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登陸
海風吹得涼快,島津雄坐在寨門口打著盹,午飯後須得小憩,不然的話,下午哪有力氣去搬得動那黃白之物啊!
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在陽光下打盹的不止島津雄一個。酒瓶吹著風,凌亂地在地上晃蕩。目不及日的人臉上還掛著酒後的紅暈,僅是微微的風聲夾著鼾聲,這裡很平靜。準確的說來,關原戰後,這裡就一直都很太平。
島津雄沒有睡著,翹著的二郎腿不停地晃動。中村他們出去很久了,上一次出海,在中午的時候他們就回來了,今天這會兒還沒見到人影,這說明他們得了大買賣。只是這次的肥羊是西班牙人還是英國人呢?
就在島津雄還在幻想船上的值錢物,等會兒卸船的時候自己再偷偷藏點啥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呼嘯聲傳入他的耳朵里。他的反應很敏銳,猛然間直起身子,奈何身高太矮,他只能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沒等他站穩,一聲巨響便傳進他的耳朵里。
「是哪個在堡壘上?」島津雄轉頭疾呼,凌亂的鬍鬚跟著顫動,他們的火藥剩餘不多,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點了駐防的火炮,中午的酒喝多了么?
「我們沒點啊!」地上被炮聲驚醒的人左瞧右看,眼皮耷拉,神情發矇,駐守堡壘的人都在這裡。
島津雄眯了眯眼,心中快速盤算,難不成是中村他們失了手,被人順藤摸瓜找到這裡了?低頭想了片刻,聲音確實是從港口那邊傳來的,莫非那裡失手了?不可能,這才多久,那裡還有三十艘船,士兵也有近三百人,不可能這麼快就失守的。他地對身邊的武士嚴肅說到:「你去敲警鐘,召集所有人,有敵人來,準備好弓箭,另外,你再帶幾個人去炮台,至於其他人,跟我去港口。」
寨子到港口只有三百二十尺的距離,島津雄提著刀,身後跟著八十多人。前往港口的路上碰到不少往回逃跑的士兵,島津雄沒有時間抓人詢問,眼下最要緊的是趕到港口。當他們到達港口的時候,卻發現港口停著的船不是在下沉就是正在燃燒。
短短兩三分鐘的時間,三十艘船全部被毀,島津雄瞪大了眼珠子,船體的燃燒提高了周圍的溫度,眼前的視野都在搖晃。
整個海岸線沒有一絲的涼意,透過熱浪,島津雄看到了他這輩子都不曾想過的奇觀,遠處一里左右的位置橫著八艘船,八艘船的後面還有五艘帆船,帆船上掛著旗幟,那個旗幟上的符號他認得,是英國人的。
果然是中村他們失了手,如今別人打到家門口了。
「怎麼辦?」鯰川正孝只感覺自己的腿在抖,他顫抖地詢問島津雄,年過五旬,他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船,眼下只要是個人就能明白這不是善茬。
島津雄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你看地上的弓箭,我們的人早就準備迎擊了,可是沒有用,對方的大炮比我們的更遠,威力更大。他們都沒有開船迎戰的機會,就已經倒下了。但是,你看啊!對方的船那麼大,我們的港口小,他上不了岸,只能在海上呆著。」
「那然後呢?」
鯰川正孝的靈魂一問讓島津雄呆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太平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只有我搶人,從未有過人搶我。
然後是什麼,然後就是己方駐防的炮台在轟鳴聲中裂成齏粉。
弘晝拿著望遠鏡趴在船舷邊,在進攻之前,他們對薩摩藩沿海的兵力分佈了如指掌,仰仗著火炮超越對方認知的射程,定點摧毀要比真正意義上的海戰容易的多。
弘晝透過望遠鏡觀察對岸,他對耿澍吩咐道:「戰船盡量靠近岸邊,調整射擊角度,先洗一遍地,兩輪炮擊完畢后,帆船靠岸,準備登陸!另外,準備好小船!」
「哥你也要去?」耿澍不解,特意讓他準備小船,是不是意味著弘晝也想跟著一起登陸。
「當然!有什麼問題么?」
「不妥吧!」耿澍只搖腦袋,「對面還沒清理乾淨,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沒有萬一,我早上當著幾千人的面演講的時候就說過,我會和他們站在一起。」弘晝收起望遠鏡,「想打贏勝仗,需要依靠的因素有很多,你以後會慢慢明白的!去準備吧!」
「我看還是不要了吧!」耿澍撓著腦袋,臉色尷尬,片刻又嚴肅,說到:「哥,你就放心吧!二縱是最專業的!」
耿澍說完便是麻溜地跑了,只留著弘晝在船頭吹著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野二縱?」弘晝嘴中念叨,當初是他命的名,現在他手裡只有一野,一共四個縱隊,現在搶灘登陸的就是第二縱隊,這是從緬甸那裡抽調回來的人。
登陸的所有士兵都戴著頭盔,穿著厚厚的棉服,手裡握著八一杠,踩著岸灘的砂石一路往前奔跑。不同於莽夫,他們沒有一路向前猛衝,像是約定好了一樣,最前排的人快速尋找掩體,他們的行動異常利索。搭槍的搭槍,架炮的架炮,每個人都遵守各自的崗位,只要敵人有露頭的跡象,便即刻對敵人露頭的方向進行火力壓制。
船頭的弘晝放下望遠鏡,嘴角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合著耿澍不讓他去不是擔心他安全,而是怕他搗亂。
果真是專業的,有過緬甸的實戰經驗就是不同,猶如是皇宮裡的圍獵,對手毫無反抗能力,只能四處逃竄。
天空中劃過一道煙痕,弘晝理了理衣服,身後的辮子真是礙事,不過也快了。
煙痕告訴弘晝,登陸戰已經結束了,往北叛逃的漏網之魚應該也已經被粘桿處的人解決了,這個沿海的駐防已經徹底淪陷了。
「哥,有個活口!」耿源興奮地將島津雄拉扯到弘晝的眼前,他手裡的人是從耿澍手中搶來的,耿澍怕他把人給活生生拖死便是一路尾隨。
「嘖嘖!你能活著,可真是命大啊!」弘晝蹲下身體,用著半吊子的日語,這是跟著嚴祌他們一起學的,把手中的鑲金火槍遞給耿澍,看著島津雄被洞穿的大腿,眼中嘲諷更甚。
「你們是宗國的人,為什麼和英國人走在一起?江戶十年一供從未食言,你們為何要攻擊我們?」右腿的疼痛幾乎要讓島津雄昏死過去,若不是看到耿源的辮子,他就真要閉眼了。
弘晝環視四周,拱了拱鼻子,嗅著誘人的火藥味,笑道:「誰告訴你我們是宗國的人,哦,對了,你說得也對,我是宗國的人,目前還是!至於為什麼要攻擊你們,原因很多,介於你快不行了,解釋給你聽也是浪費,總而言之,我們是來討債的,問你們的主子討債!」
島津雄的腦袋快要停止轉動了,就在弘晝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腦子裡閃過一個詞,「德川家?」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弘晝搖頭,臉上的笑容卻叫人不寒而慄。他站起身來,指了指耿澍手中的槍。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島津雄費力掙扎,用力按住大腿拚命疾呼:「你們和德川家有仇,我們也有,別殺我,相信我,我能幫你們!」
金色的槍柄撞擊地面,一陣硝煙過後,島津雄倒在了地上,額頭正中間一個洞,正不停地往外冒血。
弘晝站起身,慢慢呼出口氣,望著北方,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江寧的大宅里,一個約莫兩歲的小男孩正坐在板凳上抱著自己的左胳膊抽泣,白嫩嫩的胳膊上這會兒還留著血漬。他小小的腦袋還不太明白,為何方才的那個大爺看著慈眉善目,手段卻是如此殘忍,簡直兇殘至極。自己與他素昧相識,他旁若無人地靠近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地拿針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上兩道口子,還滴了不知道什麼東西上去。方才那叫個疼,不過現在好多了,小男孩擦了擦眼淚,看著胳膊不流血了,便自己慢慢地扯下衣袖管,嘟著嘴往裡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