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引蛇出洞(1)
當晚,慈居宮的那些禁衛便撤了下來。
不論是做給誰看,衛處尹都已經做了,十三也被放進了憐箏的寢宮裡。
十三當晚就見到了憐箏,這才將三月內風因做的那些個情形都一字不落地稟報給憐箏。
風因見不到憐箏,便復又出了宮,聯繫了遠在邊關的元九和玉傾歡,更是將賽神仙和雪刺都全部用了上去。
風因並未當真動了要毀去東苑朝邊關將領之心,可若是要衛處尹相信,便是必須要讓他能信風因狠得下這心思來。
想要逼真就必須用了人命去換來,如此,便不得不好好地演上一齣戲。
賽神仙便將自己的毒術運到了這上頭,他要將毒藥和解藥同時都藏在一種粉末裡頭。
毒藥的藥性前期強而猛烈,癥狀複雜,與時疫相近,卻並不能真正置人於死地。
解藥雖藏在這毒藥裡頭,卻要摁捺不發。
等毒藥的藥性都發揮了出來,此時再賠上賽神仙的手段,解藥方能出現這樣的作用。
故而風因便是來了一出障眼法。
邊關的將士大多都是風因的心腹,故而他大多都將這藥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當衛處尹的探子瞧見這些,自然會以為風因連自己的心腹都不放過,起了殺心,自是能涉及了衛處尹心裡的那點子擔憂去。
等病情爆發開來,元九再與邊關的那些個蠻人起上點衝突,讓朝廷此刻倍感不安。
唯有如此,這病症才能來得如此洶湧且猝不及防,久不能候。
衛處尹才會相對容易地鬆口。
賽神仙若非在軍營里用了那點子硃砂,加重維持了毒藥的作用。
否則這三個月之內的僵持,幾乎要全盤作罷了。
衛處尹哪怕是再堅持上幾天,這些將領便原是早早就要好了去,又怎麼會當真有這樣的奇效。竟是在協議之後的幾日內,上萬病重到無法下榻的將領竟是全數癒合了。
憐箏聽罷也是出了好一會兒的神。
這些怕是也花了風因不少的心思和功夫。
「主子也已費心查過,田嵐怕是就藏在宮中一處。她雖然是沒有留下什麼痕迹,但是和主子預計的差不多,沈萬友府里的銀票全數被人取走,更是用了出去。」
十三皺眉,「錢莊里的人口風雖緊,不過這些銀錢的的確確是從宮裡頭出去的。」
「若是這樣,和我估計的便是相近了。如今在宮裡頭且在我身邊的人不過就這幾個,他若非藏在這些人裡面,就必定得是清楚了解我個詳細的,這才能做給我看!」
「你不是已經料想了是他,這才設計瞧著他作死嗎?」
十三倒是不急不緩,眯起眼來,「若當真是他二人中的一個,那麼這田嵐是無論如何都逃不走的,若換做是她,也是會想盡辦法的離開。」
「我心下總是覺得不安,若不是他二人,又或者算錯了,那麼這人一旦再放出宮去,可比在宮裡頭要難找上許多。」
現代的時候捉不住他,在古代又如何能猜得透。
他知道她是誰,她卻不知道他是誰?
這樣躲在暗處,他必定要防著她知曉,如此一來,憐箏想要通過田嵐捉住他也怕是難上加難,更何況眼下他們更是拿捏不准他的秉性。
「蔣大人那處將藍家查的如何?」藍家的線索依舊是要緊的。
憐箏不得不先松下一口氣來,將那情緒摁捺下來,轉身問十三。
「皇上將心思挪到了邊關將領身上,藍家的事兒插起來就順手的多了。」
十三眸光微眯,「皇上做事謹慎,歐陽家、宋家內的書信皆是半點都沒涉及了皇上自己個兒的名諱來,故而也不能做了什麼把柄去,但是順手牽羊的拉了一串的貪官出來。」
「讓人將這名單羅列好,將這單子送去清廉司。清廉司裡頭有秦家自己的人,他們自然能分辨的出,至於其他的就交給秦家人自己去處理,他們也留不得這些人。」
十三點頭應下,「明日該如何做?」
「皇上已經恩准了,所以莫大人應該會將人群都先篩過一遍。如果蕭北顧和莫冬青與田嵐有瓜葛,理應查不出什麼,接下來城門校尉處有一人可以幫上我們。」
十三緩緩挑眸:「主子倒是留了這麼一步棋,這東城門的城門校尉林霄原也是個孝子。」
「我倒是沒想過風因會這樣處理了這事兒,也算是處理的乾淨。」
憐箏這會子已然平穩下來。
雖說這衛處尹當了皇帝,可風因也未必不是帝王之才,只是可惜了……
「主子雖然廢掉了林霄父親的手腳筋,但是卻保住了他父子二人的一條命,如此不說,他父親自然是不能再賭,這樣林霄也算是能做到了孝義。」
十三嘻嘻哈哈地笑了笑,「不過這話晚上主子自己個兒也是要來說的。」
憐箏一怔,「他已進宮了?」
「皇上既然鬆了口讓我來了,主子又為何不趁著這樣好的時機來?」
憐箏心上一緊,「不妥,衛處尹雖然鬆了口,但是眼下若是設了防,要捉拿了他去,反倒是讓先前做的都白費了。」
「長姐不必著急,主子自然是想到了,皇上能想到的他也必然能想得到。」
十三垂首偷笑,道:「總歸等著便是了。」
「不過,這三個月長姐倒是清瘦了不少,主子看著必是要心疼了。」
憐箏輕笑搖頭:「若非你日日從宮牆外頭丟了些肉餅饅頭的,我怕是早早被毒死了。」
所幸這些事情如何辨別,風因早早便與她交代過,也說過了,否則怕是她氣惱之下定是要與這老太太算賬了。
這宮裡頭的事情,無論是人和事,都只能為共同的利益而生存。
只是日日掛心著這些事,日日夜夜睡不安寢,食不知味,自然要清瘦不少。
無論如何她至少還活著,身子也無礙,否則當真是無法這樣心平氣和。
憐箏正與十三說這話的功夫,慈居宮的嬤嬤卻來請了憐箏去。
「不知嬤嬤如此匆忙來尋我,可是出了什麼事兒來?」
憐箏連忙起身,出門去迎了玉嬤嬤。
玉嬤嬤是一直跟在高太後身邊的宮女,故而也頗有地位。
玉嬤嬤留意到此時正在憐箏房裡的十三,不由得皺了眉頭。
憐箏連忙解釋道:「嬤嬤,這是我小弟,叫元十三,頗為不懂事,讓嬤嬤見笑了。」
玉嬤嬤見憐箏並無避忌,這才報以微笑,道:「太后命我來請姑娘一趟。」
想來前朝的事情怕是也已經傳到後宮來了。
憐箏心下定了定,笑道:「我這就隨嬤嬤一起去。」
兩個人一路來到了慈居宮太后的寢宮,帳子里高太後身披外套靠在軟枕上。
「太后,人已是帶來了。」玉嬤嬤福了福身子。
高太后淡淡應了一聲,撩開了帳子。
不等憐箏問安,高太后冷聲道:「好大的膽子,竟是見了哀家也不懂得跪下。」
憐箏心下一跳,卻是摁捺住並不做聲,順勢跪了下來。
「事情哀家已然去辦了,皇上這些日子也大有被哀家說服的趨勢,可聽聞邊關的那反賊竟是要生生斷了東苑朝的左膀右臂,任由外敵侵了我央央大國?」
高太后想來已經得知了此事,故而才會如此動怒。
「太后,並非如此。」憐箏剛想做聲,卻又頓住。
此刻若是將話挑明了,一旦傳到了衛處尹的耳朵里,怕是又要圖惹禍端。
「哦?」高太后話音一轉,冷眸凝住了跪倒在地的憐箏,「那哀家倒是聽你解釋解釋?」
憐箏將喉嚨里原先要說的話又藏了回去。
「太后,如今皇上已經平定了此事,已經皆大歡喜了。」憐箏靜靜道。
「如何皆大歡喜,哀家怎麼能容忍了你來影響了尹兒的江山?」
高太后原在宮中瞧著是個不爭不奪的性子,可為了兒子也是堅持到了如今的地步,也絕非表面的那樣簡單。
無論是什麼東西,她都可以為了兒子去打算,哪怕是奪人性命。
何況在皇宮裡,即便是為了自保,手上都能沾染著或多或少的血腥味。
高太后能走到這一步,也不可能僅僅是巧合。
憐箏也絕不會以為這高太后也會如何好說話的了。
「蕭北顧進宮之時,聽說他衝撞了皇太后的轎攆。」
憐箏輕輕垂首,「這事兒說來蹊蹺,蕭北顧雖然非武夫出身,但是自問御馬之術也絕非能出如此意外,故而他倒是查上了一查,卻是沒查出什麼線索。」
「可說來也奇怪,偏就是這麼一衝撞,皇太后病重,蕭副使卻並未受到太大的牽連,反而是那些個下人一律以辦事不利被處死,更是將皇太後身邊所有的下人都換了!」
如此一手,更是容易將皇太后的貼身心腹都處置了,不但斬斷了皇太后的左膀右臂,更是容易讓自己的細作安插進了皇太后的身邊。
憐箏忍住心下的嘆息,輕輕攥了攥手指,「太后是怕來日方長吧?」
「大膽!」玉嬤嬤立刻出口輕聲呵斥。
高太后卻是忍不住眯眼輕笑一聲,「阮憐箏,怎麼,你是在賭哀家不敢殺你?」
「我自是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如今太后怕是要將日日賜下的克食都賞賜了旁人。」
高太后微微揚眸,眸光從紗帳中緩緩透出,她朝憐箏凝了半響,「這宮裡頭本應該是這世界上最講究規矩的地方,如今哀家倒是動不得你了。」
「太后抬舉了,我不過是區區的百姓,如何敢和太后相提並論。」
憐箏不疾不徐,緩緩垂首,禮數自然要做的周到。
「哀家乏了,你走吧。」高太后朝玉嬤嬤點了點頭。
憐箏便順勢退下了。
玉嬤嬤送走了憐箏,這才進了屋。
她微微猶豫,抬眸望向高太后,「太后,接下來要怎麼辦?」
「既是皇帝不放人不行,可若是她自己個兒出了事兒可怨不著咱了。」
高太后輕哼一聲,眯緊了眼。
「去尋個人來,這阮憐箏必定不能再繼續留在這宮裡頭了,否則只是為尹兒徒留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