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人的四大魔頭
「鳳九來儀」約莫著是華清境內最大的客棧了,如果單將某一間客棧拿出來評比,鳳九來儀白端了這麼一個上檔次的名字。它的強大之處在於,華清的每一個郡城、縣城都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這間客棧的招牌。
在五國時期,便是如此,而今亦是如此。
當然,分散在各地的客棧規模也都參差不一。在元新與眉城交界處的這一間,誠然就算不得如何金碧輝煌,門外除開馬廄,幾張桌凳,也就剩下一面酒旗隨風招搖了。
布局簡陋,但這並不影響這間客棧的客人流入。事實上,沿著客棧門口那條路東西三十里還真沒半戶人家,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再想睡,也只能在樹梢或是草叢中將就過上一夜了。
昨天是小雪,但眉城這片地兒直到今天早上才降下雪來。雪落得並不大,到了午時,擺放在客棧外面的幾張桌凳也才被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結晶。
客棧內一左一右坐著兩伙人,右側一伙人圍著篝火高談闊論,看樣子都是漂泊的江湖客,來此之前大都素不相識,卻又相談甚歡。左邊三人相對來說就安靜許多,貼著八仙桌且飲且酌,桌面中央一缽肉燉得正沸,桌角處溫著一壺酒。上首坐著的是一個中年文士,消瘦白凈,在外罩著一件雪披。在他右側是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老者,好像時刻都能想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似的,一張乾瘦的臉上笑容常在。還有一個肌肉虯結的負刀漢子,一條刀疤從左額處划至有臉下巴,極為駭人。
右側的老者放下酒杯,捏著下巴上的山羊鬍須,笑盈盈地說道:「史先生,我聽說那娃娃今年也不過三四十歲光景,真有傳聞中那麼厲害啊?」
史雲修淺淺笑了笑,以他的性子所言必定不超過所知,就算瞭然於心,平時說道出來的也不過十之一二,當下也只輕聲言道:「到底是當今華清之地唯一敢以『魔』自稱的人,想來應該不差。」
「是啊,是啊!」負刀漢子立馬附和道:「端木老頭,你別見人家年紀不大就看不上別人,就像你練了這麼多年武功,也沒聽說你能打得過誰一樣。」
端木長歌聞言也不惱怒,笑容不減道:「老朽雖然不才,當年原山一戰也殺得你們宋國人如同土雞瓦狗!」
當年魏國與景和聯軍六十萬,與宋國四十萬大軍兵會原山,大戰持續了七天八夜,以宋軍留下十萬伏屍作為結束。這一戰給宋國人民打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也直接瓦解了宋國的軍事根基,此戰之後宋國更是節節敗退,被景魏聯軍連拔三十四城。
常山一戰,是宋國人心中難以遺忘的恥辱,但註定無法啟齒。
負刀漢子滿臉漲的通紅,冷哼一聲,當下拍案而起怒道:「當年原山若不是龐染小兒臨陣脫逃,我宋人子弟又怎會怕你們景和走狗?」他這一怒吼,著實弄出了不小的動靜,引得另外一方烤火的江湖客們紛紛側目,就連一直撥弄著算盤的老掌柜也抬起頭來,不過他駐在此地多年也算是見過風浪,人們在這荒郊僻壤多半會毫無顧忌,諸如此類的話語也聽過不少。把凍得稍微僵硬的雙手舉至唇邊,呵了口熱氣暖和一下,又繼續盤算他的賬務去了。
引人注目並不是史雲修想要的結果,拍了拍負刀漢子的手臂,也不必說話。漢子見他臉色一愣,也只得悻悻坐下,仍不解氣又嘲諷道:「宋人雖敗,好歹也是作為對手堂堂正正死。所謂魏國,不過是武王手中一口屠刀罷了,殺人就拿來用用,用完了怕割傷自己,巴不得從不存在。」
端木長歌面色不變,呵呵一笑道:「我王仁厚,魏國當有此一劫。」
負刀漢子見爭他不過,再次冷哼一聲,憋著一口氣不再言語。
史雲修微微笑了笑,兩人鬥嘴都是常有的事了,有他在一旁也不太可能變成武鬥。長飲一口酒後又大大呼出一口氣,看著白色的霧氣在空中升騰,史雲修也不得不感嘆一聲:天氣確實是越來越冷了呢!
不過也好,畢竟這是——
景和的冬天!
客棧外一漢子勒馬停住,下馬之後橫袖一掃,將擺放在外的桌子面上的冰晶盡數掃落,向客棧內朗聲說道:「掌柜的,快溫一壇酒上來,我暖暖身體了好上路,洛魔頭可要來了。」
一聽說洛魔頭,客棧上下頓時落針可聞,右側有人小聲問道:「兄弟,你說的洛魔頭要來了可是真的?」
漢子爽朗一笑,說道:「我老遠就看到一襲紅袍,兩腳走路比我這四蹄子的馬慢不了多少,不是洛魔頭還能是誰?」
眾人聞言失色,圍在一起小聲商議。
華清之地原本有四大魔頭,分別是「生殺隨性」毒鬼龍、「人性本淫」施鴻、「日聚千金」狄飛白、「邪眾教首」於秋以及專殺世上薄情男女與見過自己面容的洛塵雪。
毒鬼龍八年之前與南鄉子一戰之後便再未在江湖現身,施鴻與狄飛白為非作歹不斷,數年之前已在劉玄銀釭劍下伏誅,於秋身為生花魔教教主,在前江湖盟主溫天竹率眾攻破生花魔教之後不知所終,只留下酷愛身著紅袍的洛塵雪在江湖之中活躍。
洛塵雪在江湖來去也有十數年之久,但見過其面容的寥寥無幾,甚至連他本身是男是女都仍有爭議。在此魔頭殺心正盛之時,若有人被情人所負,只需將對方的罪行細緻寫在紙上貼在自家門口,少則三日,多則三月,洛塵雪定會取那負心之人性命,甚至連附近見過其面容的無辜也會被其屠戮殆盡。
那段時間,天下男女皆是有情卻不敢戀,敢戀亦不敢分。
曾今也有好事者用這種方法引洛塵雪出現,好看清他究竟是男是女,容貌如何,但多死於非命。相傳劉玄也曾用這種方法引誘過洛塵雪,但此魔武功極高,輕功絕妙,便是劉玄也拿他沒有辦法。
客棧外的漢子連飲了三大碗,將剩在罈子里的酒全部灌入隨身的酒壺之中,剛翻身上馬正要離去,客棧內的一行江湖客也一齊走了出來,其中一人說道:「兄弟稍等,我們一同上路吧!」說罷,眾人紛紛在馬廄中牽馬,甭管原本是要往東往西的,這時全都一窩蜂向眉城奔去。
原本紛雜的客棧頓時安靜不少,除了史雲修三人也就只有掌柜的和打雜小二了,店小二看模樣二十來歲,逢此情景臉色慘白,老掌柜讓他先避一避,小二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道:「活著能見識見識這傳說中的人物也不錯。」
老掌柜聳肩一笑,又問史雲修幾人道:「客官們不避一避嗎?」
史雲修笑了笑,搖頭道:「小生幾人也想見一見這傳說中的人物。」
「這種凶人還是不見為好哦!」老掌柜感嘆一聲,讓小二把門拴上,企圖如此能夠躲過一劫。
沒了說話聲,客棧內一時平靜得可怕,僅有燉肉的聲音持續不斷。小二頓感手腳無力,向老掌柜討了碗酒來壯他這慫人膽。
「有人嗎!」屋外突然傳來詢問,店小二一碗酒還沒喝完,聽得這話把他嚇得一口酒全嗆到氣管,咳嗽不斷。抬頭看著老掌柜,想要尋求指示。才這麼片刻功夫,門外那人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聲悶響,原本極為結實的兩扇木門直接脫落,向著史雲修右側的端木長歌飛來,老者右手輕輕一揮掃落在地。
門外是個九尺多高的漢子,矯健的身材用女子穿的紅色長裙纏著,大冷天的還露出半個胸脯。漢子的目光在端木長歌身上多留了一眼,又轉向戰戰兢兢的店小二與老掌柜,用粗獷的嗓門說道:「不回我話,是看不起我嗎?」
老掌柜和藹笑道:「不敢不敢,客官要吃點什麼?」
紅衣漢子冷哼一聲,低著頭才能從門外進來,在右側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開口便是標準的江湖套餐:「來兩斤牛肉,一斤上好女兒紅。」
老掌柜應和了一聲,見店小二還沒個動靜,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店小二才回過神來,急忙去準備。在小二看來,這紅衣男子多半就算洛魔頭了,但除了暴力點,好像也不像傳說中的那麼混賬,但也不能排除是想吃飽了之後再大開殺戒,將二斤牛肉用個盤子端上,大氣也不敢喘一個,生怕讓眼前這個漢子一個不痛快就提前葬送了性命。
紅衣漢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對於店小二從頭至尾偷瞄著他毫不在意。在小二看來,盤子里的牛肉每被吃下一口,自己就有可能離死亡更近一步。
二斤牛頭下去,紅衣漢子看樣子還仍感不足,一抹嘴唇從腰間掏出一粒碎銀子放在桌上,說道:「連同門的錢一起賠給你們了。」
「這就走嗎?」店小二也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來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勇氣,在紅衣漢子離去之前出聲問道。
紅衣漢子離去的腳步一頓,回頭笑道:「洛魔頭要來了,我得快點走!」
待漢子離去之後,店小二才回頭苦笑道:「掌柜的,我看我還是避一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