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136章

那隻手,緊緊攥住囊袋,底端潮濕垂滴著血液,一滴又一滴。

昭娣在他面前半蹲下,摸索著周身,「你真的沒事?」

揚起沾滿血腥傷口淋漓的玉手,只徒留稍算完好的身軀讓她摸索放心,扶蘇卻還是安慰道,「你瞧,我沒事的。」

遠處畢左和空芷有些動容,平日里,素來對扶蘇不客氣,更是沒有過好臉色的空芷,此時也是心疼了一番。

她低下頭緊緊捂著畢左正流血的胳膊。

扶蘇瞥去一旁,忙道,「倒是畢左胳膊受了傷,你且快去給他看看。」

昭娣一聽,對著四周呼喊,「空芷,你們在哪。」

「主子!在這!」

回過頭,「你等我一會。」

扶蘇緊緊擰起的眉心,一直低垂著頭隱忍,額頭間汗水一滴一滴,勉強抬起頭,儘管她目不能視,還是扯出一抹淡笑,「好,小心點。」

略帶猶豫,昭娣還是起了身慢慢摸索向空芷的方向,將走近,空芷另一手拉住她,「主子,這裡。」

為畢左搭上脈搏,按了按流血的手臂,「沒事,只是皮肉傷,空芷,我讓你隨身帶的葯呢?」

她解下腰腹纏住的大布袋,裡面不少瓶瓶罐罐,手在裡面掏著看著,「主子,是哪一瓶啊。」

「別急,玉白瓶,打開有一股桂花香的就是。」

光潔無瑕的玉白瓶格外注目,空芷一手拿出,為畢左手臂撒上藥粉包紮,昭娣遞給她一藥丸,她頃刻給畢左服下。

微微回首扶蘇的方向,「空芷,他是不是受傷了?」

「啊,」一陣訝異,她想不通昭娣怎麼看出來的,「沒...沒有...」

「沒有受傷,他方才為何不扶我過來,空芷,你知曉我不喜欺瞞。」已經嚴肅下的語氣,還透著微怒。

為畢左包紮的手在猶豫間放慢了動作,她瞥了一眼昭娣身後,正半跪捂手的扶蘇,「是,他手被狼咬了一口。」

「下次,不許再欺瞞我。」

起身,卻在回首時走歪了方向,扶蘇撐著疼痛起身,率先跑去拉住她的手,「娣兒,別亂跑了。」

她猛然攥住扶蘇手腕抬起,血肉模糊的玉手,鮮血淋漓間蔓延到昭娣手上,微低頭靠近輕嗅,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受傷了,為何不說。」

「小傷,無礙的。」

昭娣有些生氣,對他抬起頭,「被狼咬了,是小傷?」

來不及嗔怪,扶蘇已經滿頭大汗,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她瘦小的身軀,昭娣一把將他環抱住,虛弱的少年一頭抵在她肩上。

支撐不住的昭娣,在抱著他時不慎跪倒下,懷中扶蘇已經合上了溫潤深邃的眼眸,臉頰埋在她頸間昏迷過去。

一旁空芷畢左見狀,收拾好東西急忙跑來。

聽到腳步聲,朝著他們方向道,「先回山洞裡!」

「是!」

安靜寂寥的山洞,空氣中徒留黃土沙灰塵,和赤狼瀰漫的血腥味。

昭娣命空芷摟著他,囑咐畢左為自己一一拿來棉花綢緞和藥粉,小心用他隨身的水壺中倒出清水清理傷口,包紮好后,見他遲遲不醒,又餵了一顆葯。

良久,她嘆了口氣,「天色已晚,你們先休息吧,明日一早啟程。」

「是,主子你也要保重。」

這一夜,她兩指一直搭在他的脈搏上,靜靜合上眼眸。

頸間扶蘇微微睜開眸子,深情流淌恍若極光照亮整個漆黑的山洞,連空氣中的肅殺味道都變得鳶尾花香一樣了。

目光視線正好垂落在昭娣為自己搭脈的手上,他動也未動,只靜靜看著,感受著身旁人的溫存。

次日,黃土沙地邊界的黎明,來的比城中要早。

扶蘇揚起如玉雕刻,溫潤的容姿,天邊一抹燦金緩慢在他和昭娣身上蓋一層金衫。

狹長睫毛下的眼眸微顫,半跪著他正臂彎摟著昭娣,萬千情意盡含在美冠玉瞳中,就著遙遠邊界黎明的光照,俯身親吻那朝思暮想的唇瓣。

額邊髮絲垂拂在她臉頰,微微一動。

習慣性睜開眸子,是一片漆黑,黯然傷神間觸摸眼角,「明目紗呢...」

他貪戀看著雖無瞳距,但依舊清澈不改媚眼如絲的秀眸惺忪,「在我這,怕你勒著慌,就擅自取下了。」

「你醒了,手可還疼了?」

輕笑,未出聲,只餘熱氣暖流噴洒在她耳邊,「有你在,怎還會疼。」

「我已經瞧不見了,受了傷,別總想著瞞,這對你無益」

「好,不瞞了。」

若是,我們還有以後的話。

這句話他吞在心口,隱含在星眸微轉的瞳孔里。

回途的路上,扶蘇帶著昭娣共騎一匹馬,不再如來時策馬奔騰,因怕扶蘇傷勢未愈不適,只得緩慢前行。

寧弘初醒未見昭娣在身邊,聽聞她隻身去了金遼邊界,派遣暗兵跟隨,眼下暗兵歸來,只道,長安王爺正伴她歸來。

二人,在山洞共處了一夜。

在聽到昭娣沒事的那一雙燦若星眸,又在知曉二人一起相處的時光,漸漸冷下。

鳳鸞宮空氣一瞬的死寂。

隨之,只聽一聲猛哼。

侍衛的帽子,在鳳鸞宮的地面滾了滾,滾到了門邊,輕微的搖搖晃晃。

徒留一地的血跡,散漫開片片花河,沾染青凝的地。

和那一具睜眼死去的屍體,還帶著,死前不解的面色。

屋外眾侍衛凝神,紛紛半跪低頭。

不敢再掉以輕心。

從前的修羅皇帝,帶著冬日凌風冷冽的刺骨,屏去了汪泉漫漫蓮花開的暑熱,回來了。

風塵僕僕三人踏進鳳鸞宮,寧弘已經飲下狼心入葯的湯水,眼下氣色迅速恢復了大半。

剛站定,扶蘇和空芷都大驚,眼見地上躺著一個侍衛的屍體,畢左正半跪身旁。

看不見眼前此景又大開殺戒的昭娣正茫然不知,他們不敢亂出聲讓她覺察到。

寧弘抬起了眼眸,正見扶蘇含水如春的眸子憐惜望著她,只覺得她與扶蘇一同歸來的情景,甚是刺眼了。

他斂下絕狠犀利的眼眸。

汪實初在他身邊,看到昭娣終於回來,剛要端起另一碗湯藥,不想被他攔下,一手執碗,踱步上前環住昭娣腰肢。

不理會她受驚嚇的嬌呼,徑直摟到貴妃塌上,一身扭轉帶著周身的勁風,佳人坐入自己腿上。

「阿寧,你好了?」昭娣平息了一瞬受驚的心情問道。

環臂摟著她,寧弘低頭微語,語調平淡清冷,「娘子與長安王爺煞費苦心得來的狼心,為夫怎還治不了病?」

「阿寧...」她聽出寧弘心裡的不悅,正要解釋,不想唇瓣已經被覆上一抹潮濕。

寧弘已經迅速喝下湯藥,薄唇覆蓋,盡數送出。

直擊扶蘇眼中。

心猶千刀剮片,被緊扯下胸膛內。

片刻鬆了唇,玉手緩慢擦拭昭娣嘴角的湯水殘跡,眼裡迷離間是萬千的風情,「娘子路途勞累,好生在為夫懷中,睡會吧。」

昭娣忍不住咳了咳幾聲,才道,「不急,我答應過,為扶蘇治好他臉上的傷痕...」

「畢左!長安王爺有功於朕,安頓一處宮殿,待皇后休息好,再為長安王爺療傷。」冰冷的語言,每一句話像是勒著心口吐出。

畢左有些畏懼,小心翼翼道,「是,君上!」

轉向扶蘇,朝著門口伸手,「長安王爺,請。」

深吸一口氣,他側過頭,還是驀然轉了身。

空芷和汪實初也悄然退下,殿內空蕩蕩徒留二人。

下巴突然被冰冷的玉手捏緊,被迫抬起頭,只聽他慵懶的聲音,「娘子,這下可能放心了?」

昭娣一手摸索向他的胸膛,有些慌,「阿寧,你別誤會,我不過是...」

「別說了。」

他緩慢湊近,再度覆上薄唇,邊輕吻,慢慢褪去昭娣一身狼藉的衣衫。

光潔的身姿裸露,只一身肚兜包裹,縴手推了推他的胸口,「阿寧,你的病才剛好...」

「怎麼,與他回來后,連我都不願接近了?」

昭娣頓住不語,隨後一手迅速,扯下了寧弘單薄的衣衫。

殿內燭火熄滅,只徒留寧弘慵懶的一句,「汪太醫不是說,娘子恐難有孕,為夫想先試試,日後,才好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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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寧弘都纏著昭娣不讓她出鳳鸞宮,連沐浴更衣都是屏退所有人親力親為。

這日,如往常般二人共進浴桶,寧弘為她梳理髮絲。

她褪去了覆眸的紗緞,粉嫩櫻唇,清音宛轉,「阿寧,這幾日,你都在害怕,是嗎。」

梳理髮絲的玉手,執著琉璃梳子,頓住。

「阿寧,不要怕,我是你的皇后,也是你的妻子。」

濕漉漉的玉手放下琉璃梳子,玉臂環抱住背對自己的女子,唇瓣覆在她耳邊廝磨,不改懶洋洋酥化人心的聲線,揉著昭娣芳心傾注入暖流,「為夫有何畏懼的,娘子生生世世,都是為夫的人。」

輕笑,「夫君能這般想,自是再好不過了。」

她側過頭,輕輕吻著。

清晨,寧弘難得地更衣,昭娣摸索到他衣衫的龍身紋路,「阿寧,你要去早朝了?」

「是,待會你隨我一起,我說過,不會留下你一人。」

她低垂著頭,感覺到寧弘要走開突然拉住,「阿寧,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何時中的毒?」

他頓住,蘼蕪詭秘的眼眸透過窗外。

這幾日,朝中一直甚傳寧弘重病,恐日後不治而亡,昭娣和扶蘇回宮時走的另一條路,尚無人得知寧弘已經痊癒。

朝中上下惶惶不安,擁戴寧伯賢的黨羽,已經開始籌備伯賢正式成新帝的事宜。

他們料定,昭娣不可能救得了寧弘。

更是聽聞這個皇后,竟一同服下寒毒,欲與寧弘雙雙赴死。

沒了寧弘這常年心機城府深厚又遊刃有餘馳騰沙場的皇帝,再失去睿智絕狠的皇后,這天下,再無人可爭奪。

一時間,都有些掉以輕心了。

突然,寧弘脫下了龍袍,畢左有些不解,摸索到寧弘的動作,昭娣突然一笑,「夫君倒是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玉手摟著她後腦,默默湊近,「娘子真是,和為夫愈發有默契了。」

低下頭,唇瓣輕嘬一口。

昭娣喊來空芷,「去,將我師父喊來。」

「是!」

畢左眼見空芷離開,仍是不解,寧弘微怒,「還愣著作甚?」

昭娣輕笑一聲,「畢左,待會你去...」

頓了頓,恐隔牆有耳,慢慢走近他耳邊,縴手微遮唇,低語幾番。

他恍悟,立刻衝出鳳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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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鴆:長安妃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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