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狐芸與靈梔

七天後。

張浪緩緩睜開眼睛，他的恢復力驚人，即使受了如此重傷，也只用了短短七天的時間就痊癒了。

金身老者、殘仙，痴佛與青龍圍在張浪身邊，犀聖已經走了，它回到了妖神界的邊緣處。

做為妖神界的守護者，犀聖要時時刻刻提防蒼茫宇宙中的外敵入侵，不能在這裡久留。

「自由神，你醒了？」

金身老者小心翼翼的湊到張浪身邊，為張浪端了一碗水，又拿起熱毛巾在張浪頭上擦了擦，驚嘆道：「超脫了的肉身果然驚人，這才七天而已，就癒合了所有傷勢！」

「咳咳……」

張浪咳嗽兩聲，吐出一口黑血，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他坐起身，看向周圍，道：「蕭……蕭乞呢？他……他還在嗎？」

「他走了。」

殘仙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臨走前，帶著白忘川、北暮、狴犴之子、林清淺等人，全都離開了妖神界。」

「什麼？！」張浪瞪大了眼睛。

「哎。」

金身老者嘆了口氣，道：「殘仙說的沒錯，蕭乞帶走了所有與他親近的人，把妖神界完完整整的留給了你。」

「哈哈。」

張浪露出一抹慘白的笑容，喃喃道：「至於這麼絕情嗎，要徹底與我劃清界限，對么？」

「自由神不必如此傷心，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痴佛嘆道。

「過去的？怎麼過去？怎麼能過去？！」

張浪「噌」的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目呲欲裂的指著遠方，怒吼道：「我把蕭乞當成我的親人！我復活了他兩次，整整兩次！！！」

「可他呢？他把我當成什麼？！工具嗎？！！哈哈！！」

張浪慘笑，似乎在憤慨，但更像是在自嘲。

「像他說的，我在他眼裡，連條狗都不如。」

砰！

張浪推開門，跌跌撞撞的走出去，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下，可心卻是冷冰冰的，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呸！」

張浪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神色漸漸變得冰冷。

「蕭乞，既然你無情，就休怪我無義。」

「你要與我割袍斷義，我便當做從來沒認識過你，星辰缺了誰都會轉，這世上也沒有誰……缺了某個人就不能活！」

咔嚓！

張浪清晰地感應到，他與蕭乞的最後一份情義碎裂了，從此之後，他與蕭乞真的就成了兩個素不相識的路人，能記得彼此的名字，但談及彼此時，再也不會有絲毫的感情。

「呵呵，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心叵測，當真是……人心叵測。」

張浪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殘仙、痴佛等人眼中，只剩下幾句落寞、凄涼的話徘徊在天地間，久久不曾散去。

「哎。」

痴佛嘆息一聲，盯著張浪離去的方向望了許久，喃喃道：「希望蕭施主的決定沒有錯，否則……這反目成仇的代價，也太大了一點。」

「是啊。」金身老者唏噓不止。

眾人雖然不知道蕭乞究竟看見了什麼，但他們隱隱約約能猜到，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事情。

而那些事情，絕對與張浪有關。

……

萬妖嶺，鳳王領域。

張浪坐在一個矮山丘上，翹著二郎腿，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前方丟著石頭。

這裡被蕭乞砸塌的那些山峰都被歲月磨平了稜角，雖然看上去矮了許多，但也不再那麼奇怪了。

山上鬱鬱蔥蔥的叢林再次生長了起來，鶯飛草長，鳥獸奔騰，倒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美景。

這時，一個身穿白衣的靈動少女探頭探腦的從樹林里鑽了出來，好奇的湊到張浪身邊，抽動小鼻子使勁嗅著張浪身上的氣息。

「嗯？」

張浪下意識轉頭，當他看清楚少女的臉龐時，頓時愣住了。

「立……立芸？」張浪恍惚道。

「她不是許立芸。」

鳳憐衣的聲音飄來，張浪轉頭看去，只見風姿綽約的鳳憐衣緩緩從天而降，神色冰冷的看向張浪，道：「她是我的小徒兒，狐芸。」

「狐芸？！」張浪愣了一下，再次轉頭看向少女，果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氣，這少女竟然真是個狐狸精變的。

「許立芸已經死了，她是狐芸，是我最小的徒弟。」

鳳憐衣朝狐芸招了招手，冷聲呵斥道：「誰允許你擅自勾引男人了？給我回來！」

「唔……」

狐芸頓時紅了眼眶，委屈巴巴的撅著小嘴走到鳳憐衣身邊，嘟囔道：「我才沒有勾引男人。」

「敢頂嘴？！」鳳憐衣怒瞪狐芸，喝道：「掌嘴三十！！」

「不要！狐芸知道錯了！不要掌嘴！」

狐芸的眼淚頓時猶如斷線的珠子般「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鳳憐衣。

鳳憐衣的心頓時軟了下來，但還是故意板著臉，道：「這次可以饒了你，但你以後不許再往他身邊湊！」

鳳憐衣指向張浪。

「你什麼意思？！」

張浪心裡躥起一股無名之火，鳳憐衣阻攔他與許立芸相認也就罷了，還如此欺負許立芸，這讓他如何能不怒？！

「我什麼意思？」鳳憐衣戲謔一笑，冷眼看著張浪，道：「許立芸為什麼死，你自己不清楚么？現在還想禍害我的徒兒？做夢去吧！」

「你著了魔不成？怎能用這般態度對我？！」張浪怒喝。

蕭乞、鳳憐衣一個接一個的對他翻臉，這種感覺著實不好受，讓張浪感到十分的憋屈。

「對你這種人渣，用這種態度算好的了。」

鳳憐衣冷笑著瞥了張浪一眼，轉身不再看張浪，自顧自的牽起狐芸的小手，道：「徒兒，我們走，追隨魔祖去往蒼茫宇宙，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師父，可是……可是……」

狐芸扭扭捏捏的不想離開，她頻頻回頭看向張浪，眼眶裡含起一圈淚珠，不知怎的，心就像針扎似的疼。

「可是什麼可是？！你若不走，我便打暈了你，強行帶你走！」鳳憐衣怒斥。

「我……」

狐芸扭著身子，紅著眼睛的看著張浪，她似乎看到了曾經的回憶，淚水不控制的就涌了出來。

「你什麼？」鳳憐衣怒問。

「我想多看看他！」

狐芸竟然奮力掙脫了鳳憐衣的手，不管不顧的向張浪撲來，似乎想趴在張浪懷中大哭一場。

鳳憐衣慌忙轉身，怒斥：「孽徒！還不快回來！」

「不要！我喜歡他！」

狐芸撇著嘴，寧可違抗鳳憐衣的命令也要撲向張浪。

但就在狐芸即將撲到張浪懷中的那一刻，卻突然被一柄長劍抵住了胸口。

狐芸頓時怔住了，她不敢再往前，因為只要往前一步，就會被長劍洞穿心臟。

狐芸怔怔的抬起頭，與靈梔冷若冰霜的眼睛對視在了一起。

「敢碰我夫君一下，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靈梔冰冷的眼神充滿殺氣。

「不許勾引我爹！你這臭狐狸精，你這壞女人，小心我打死你！」

張無劫跟在靈梔身後，氣呼呼的衝上來，一拳打在狐芸小腹上，渾厚的偽仙之力爆發出來，頓時把狐芸打飛了出去。

「徒兒！」

風憐衣慌了，急忙飛身上天接住狐芸，散出神識探查狐芸的傷勢。

索性張無劫年齡尚小，出手並不重，這一拳只打傷了狐芸而已，並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張浪！你究竟想幹什麼？！！」

風憐衣柳眉倒豎，怒瞪著張浪的美目中似乎能噴出火焰。

「我……我……我……」

張浪愣住了，支支吾吾的半晌說不出話。

「噗！」

狐芸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氣色萎靡的躺在風憐衣懷中，但頭還是努力的，努力的轉過來，深深的看著張浪。

「立芸，我……對不起……我……」

張浪傻了，他想衝上去幫狐芸療傷，可又怕靈梔多想，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夫君，你莫不是被這狐狸精迷了心思，你有什麼對不起她的？！」靈梔杏眼圓睜。

「我……」張浪回頭看向靈梔，一瞬間便對上了靈梔那雙眼睛，頓時慌了神，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這時，躺在風憐衣懷中的狐芸開口了，神色虛弱道：「我……我不想……搶你的男人……我只是，只是覺得他……好熟悉。」

狐芸嘴角淌著鮮血，但她卻彷彿察覺不到同，只是一往情深的看著張浪，道：「我只想……多看他幾眼。」

「呼……」

靈梔深吸一口氣，盯著張浪的神色看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便轉身劍指狐芸，道：「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曾經與張浪有過什麼，你都給我記住，他現在是我的男人，是我兒子的父親，你不要來破壞我們，否則我拼了這條性命，也要讓你魂飛魄散！」

「靈梔！」張浪終於忍不住了，厲聲喝止住靈梔，道：「你過分了！」

「我過分了？！」

靈梔猛地轉身，剛強的眼神中忽然泛起了淚珠，她拗著頭，問道：「難道我說錯了嗎？我從少女時期便跟著你，對你忠貞不渝，幾百年相夫教子，難道還比不上這隻狐狸精嗎？！」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張浪慌忙解釋。

「爹，娘……你們不要吵架，我們回家吧，我錯了，是我錯了……」

張無劫也慌了，小臉上滿是慌亂之色，他扯著張浪與靈梔的衣角，想要帶他們回家。

「乖，你沒有錯。」

靈梔俯身抱起張無劫，含淚瞪了張浪一眼，再也沒說什麼，轉身就走。

靈梔的背影似乎有些冰冷，像是對張浪感到無比的失望。

「徒兒，我讓你走你不聽，這次長記性了嗎？！」風憐衣憤怒的教訓著狐芸，不過她雖然在呵斥，手中的生機卻是源源不斷的渡給狐芸，生怕狐芸留下什麼隱患。

狐芸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張浪。

半晌后，狐芸扯動嘴角，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

「跟我走，以後不許回來了，再也不許回來了！」

風憐衣抱著狐芸飛上雲霄，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很快就離開了妖神界，去往蒼茫大宇宙。

呼~

一陣蕭瑟的涼風吹來，有殘葉緩緩飄到張浪身上，張浪渾身無力的坐了下去。

「或許吧，這是我應得的結局。」

「反正……你們遲早都會忘了我。」

喃喃自語著，張浪從地上撿起小石子，接二連三的扔向遠方，斜陽下的倒影顯得如此的落寞。

……

三天後。

南海。

張浪與禿頭胖子坐在一隻小舟上，望著波濤洶湧的蔚藍大海，嘴角掛著抹淡淡的笑容。

「浪兄，我跟你講啊，我自從入贅海族之後，就在整個南海里站穩了腳跟，尤其那什麼水鬼族，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連個屁都不敢多放！」

「你知道的，我這一身陰陽術堪稱出神入化，登峰造極，別的不敢說，弄它個水鬼還是簡簡單單，輕輕鬆鬆！」

「可惜，我那兒子卻不爭氣，沒把我這陰陽術學了去，否則他怎會卡在仙人境界無法突破？」

「不過，我那兒子倒也學了我幾分本事，就單說這泡妞之術，便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整個南海里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可惜都被我家那敗家老娘們給拒絕了，不是嫌太丑，就是嫌資質太差，你說氣不氣人！」

「要是讓我做主，我就讓我兒子把那些姑娘全都娶了，到時候生一大堆胖孫子，想想都覺得妙不可言……」

禿頭胖子唾沫橫飛的說著，時不時手舞足蹈的比劃一陣，直到，他無意間瞥向張浪，終於發現了張浪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

張浪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容，眼中卻始終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禿頭胖子這才安靜了下來，神色複雜的看向張浪，問道：「浪兄，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如此的傷感。」

「你想許家嗎？」張浪輕聲問道。

「想，想老爺，想大少爺，也想二小姐。」禿頭胖子低喃道：「可是，他們已經回不來了，不是么？」

「立芸回不來了，但別人還可以回來。」

「啊？怎……怎麼回來？」

「放心，一定會回來的。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那些消逝的記憶……全都會回來。只是希望，到時候……你們還能記得我，記得我張浪，記得我這個……滿身罪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