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志意懈怠
兩萬多人沿著河水向西,有的披鎧,有的直裾,有的拄木棒打扮如乞丐,不倫不類的同時也沒有絲毫軍紀可言,可偏偏要說他們是避難逃荒的時,就覺得更不像了。
「頭兒,咱們就剩一天的糧草了。」副手這麼如是地告訴首領。
首領大夏天裹著綿鎧,身上幾個破洞就好像漏了絮般,被告知這麼緊急的事情也不慌,撓了撓頭上虱子,道:「招呼大家今天能吃都吃飽,明天餓了那是明天的事兒。」
——
長安
每天街道就有一個大嗓門喊著:「韓遂馬騰的大軍馬上就要到長安了,趕緊收拾細軟吧,該逃的逃,該跑的跑啊!」
「怎麼這麼快,現在才通知我們!」
「這都什麼時候了,跑還來得及么?」
「陛下呢?他不會丟下我們先逃了吧?」
有人驚慌失措忙著逃跑的同時,也有人不知好歹地湊上去,義憤填膺道:「你們怎麼能這樣,我家剛重建好的房子,不能守住長安么?」
有人聽了,譏諷道:「現在長安的城牆都這麼破了,怎麼可能守得住,人家能提前告訴我們一聲,就很不錯了。」
一時間,眾人也深以為然,天子的長安弱得跟個縣差不多,想守住可是沒有能力你也不能逼人家是吧?
大嗓門卡了一下,才道:「陛下下旨要死守長安,如今讓你們逃跑只是怕城破之後,受到賊人的欺辱罷了。」說罷也丟下他們不管,繼續在自己的這條街扯著嗓子。
剩下的人愣了愣,一同看向那義憤填膺的人,問道:「人家要死守長安,你還跑不跑啦?」
那人也自覺尷尬:「跑,肯定跑啦。」隨後就受到大家一致地鄙視。
不只是這一條街,長安城內大大小小的街道都上演了類似的情形。
——
站在長安的城牆上,劉協看著遠方的一群「黑螞蟻」,密密麻麻。
「陛下先逃吧,我會死守在這裡的。」
說話的人自然是宮崇。
老人披著一層與氣質不符的輕甲,多了幾分悍氣不說,哪裡還像個道士。
「朕得在這,朕要是跑了,民心就破了,還有……不必死守,能逃就逃吧。」
小孩臉上的表情辨不出歡悲。
郿塢失得突然,也失得理所應當。但當有與他熟悉的農民告訴他,郿塢的火,是守城的人們自己放的……
宮崇管人要了三面大盾牌,立在劉協面前,把天子遮得嚴實。
宮崇本來想借「敵人放火燒了存的糧草」給馬韓二人帶上民憤,黃月英阻止了。
比起敵人可笑愚蠢燒了糧草,守城的將士自己寧願犧牲也要燒了存糧不讓賊人佔便宜,更可信,也更鼓舞己方的士氣。
別說,聽到這話,張遼馬上端起兩碗酒,一碗幹了,一碗撒。大有與英雄豪傑共飲的意境。
「我們逃,陛下也要逃。」宮崇對劉協道:「長安不是一個人守的。」
殘缺不全又被再次加固,從城牆上下望,就好似斑點凹凸起伏。
劉協:「話說回來,我們不是還有伏兵么?為什麼一定要提逃的事兒?」
——
埋伏一定要在山谷兩旁,這是慣例。為什麼按照慣例?因為這個時代,路的兩旁很少是平地,因為路旁的平地還是路。
「一會兒我帶兵衝上去,你們趁機擺放拒馬。」張遼道。
「不行,人還沒有來。」黃月英搖頭:「再說了,攻擊中段只會引來頭尾的進攻,我們本來應該……」
話不用再說了,因為張遼已經竄出去了。
張將軍一聲「放」。
又大又略顯圓的石頭便墜落而下,不太嚴實,不能完全封住了馬韓軍隊的道路,除了幾個倒霉的傢伙受傷,也就剩下嚇嚇馬的功能。
「報,中軍被阻斷!」消息第一時間被傳到最前方韓遂、馬騰那裡。
「壽成你去收拾後方吧。」韓遂道。
因為之前馬騰在郿塢打先鋒吃了虧,所以這次在後方押運的就是馬騰了,估計攻城的時候他也會縮到後面,韓遂乾脆趁此機會打發他。
韓遂騎著一匹白馬,率眾將士隔著箭弩的射程,喊道:「上面的可是大漢天子?」
尷尬的是沒人理他。
過了會兒,韓遂都打算直接攻打了,才聽城牆上面有大嗓門喊。
「正是天子。」
韓遂笑了,繼續喊道:「請問董卓保陛下一路至長安,如今入亂朝賊子手中,望陛下銘記恩仇,韓某這就來救陛下。」
這種時候都不忘爭取大義。
只聽那替天子喊話的大嗓門道:「陛下言前日郿塢的將士們尚可玉石俱焚之心,今日無論你九曲黃河把話說成什麼樣子,陛下都決意死守長安來替郿塢的將士們報仇雪恨!」
這種機會還順帶鼓舞士氣。
韓遂:「攻城!」
先派出來的都是步盾兵。
沒有攻城器材,雖然用士兵直接換城池其實有些虧,雖然長安城破破裂裂地頂多也就吃一點小虧。
韓遂一開始是這麼想的,可隨後他發現……
西涼的沒馬將士,一邊躲閃,一邊用小盾護住上方,以躲過自上而下的箭雨。其實死傷不算太大,總有十之七八能夠夠到城牆下面,而且凹凸不平的城牆簡直沒有梯子也能夠爬上去,正得意自己會因突破防線而得到獎賞時,忽然一塊磚石砸了下來,然後……這個炮灰就沒有然後了。
給長安城內人民創造了無數搬磚工作的宮崇歇了口氣,當初流民完成的任務量,真的夠給他們一直砸下去,直到砸出一座登高城牆了。
長安這邊還有石頭磚塊可以砸,負責突襲的伏兵可沒這個資源。
張遼家鄉位於漢朝北邊邊陲,人習戎馬,畜牧於野,自然懂得騎兵。
因為他攔住的大多是騎兵,所以選擇了長槍作為武器,在佔領高處的地方組好兵陣借勢而下,加上丟的巨石有簡易城牆的作用,罕見地出現了一面壓制的情況。
(張遼:對手一群普通的騎兵和輔兵,我要是再被壓著打才說不過去好吧!)
騎兵在這種半封閉的環境衝鋒困難,近的只好一個個下馬握刀,遠的下馬摸出了箭矢。
「沖!」
張遼一呼百應,在張遼之後,三十餘個陣型相似的槍兵隊伍也沖了出來。
一個槍兵被弓箭射中眉心,直接斃命,因為完整的隊伍總是要衝向弓箭手最多的地方,而密集的兵陣離弓箭手越近,被箭射中的概率就越高。
可如果你不近,長槍又怎麼夠得著弓箭?這還是在環境不宜躲閃,不然槍兵的損耗率會更高。
就好像韓遂用士兵換城池一樣,張遼也是在換,用槍兵來換騎兵,而且已經是盡其可能了。
張遼一開始還儘力用長槍刺傷馬匹,來打亂敵軍的陣型,可很快,馬匹都被牽到遠處,也不得不對上敵人的刀。
取中間,前後夾之,長槍兵的情況簡直不能再糟糕。雖然萬幸的是敵方可能更糟糕,但敵方的增援已經了解情況,接下來槍兵就要處於劣勢了。
「放!」又是一聲令下。
伴隨著的是又一批的滾落下的巨石,砸到的自然是一開始己方士卒就不會去的嘎喳角,碾壓死不少自以為是的弓箭手。
西涼兵一時慌忙,隨即發現自己的對手已經收兵撤走了,從哪來回哪去,下意識地騎馬追,就看到對方躲進密林,且已經擺了密密麻麻三層的拒馬。
樹林不宜用槍,也不宜騎馬。而且追的話,自己的馬怎麼辦?騎兵沒馬就很奇怪。
「下馬,分一半人馬跟我去追!剩下的去增援韓將軍」來到這裡的馬騰下令。
不打疼他們,他們只會等待機會繼續襲擊中後方。
這麼說,剩下的歪瓜裂棗都基本是傷兵和馬匹,較為緊迫地運送輜重去追韓遂。
途中遇到一大批流民百姓,什麼樣的人都有,好像是附近哪裡飢荒了一起組團背井離鄉、浪跡天涯的。
一般也不是沒見過,但是流民見了兵,不應該慌忙逃竄才對嗎?怎麼反而讓西涼兵們感覺到了隱隱地不安呢?
「哈哈哈,小的們看。」一個穿綿愷的傢伙忽然笑了起來,指著西涼兵道:「今天我們有馬肉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