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內訌
早晨山裡的空氣可比後世的要清新的多,太陽曬在身上,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頓了一會,岳鍾琪對著坐在地上的三人說:「起來吧!我們該回去了!」
地面剛捂熱就要跑路,地上的三個人有些不情願,幹活前信心爆棚,真到幹活的時候才發現,世界上最美的事情就是「想想就好「。岳鍾琪也不催他們,只是笑了笑捋了捋白花花的鬍鬚。
下山果然比上山容易,走路氣也不喘了,腿也不抖了。岳鍾琪跟弘晝走在前面,他叮囑弘晝:「回去之後,有什麼主意先放在心裡。另外,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有些事情怕是等不到聖上裁決,阿晝可要有準備啊!」
岳鍾琪這是在提醒他,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畢竟皇帝不在戰場上,雖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能做出合理謀划的也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行。
「好!」弘晝說完想到了什麼,「一個多月前,軍報里還有勝仗的報告,如何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內連敗數次?就算兩人再不和,也不至於收復的地盤全部化為泡影吧?」
「什麼都有可能?」岳鍾琪淡淡的說,「先祖的事迹你可聽說過?」
「那是自然!」弘晝對於岳飛這個名族英雄還是很敬仰的。
「先祖的結局你也知道?」岳鍾琪輕描淡寫的敘說著:「先祖當年也是常勝將軍,出事之前,未嘗一敗,可是明明連勝卻還是被那十二道金牌給召了回去,這是為什麼呢?當然,那是數百年前的事情了,誰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更不能說誰對誰錯,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弘晝一樣。
「謠傳秦檜當年私通敵國!」弘晝邊走邊說,後面的兩人不緊不慢的跟著。
「我也曾聽祖父說過,說那秦檜投敵叛國,著實可恨!」錢文緊接著嚷嚷,他祖父好歹也是在京城當過大官的。
「都說是謠傳,可聽不可信!」岳鍾琪反駁他們,好像歷史冤枉了秦檜般,亦或者他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我們的軍中也有這種人么?」弘晝問到,「會是誰?張廣泗?訥親?還是底下的那些官兵?」
「謠傳不可信,何況沒有謠傳,另外,這兩個人都是朝廷重臣,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岳鍾琪不忘再次叮囑弘晝:「阿晝!你要記住,凡是都有兩面性,有陽則有陰,任何一件事情一旦做了,他必定會出現兩種背道而馳的結果,而這些結果必定會影響接下來的事情,就像那蛛網一樣,由內向外輻散。」岳鍾琪說完指了指路邊草上破敗的蜘蛛網,外側的一根線斷了,整個網便都塌了。
「晚生受教了!」弘晝應承,屁股後面的兩個人也跟著有樣學一樣的點頭。
「回去之後,晚生不會提這件事,我會盡量先安撫這兩人。」
「嗯!不過當罰則罰,當賞則賞,不動聲色,此乃馭臣之道!」岳鍾琪點了點頭表示贊成。
弘晝算了下出去約一個小時不到,這是他自己估算的,沒有手機跟手錶,只能靠估測。回到營地的時候,那訥親跟張廣泗還沒起來,這讓弘晝很惱火,這特么打什麼仗,太陽都出來老半天了,兩人還在被窩裡。
弘晝往主帳的帥位上一坐,板著臉,背後掛著黃龍旗。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給你們點顏色,這個主帥我還怎麼當啊!
不一會兒,張廣泗跟訥親就屁顛屁顛的進來了。弘晝吩咐了士卒,先不要驚醒他們,一人一桶冷水,直接倒他們頭上,果然,這兩人瞬間清醒了,臉都不用洗,穿了鞋就往弘晝這跑,看著他兩人的狼狽樣,站在弘晝邊上的錢文忍不住笑,弘晝瞪了他一眼,把他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弘晝眯著眼看著下面的兩人,軍隊里的將領他已經見過了,問他們沒什麼用,他們只負責執行,決定權在這兩人手裡。
帳下的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答,剛剛被一桶水澆醒,當下兩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傻愣愣地站那等著領導訓話。
「是誰把營地選在這裡的?」弘晝準備問點實際的。
他話一出口,邊上的訥親立馬安穩了,最起碼腰桿直了點,只是邊上的張廣泗向訥親看了看,欲言又止,舌頭舔了舔嘴唇,卻是沒說話。
「是你?」弘晝看向張廣泗。
「是下官!」張廣泗說話有些哆嗦,倒是邊上的訥親臉色緩了過來。
「這裡是哪裡?離敵營有多遠?」弘晝接著問。
「這?」張廣泗抬頭看了眼弘晝低頭含糊道:「下官見這四周平坦開闊,適宜大批人馬安營紮寨,且後有退路,遠離勒烏圍,前方又有山道作為屏障,想是個穩妥之地,便選了這裡。」
「你們在這裡紮營多少時日了?可曾去四周勘察過?」弘晝繼續發問。
這回張廣泗沒有回答,反而是邊上的訥親搶著說道:「安營已有十日有餘,下官之前也曾向張大人提議勘察四周選個合適的位置,並在四周建起暗堡以防對方偷襲,但是張大人卻是不聽下官的勸告執意而為,甚至詆毀下官。」
「訥親!你不要信口開河!」張廣泗一聽情緒有些激動,「當初選在這裡也是你點頭的,今日反倒構陷本官,真是居心叵測啊!」
「信口雌黃!」訥親立馬轉身反駁:「哼!本官至此,首戰便高捷,若不是你從中作梗,豈會屢戰屢敗!」
「豈有此理!你這是在污衊本官投敵?」張廣泗好不禮讓,什麼狗屁的客氣,你懟我,我自然要懟回去。
「你說你首戰告捷?是怎麼個贏法?」弘晝不想聽他二人撒潑。
「下官到這裡,本從黨壩,小金川兩向發起合圍之勢,當日從小金川攻進時,我軍勢如破竹~~」訥親聲情並茂的敘述,好不嘚瑟,看的張廣泗想要揍他。
「停!」弘晝看他講的有聲有色,立刻打住了他,「雙方的傷亡呢?」
「這~~」訥親講不下去了,張廣泗便替他接著講:「敵方見我軍人數眾多,軍械精良,便全撤了,我軍攻下數個土司的集點,卻沒有太多的傷亡。」
弘晝聽完將手中的地圖用力甩在了訥親的臉上,這時候張廣泗卻撇過頭去,不再看訥親,臉上甚是得意。弘晝對著訥親訓斥:「你是豬么?看不出來這是欲擒故縱么?兵部這麼多年你是怎麼呆的?」弘晝深得岳鍾琪的教誨,在沒有對哪一個人下殺手之前,一定要像平常一樣,該怎麼訓便怎麼訓。
老實說,訥親看弘晝是有點怕的,畢竟是挨過揍的人。
「當初進土司的時候,可是張廣泗帶的當地人引的路!」訥親嘀嘀咕咕的提醒弘晝,這張廣泗也有份。
「你少扯淡!你的意思是我領著大家往火坑裡跳?」張廣泗立刻還擊。
弘晝看的出來,這兩個人一直在相互推卸責任,張廣泗是總督,之前弘晝一直以為他是鄂黨人,後來才知道他跟的實際是張廷玉,他推卸責任無非就是怕丟了烏紗帽,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就這麼丟了,那多虧,至於訥親,那就更要推責任了,他本是經略,又是皇帝欽點提名的人,若是這麼回去,小命有沒有都不好講。
失敗卻不去不想原因,相互推諉,不輸才怪。
弘晝正準備再說點什麼,不能這麼耗著,得準備一下進攻策略,還沒等他開口,訥親先說了:「王爺,下官有事稟報!」
「什麼事,你說!」弘晝指了指地上的地圖,讓錢文去撿回來,這可是他的寶貝啊!主要是剛剛手裡沒什麼趁手的東西好扔,早知道剛剛山上下來的時候撿幾塊大小合適的石頭。
「臣要彈劾張廣泗!其不思為國效力,營權無道,勾結叛賊莎羅奔,玩兵養寇!」訥親大聲說道。
邊上的張廣泗聽完就似要玩命的上去揍訥親,卻是被後面的侍衛攔了下來,「卑鄙小人,信口雌黃,竟敢污衊本官,本官何時勾結賊寇,王爺莫聽他胡說八道!」他上半身被抱著,動不了,腿倒是靈活,對著訥親一陣狂踹,嚇得訥親躲到一邊。
弘晝看了看訥親,「你有何證據?污衊朝中重臣可是重罪!」
訥親聞言,舔了舔嘴唇硬著頭皮回答:「下官還未搜集到鐵證,只是前些日子,張大人與當地的百姓走的頗為近,這難免惹人生疑!」
「我不與當地的百姓走的近,這麼多人,吃什麼,喝什麼,你以為這些糧草是天上掉下來的啊!」張廣泗掙脫開侍衛,義正言辭的辯解。
弘晝聽完皺了眉頭,糧草輜重不是朝廷里發的么,怎麼還要人去籌集?
「訥親!當初皇兄可是撥款了整整兩千萬兩白銀!錢呢?這才多久,軍餉就告急了?」弘晝質問訥親。
「王爺!您是有所不知!朝廷發兩千萬兩不假,可是一層層的批下來,真到手裡的十不存三啊!早在一個月前,軍餉便已經空了,現在手裡頭剩下的都是向城裡商戶籌來的!」這回張廣泗沒激動,他很平靜的替訥親回答。
這回聽完以後啞口無言的成弘晝了,他知道乾隆年間貪污是常事,但是不知道已經貪成這樣了,連軍餉都敢吞,這特么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啊。
這個尷尬的時候岳鍾琪進來了,看了看裡面的情形,便清楚了剛剛發生了什麼,對著弘晝說到:「王爺,此時的當務之急乃是要思考應敵之法,至於先前的對錯,不妨等事後稟明聖上再議!」這個圓場打的張廣泗跟訥親那是相當感激。
弘晝想想也行,吁了口氣,問到:「兩位大人,現今可有高見?」
「下官以為可以先行攻打昔嶺、卡撒兩寨!」張廣泗想了一會兒說。
他一說完,弘晝跟岳鍾琪均是一震,兩人皺起了眉頭,弘晝更是沉著臉,眯著死魚眼死死的盯著張廣泗,這張廣泗被盯得頭皮發麻,反倒是訥親一臉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