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花
薩摩藩的海灘上已經沒有了炮火聲,但大清紫禁城裡的炮仗聲卻是震耳欲聾。皇宮上方的天空被煙花照亮,今天的壽宴要比去年隆重,在皇宮裡參加壽宴的人無不是臉上掛著笑,是笑前程,還是誠心實意地道賀壽星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明白。
這裡沒有弘晝的身影,皇太后的臉上果真笑容燦爛,她竟親自起身招呼前來道賀的親王、福晉,似乎是只要看不到弘晝和耿氏,她心中便是暢快無比。
耿氏的寢宮和外面相比,冷清得不是一星半點兒,身邊除了三四個太監、宮女,便只剩下貴妃高氏。
「外面熱鬧,你不去看看?」
耿氏拉著高貴妃的手,嘴上說讓她出去轉轉,心裡頭卻是巴望著她呆在這裡,耿氏打心底里心疼高貴妃。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耿氏再問到:「你心裡怨不怨她?」
大病初癒的臉上堆起的笑容看上去勉強,輕輕搖搖頭,「算了,都過去了,至少她也如願了!」
耿氏點點頭,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她們曾經是最要好的朋友。
「我聽說西征準噶爾的大軍要回來了?」耿氏望著門外,眼中帶著期盼,準噶爾的戰役結束了,就意味著她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棲身已久的是非之地了,不知不覺間她攥緊了高貴妃的手。
感覺到手上的力道,高氏說到:「是啊!聽父親說,準噶爾天花橫行,亦是起了瘟疫,那勢不可擋的『包沁』已然不攻自破。我還聽父親說,準噶爾的大汗噶爾丹策凌已經過世,可能是死於天花,現在他的長子拉麻達爾加與次子策妄多爾濟那木扎爾正忙於爭多汗位。天時、人和已佔兩位,相信要不了多久,傅恆他們就能回來了!」
「不知道弘晝現在在幹什麼,有沒有生什麼不該有的是非,也不知道我那小阿璧長多高了!」耿氏面帶希冀,卻不自主地嘆了口氣。
明明是夜晚,外面的天空華亮異常,火藥味已經飄進了屋子裡,耿氏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對著身邊的宮女吩咐:「外面烏煙瘴氣的,去把門關上吧!」
「怎麼了?阿璧!怎麼不出去玩?是胳膊還疼么?」老嬤嬤瞧見永璧安靜地蹲在弘晝書桌前的椅子上練字,難得這個小破孩今天這麼安生。
老嬤嬤原本是裕太妃身邊的,因為阿扣來了江寧,她便按照太妃的吩咐跟來了。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果不其然,這小屁孩提著毛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書本上亂花,儘是塗鴉,就沒一個正經的字。手下的論語已經被他塗得面目全非,他小嘴裡念叨:「這麼厚,我才不背,統統塗掉,都看不見了。」
整本書被他塗完,稚嫩的小臉上卻滿是壞笑,恍惚間,老嬤嬤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弘晝,那會兒,弘晝也是這麼淘。
書本太重,永璧一隻手拿不動,乾脆把翠綠玉桿的毛筆咬在嘴裡,炫耀般地舉起書,雖然吃力,但卻興奮,嘴中含糊不清,向著嬤嬤炫耀道:「全塗完了,一頁也不剩,這下誰也看不見了!」
老嬤嬤不禁笑道:「可是你阿娘已經背熟於心,就算你全塗黑了,她也知道的!」
額!忘了這茬!小男孩放下書,下意識低頭,想了一會兒,卻又咯咯地笑起來,「反正我看不見,屁股一頓揍好過每天一個時辰的誦書!有了!等一下我再去把算盤藏起來,這樣下午就不用跟著嫣娘學珠算了!」
他的邏輯真是古怪,論語被他一氣亂畫,他老娘肯定是要揍他的,但是,揍一頓最多疼一盞茶的時間,起碼可以換三天不用背這些書,很划算啊!
三百發炮彈換一個港口外加幾萬畝地怎麼看都不划算啊!嚴祌搖頭,「這炮彈可是很貴的啊!這錢燒得比預料的多得多啊!」
攻下海岸線之後他們就沒有停下,一路往前推進,後續增援的人會源源不斷地從浙江過來。推進的路上起初有遇到抵抗,但這也只是在第一天,後續的兩天時間裡,根本沒有反抗的聲音。軍隊一到村落,村民便很自覺地站在村口迎接,因為,跑已經完全來不及了,而且誰也不想被屠村。村民根本不知道這些同樣是黃皮膚的光頭到底來自哪裡,這些人無一不是身材魁梧高大,但這不毛之地是有何可圖?
那些村民不知道,但是弘晝知道啊!這些倒幕派可是日本復興的先驅,何況就沖著你們不臣服於德川這項,便是罪有應得。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也是這個道理啊!」弘晝摸著鼻子笑笑,「但是,好歹我們也算圈了塊地不是么?我們還是要往東北去的,這一路上的東西,只要是你看到的,那便都是你的,怎麼拿,拿多少,還不是你說了算!」
韓士承聽完打趣道:「石介以前總是說朝廷如匪寇,這回他自己也要做上一回啊!哈哈!」
「什麼叫匪寇?」嚴祌翻了個白眼,「我是來要債的,怎麼能是匪寇呢?這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再說了,我拿點利息也不過分啊!」
「對!不過分!不過分!」陶舸在邊上附和,強忍住笑,轉身面向弘晝,「王爺,岸灘搶完了,如此我們的船便可來去自如。另外,北進也兩天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大興土木了!」
這夥人想要繼續往東北去,那就要在這裡囤積物資,將薩摩藩改造成他們的軍事基地就非常有必要了。
「長州藩和薩摩藩一向不和,而東北的德川也與島津也是宿仇,加之薩摩藩民風彪悍,匪性難移,如此,便是四處樹敵,自取死耳!」弘晝尋了個地方坐下,走路走得太久腿有些酸,「現在的狀況下,可以分兩步,一部分人繼續向北推進,另一部分人留守這裡修建民房、工廠,同時派人搜刮沿途的物資。另外,必要的設備,優先從浙江的工廠里運過來,彈藥的補給絕對不能斷。」
弘晝補充道:「土木大興所需要的勞工從哪裡來,我想用不著我來教你們吧!」
「這樣的話,那個計劃是不是等設施建設完了再去實施啊!畢竟我們眼下也是需要勞動力的!」楊立兆覺得殺驢得先卸磨。
「不用!」回答楊立兆的人不是弘晝而是嚴祌,他神情嚴肅,計劃應當早一步實行,免得也長夢多,在這裡呆的時間越長,面對的威脅就會越多,「不過是一些干粗活的人,稍微有點體力就行了,我可沒指望他給我干一輩子,活幹完,他們就可以消失了!」
「有理!」楊立兆點頭,「我們的人都是種過痘的,這事兒辦起來也利索!如此,我去安排手下的人先開始準備了!」
望著楊立兆離開的背影,弘晝慢慢放鬆身體,依靠在石柱上,仰望著晴朗的天空,頭頂上沒有雲彩,藍藍的,不曾有一絲污點,甚是乾淨,輕吟:「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