗,形勢卻危急萬分,一時窮於應付,狼狽之極。
正當手忙腳亂之時,早已潛身暗處的兩名黑衣人偷襲而出,分取他的左右兩肋。他恨得牙痒痒,怒目張口間朝一人暴喝一聲,趁著對方獃滯的剎那猛撞了過去。
那名黑衣人被撞得仰面倒飛而去,劉稷拖著身後的大斧車輪般揮出,可憐黑衣人還沒落地便給劈成兩半,他隨著大斧旋轉,也像個車輪似地在空中翻轉了幾圈,雙足著地之後拐了個方向,往另一名黑衣人殺去。這人登時嚇得面無人色,忙與老叟會合。
劉稷的大斧忽然間改劈為砍,人也由空中翻轉變成陀螺般旋轉,一把大斧掄得密不透風,形成了一道羅網把自己罩在當中,旋風般往二人捲去。
此招喚作『旋風斬』,用於混戰之中,殺傷力極大。
一時漫天都是斧影,「旋風」路經之處,已有幾條「池魚」遭殃,被斧刃絞殺得血肉模糊,老叟的劍招再也攻不進去,唯有仗著迅捷的身法且戰且退。
季達留下來的這套斧法,傳自一位隱世高人,原是上古的一位蓋世英雄所創,由實戰中頓悟而出,講求以攻為守,以命搏命,根本沒有專門防守的招式,唯有弧月擊和旋風斬這兩招,算得上攻守兼備,可在衝鋒陷陣時進退自如。
創下這套斧法的人確是位高人,以大斧的笨重,哪怕神力驚人的勇士,也趕不上刀劍的速度,而行如桑弧,走似殘月的弧月擊,配合身體的移動,恰能揚長避短。
旋風斬則是急劇催發內勁旋動大斧,罡風帶起多重的勁氣宛如旋風般卷向周圍,端的是遇兵則摧,遇人則殺,乃混戰中當之無愧的殺招。
老叟在江湖上混到這把年紀,自然閱歷豐富,他一眼便瞧出對方這旋風一般的斧法雖然厲害,卻極為消耗體力,當下便避開鋒芒,幽靈般地游斗。他的劍法飄忽邪異,身法靈動迅速,既不讓對方的罡氣碰上,也不讓對方走脫。
這「黏」字訣果然管用,過得片刻,劉稷已有些心浮氣躁,漸露破綻,主動權開始移向老叟,他只要把劉稷累垮,便可穩操勝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