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金川
不能在小事上浪費時間,弘晝明白,乾隆在等他,他欠乾隆一個人情,所以,加速解決金川的問題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昨日傍晚錢文帶回了五六個鐵匠,說是手藝不錯的,至於木工,勉強找了兩個,時間太急,能找到這幾個人也確實不容易,而且是打著高薪的名頭,畢竟是戰場,沒人願意去,另外,弘晝也交代過,全憑自願。
早上天一亮,弘晝就帶著岳鍾琪出發了,出發的太早,也讓匆忙趕來拍馬屁的縣太爺撲了個空,回首罵到身邊的衙役為何不早報。
路上,弘晝回頭看了看後面跟著的木工和鐵匠,木工他能懂,鐵匠帶著做什麼?打屠龍刀么?等他們磨出來,莎羅奔都成臘肉了。弘晝不解的問岳鍾琪:「大人,此行帶著這麼多人,可是累贅!」
「王爺既然不嫌棄老臣,想來也不會真拿他們當累贅,帶上他們說不定會有大用處!有備無患!」岳鍾琪想了想,「那山路崎嶇,有的地方路很窄,就怕大炮上不去啊!」
大炮?弘晝想了想,在這個年代,大炮這玩意兒可是大殺器,若真的弄不上去,那可就麻煩了。
岳鍾琪看見他的樣子,叮囑他:「王爺!莫嫌老朽啰嗦!領兵打仗切忌急功近利!戰場上贏不是最根本的,而是要用最低的代價去贏,每一個士兵的生命都是寶貴的,戰場上下的每一個命令都要在心裡思考推演數遍才能實行,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弘晝聽完很受教的點了點頭:「晚生記下了!」說完看了看岳鍾琪,這個老頭是有點本事,不居廟堂可惜了。
戰場不是下象棋,士兵更不是遊戲里的小兵,可以隨意的消耗。弘晝再次回頭看了看後面跟著的侍衛,這幾十人是他從京城帶出來的,既然是他帶出來的,那他也要將他們帶回去,活著帶回去。
金川大營就在前方,弘晝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遠處的路邊站著人,穿的似乎是朝服。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人堆里有一個他的熟識,這人便是訥親。
近到身前下了馬,訥親很熱情的上來招呼,「王爺!這番馬不停蹄的奔波著實辛苦了,且先回營帳歇息!」他剛說完,邊上的一人搶在他前面引路,道:「王爺這邊請!」那人說完,訥親便是一臉的不悅。
「好!有勞了!」他們的表情弘晝沒仔細去看,倒是後面的岳鍾琪撇過頭去,捋了捋鬍子,笑了笑。
弘晝正要跟著兩人向前走,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轉身攙扶著岳鍾琪,只道:「老先生請了!」自從這兩天的相處,弘晝對岳鍾琪還是非常客氣的。
岳鍾琪客氣了兩聲,便跟著走在了前面。大營在最中間,弘晝在路上順道看了看營地里休息的士兵,沒什麼精神,一個個的靠在一起扎堆聊天,看到長官來了,立馬行禮,長官走了繼續回到原樣。
進了帳篷,中間的位子早已經留好了,弘晝不客氣,徑直坐了上去,卻將岳鍾琪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堂下站著的兩位面面相覷,他們只知道弘晝來了,卻不知道他還帶了個人,外面的錢文和阿桂,弘晝沒帶進來,而是讓阿桂帶著錢文在營地里瞎溜達。
「初來乍到!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還望包涵!」弘晝很客氣的說到,初來乍到,先禮後兵,「不知兩位大人,在本王來之前,這裡是誰掌的職?」
「是下官!」堂下的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說完轉頭面對面瞪了對方一眼,便又立刻轉開。
這是岳鍾琪很是時候的咳了聲,弘晝看在眼裡,這兩個人貌似不和啊!軍隊裡面竟然搞內訌,還當著我的面,有點意思。
「你就是張廣泗了?」弘晝對著訥親外的人問。
「回王爺!正是下官!」那人聽到弘晝點名立馬應承。
弘晝點了點頭,本來他是想問現在軍隊是個什麼情況,怎麼士兵一個個無精打采,他更想知道現在莎羅奔是什麼情況,來的時候他注意到了,這裡雖然是山裡,可是地方不大,這麼多人怎麼到現在還搞不定。但是,之前岳鍾琪咳嗽了聲,更是自顧自的在那閉目養神,他便止住了口。
「好了!本王遠道而來,累了,你們兩個都退下吧!需要的時候,本王自會叫你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弘晝這個時候才體會到,原來王爺的身份這麼好用,這麼嘚瑟。
「下官先行退下了!」訥親很聽話的轉身出去了。
只留張廣泗在原地嬉皮笑臉的恭迎道:「王爺有事只管吩咐,下官先告退了,下官就在外面候著!」
弘晝聽他啰嗦,眉頭一皺,就差說滾了,張廣泗見弘晝面露不悅之色,只得悻悻的退下了。
兩人一走,弘晝立刻轉頭看向了岳鍾琪,他還沒開口,岳鍾琪就先說話了:「王爺是不是想說,這兩人之間有貓膩啊?」
「確實!打從晚生進來開始,這兩人便在擠眉弄眼。」弘晝如實的說,說完看了看帳簾,隨後又轉向岳鍾琪說到:「無人處,老先生直喚我弘晝便好!」
岳鍾琪笑著點了點頭,「這場仗的連敗怕是和這兩人脫不了干係!我們不用急,今天就按照他們說的,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可是要早起的,乘著天剛亮,找個高處,先看看這四周的環境,我軍久盤於此處,既已做好防範,便不怕他偷襲!」說完,岳鍾琪伸了伸懶腰,「誒!這山裡真是折煞老朽了!」
弘晝看了看岳鍾琪的模樣笑了笑,這老頭一副諸葛亮料事如神的樣子,隨後笑道:「好!」
晚上的接風宴,弘晝爽約了,他沒去,只道是水土不服,不舒服,讓錢文跟阿桂頂替了,這兩個人是他隨身帶著的,那張廣泗愛屋及烏,順帶著馬屁不斷,而岳鍾琪則是年紀大了,這些日子裡奔波勞累扛不住,已經歇下了。
一夜難眠,弘晝他睡不著,不是睡覺的環境太差,是他心中有事情。來之前,他無所謂,就當是打把人機,推了冰封王座就算完事了,來了之後,他發現不是這樣,士兵的情緒不高,畢竟山裡冷,出來的時間長了,何況現在已經快進深冬了,這一點,之前岳鍾琪已經預料到了,第二,這裡是山路,重型軍械全扔了,沒法往裡面帶,第三,人不和,兩個掌事的在鬧矛盾,天時地利人和,現在跟他毛關係都沒有。這裡的地圖他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他根本不知道從哪裡下手。輾轉反側,想多了,也就想到京城了,剛來這裡就想家,想到家裡的人了,弘晝苦笑了兩聲,真是沒出息啊!
這裡沒有公雞打鳴,弘晝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直到有人叫醒了他,朦朧中還以為是何嫣那丫頭,睜眼一看,一白鬍子老頭,大煞風景,還好沒拉過來一把抱住,要是真那麼做,丟人是小,扯壞了這骨頭,他可就真涼了。
「阿晝是醒了!呵呵!做好夢啦!」岳鍾琪笑著打趣,阿晝是他給弘晝起的,他自己覺得叫起來順口,跟弘晝在一起讓他覺得自在。
「嗯!」弘晝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一陣哆嗦,好冷,連忙套上衣服,都是男人,也沒什麼避諱的。岳鍾琪見他穿戴好,便道:「趁著這會兒,我們出去轉轉!」
弘晝聞言頷首,臉也不洗,胡亂的用手抹了抹,這是打仗又不是度假,不講究了。岳鍾琪看他的樣子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便在前面帶路。弘晝跟上岳鍾琪的腳步,這裡岳鍾琪熟悉。離開軍營的時候只有阿桂和錢文跟著,沒再帶多餘的人。
弘晝跟著岳鍾琪往土坡上爬,岳鍾琪一邊爬,一邊唱著山歌,像是藏文,弘晝聽不懂,倒是見他爬的利索,完全沒了先前那副老態。
「老先生對這裡很熟悉啊!」弘晝一邊喘氣,一邊笑著問。
「那是!這一帶的山歌,老朽都會唱!哈哈!從這裡走了有好多年啦!誒!這裡可是一點都沒變啊,瞧瞧這青山綠水,世外桃源啊!我若是那莎羅奔,還造什麼反,往這大山裡一呆,閑雲野鶴,豈不自在!哈哈!」說完直了直腰在那裡笑。
「老先生是世外高人,那莎羅奔豈能和您比!」阿桂贊道,眾人皆笑著點頭。
陪著他們笑,弘晝看了看四周,真如岳鍾琪所言,帶著喜歡的人隱居於此倒也不錯。
「好了!再加把勁,就快到頂了!」說完,岳鍾琪帶頭邁開步子往前走,後面的三個人緊隨其後。
「呼!」到了小山坡的頂上,四個人呼了口氣,小山坡不是很高,喘成這樣是嚴重缺乏運動啊!
「你們看,那就是我們所處的位置!」他岳鍾琪不說,弘晝還不知道,一說嚇一跳,登上高處向下看一目了然。他們紮營的地方是塊平底不假,可是三面環山,再來一面那就像是燒火鍋的盆子了。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叫黨壩!你們再看看那邊!」說完岳鍾琪指了指遠處。只見遠處處處是明碉暗堡,而且所處的地勢對清軍也是極為不利,那些碉堡又形成犄角之勢,之間相互照應,可進可退,攻防兼備。這個時候再回頭看看清軍的營地,除了入口,前方三處環敵,這是把整個軍隊放在鍋里煮啊!
弘晝見了不由得后怕,這是誰選的營地,是特么的豬么!
「無妨,有壞處就有好處,兵行險著,這裡離康八達很近,既然離得近,不如直接就進攻打康八達。那康八達是莎羅奔老巢的大門,擒賊先擒王!」岳鍾琪一臉嚴肅的說到。
弘晝聽完點了點頭,這個辦法可行性很高,可是再仔細一想,前方碉樓四起,怕是很難衝過去,即便能衝進勒烏圍,這戰損比恐怕難以承受啊!
岳鍾琪看出了他的心思:「阿晝!凡是不能急,做事前一定要想好你可能要遇到的問題,哪怕是碰不上,準備好也無妨,作為主帥,須得處事不驚!」
弘晝聽完,撓了撓頭,笑了笑,「老師說的是!弘晝急躁了!」這一路來,他跟岳鍾琪的關係很近,這老夫子可沒有少教他。
「不要急!雖然營地位置差了點,但是撤退的後路也是有的,再者離敵營也近,換句話說,我們退也可進也可!」岳鍾琪笑著拍了怕弘晝的肩膀,「另外,你忘了我們帶了那些鐵匠和木工了么?我們這一群人還拿他幾個碉樓沒辦法不成!哈哈!」
弘晝聞言亦是點頭笑了笑,這老夫子就是個活諸葛啊!他要是再年輕三十年,怕是比上岳鵬舉亦是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