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引蛇出洞(2)
蕭北顧從皇上的勤政殿退下后,便是與莫冬青一路出了長街。
「莫……如今該尊稱一聲莫大人了。」蕭北顧連忙將方才的禮節撿起,彎身微微作揖。
「哪裡,蕭副使當日衝撞了皇太后的轎攆,一聽到這消息真真是嚇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莫冬青含笑回了禮,「我原先趕去的時候,瞧著那架勢,還以為蕭副使傷勢頗重。」
「進宮本就是大事,我如何敢駕快馬,不過是慢悠悠地晃蕩。」蕭北顧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望了望周圍,聲兒淡了下來,「不過是皇太后的馬車突然就發了狂,朝著我直直地撞了過來,我既是躲閃不及,避不開,就只能迎面上去了。只是聽著那些太監慌亂的聲兒便知曉了是皇太后,那我就更是不能躲,不但不能躲,還必須得上前去攔了那受驚的馬。」
「哦?這皇太后的轎攆竟是馬兒受驚了撞過來的?」莫冬青詫異挑眉。
「難不成皇上並非因為你驚了皇太后的轎攆而將你留下,而是因為你救了皇太后的命而留你查看傷勢,方才能免了你的罪責?」
如此一來,倒是能解釋的通了。
蕭北顧靜靜看過莫冬青,輕輕一笑,「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旨意,又豈是我等能知曉的。」
蕭北顧避開莫冬青的話,也不直截了當地回。
莫冬青目光一頓,眯了眯眼,笑道:「蕭副使所言有理。」
兩個人再寒暄了兩句,便是在長街後頭又緩緩分開了,短暫的熱絡又安寂了下來。
蕭北顧回到皇上安置的住所里,秋茴如今的肚子已是大了起來。
他連忙上前扶住正要站起身的林秋茴,林秋茴卻是攀住了蕭北顧的手。
林秋茴微微一笑,問道:「如何,皇上可是怪責你了?」
蕭北顧搖了搖頭,「不曾,只是憐箏如今怕是腹背受敵,正如王爺說的,處境艱難。」
「這些時日,我們不是與十三送了不少的吃食進去嗎?」秋茴柳眉長蹙。
「並非此事,我瞧著她雖然清減了不少,但是臉色卻也還好,應該身子無虞。不過,莫冬青此人卻是大有問題。」蕭北顧眸光一冷。
林秋茴順著蕭北顧的手緩緩坐了下來,「莫冬青,那時候跟在你身邊的莫捕快?」
「嗯,他原是桃林鎮的捕快,說來這背景卻也不曾詳細查過。」
蕭北顧猛地一拍桌子,「方才憐箏說這人對她必定是極其熟悉或者就在她身邊,她自幼性子便清冷,相識的人不多,縣裡頭的人也不待見,所以熟悉的人也不多。」
「熟悉她的人唯有除了皇上、王爺等不說,便自有在北縣的我、慕大人、姜女等人了。」
蕭北顧搖了搖頭,「姜女自幼便在她身邊,皇上自然也不能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所以如今在身邊的,並且熟悉憐箏的,又能知曉她所查之案、所涉之人的人,這樣看來,莫冬青倒是頭等人選。」
秋茴美眸一睜,心下頓然一寒。
「若是這樣說來,莫冬青倒是不少的地方都能對上了。」
「不對,若是當真如此,這線索為免太淺顯,如此一來莫說是你也能猜到,就算是莫冬青自己也怕是猜到了。」
蕭北顧又是一猶豫,半響,又緩緩搖了搖頭。
林秋茴挑眉凝視著蕭北顧,秋波一轉,心裡也有了主意。
「許是話裡有話,卻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不便說的太仔細。」
蕭北顧伸手輕輕握住了林秋茴的手,倒了桌上的熱水遞了過來。
「總歸這事兒都不好辦,她年幼時便說過這樣的人,只是那時候六叔卻不准她再提了。」
蕭北顧微微一嘆,「那時的她性子犟,我們也年幼,故而想不清楚。如今想來到時明白了幾分,若是人人都知道,這兇手必定能聞風尋了來,若是明處好歹能設了防備,可是這樣藏在暗處的人,卻是要難對付的多。」
林秋茴蛾眉微蹙,輕輕拍了拍蕭北顧的手,「所幸王爺不是凡事都交代了,不會有事的。」
「此事我入宮前怕是她已經拿捏了主意去,否則也不會命人送了信給當初在桃林鎮的林捕頭,如今倒是應該尋畫師來畫下莫冬青的肖像,再沿著那些人頭的線索摸下去。」
蕭北顧輕嘆了口氣,長眸凝重了林秋茴,「倒是委屈你了,懷著身孕還與我這般奔波。」
林秋茴徐徐抿了一口熱水,微微一笑,眸光閃動,「夫妻之間何來委屈。」
「等這些都處理好了,我們都回北縣去。」蕭北顧微微一笑,伸手撫摸過林秋茴的肚子。
「天氣這樣冷,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心疼你的,難為你要陪著我在這宮裡頭擔驚受怕。」
「只要能陪著你,我都樂意。」林秋茴婉婉一笑,將手上的空杯復又添上熱水,遞給蕭北顧,「孩子他爹,可要喝上一口,好熱一熱身子?」
「好。」蕭北顧伸手接過,便笑,「只等過幾日,便能出宮了,到時候再好好為我們的孩子買上些東西。」
「不急,孩子還小。」
林秋茴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總歸我還有時間給它做上兩身的衣衫。」
「秋茴,讓你受委屈了」蕭北顧一聲長嘆,「我陪你二人的時間實則不多,這一年來,倒是你跟著我奔波勞碌。」
林秋茴伸出手指掩了掩蕭北顧的嘴,微微嬌嗔道:「你若再說上這些話,我定是要生氣了。」
不等蕭北顧說上話,秋茴突然伸手捂了捂肚子,皺了眉。
「怎麼了?」蕭北顧見她蹙眉,連忙起身。
「沒事,只是……」林秋茴搖頭,手上卻並未停下,「感覺有些不舒服。」
「定是說這樣多的話累著了,你先上榻休息一會兒。」
蕭北顧扶住了林秋茴,將她朝榻上扶。
「的確應該先休息上一會兒。」
蕭北顧聞聲竟是一驚,連忙回頭。
門檻邊上,莫冬青正倚在門框,徐徐望著屋裡頭,唇角掛著若無若有的弧度。
「莫冬青?」蕭北顧手上一緊。
林秋茴也是怔住了。
「何來稀奇?你不是已經猜到嗎?」莫冬青輕輕哼了一聲,抬步走了進來。
「莫冬青!」蕭北顧扶住林秋茴將她先安穩地落座在椅凳上,這才立在了她身前。
「怎麼還沒倒下?」莫冬青蹙眉,「這樣久,倒是慢了些。」
「催什麼,總歸要等上一些時辰。」
從外頭傳來個女聲,隨即從外頭進來了一位宮女。
這宮女不是別人,正是前兩日伺候在門外的婢女——田嵐。
蕭北顧已是臉色鐵青,身子一搖晃,他竟是有些站不穩了。
他伸手摁在桌面上,用力扳住了桌沿,他狠狠咬了咬舌尖,保持著大腦的清醒。
「莫冬青!你到底要做什麼?」
莫冬青在一旁瞧著,不徐不疾,緩緩走到一邊尋了一處坐下。
「不知道?我瞧著以為先前你猜的也差不多了,看來蕭捕頭倒是比我想的要愚蠢。」
林秋茴忙起身,扶住了搖晃著腦袋,眼前已有些模糊的蕭北顧。
「秋茴,你快走……」蕭北顧皺眉,伸手將秋茴朝外面移了移。
「想去哪兒?你放心,你的夫人,我自會替你好好照料。」
莫冬青伸手扣住了林秋茴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鬆開你的手!」蕭北顧朝前邁了一步,腳下一軟,竟是跌在了地面。
「接下來要怎麼做?」田嵐轉開眸光,凝住了莫冬青。
「兵分兩路,你與蕭北顧從我監管的城門處以馬車出宮,至於我與她就從買通好的東城門出去。你扮作他的夫人,他必是不能在宮中久留,如此出宮,倒比我來的容易。」
田嵐已怔,霍然抬頭,眸光倏然轉冷。
「為何你從東城門過?」田嵐吐了口氣,「此事是由你尋了人去辦的,你不會……壓根沒在西城門做什麼手腳,自己個兒拋下我從東城門過吧?」
「這話可笑,怎麼,難不成你還懷疑我不成?」
莫冬青視線緩緩凝住,嗓音便軟了下來,「若是懷疑,你便從東城門過。」
「不必了,你從東城門過。」田嵐這才緩緩笑開。
莫冬青聳聳肩,無謂地蹲下身,望向蕭北顧:「好戲就要開場了,不必擔心,她會陪著。」
「你到底要做什麼!」蕭北顧忍著眩暈,強撐著爬了起來,卻又跌在地面。
「很快你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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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箏從高太后的寢宮回來便是有些心緒不寧了。
高太后遠比她料想的要來得深沉的多。
如今潛藏在黑暗裡的敵人太多,憐箏更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別人的性子。
「想的這樣出神,瞧著為夫倒像是白來了一趟。」
憐箏霍地抬起頭望去,眼中已然隱約藏了淚。
她小心地進了門,將門好好關上,迎著他的笑,奔進他的懷中。
「娘子清瘦了不少。」
風因將她攬在懷裡,手上的勁兒卻是一點沒剩下。
現下倒是只剩下個骨頭架子了。
憐箏唇角勾笑,退開一步來。
她俏皮地捉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掌心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風因一怔,卻是明白了。
他眼圈兒已是有些紅了,忍不住卸下了手上的力道。
風因小心謹慎地蹲下身,雙手扶住了憐箏的腰,「你竟是……瞞的這樣好……」
「事情沒處置好,我怕說早了惹了你擔心。」憐箏忍住笑,心內柔軟泛濫。
「三個月?」若是從最後一次算起,便是進宮前折騰的那段時間了。
風因站起身,忍不住緊緊抱住憐箏。
他小心地吻住她的唇,彷彿懷中珍寶,小心又謹慎,一寸一寸將她嘗盡。
三個月的相思和初見的歡喜,都深深地藏在了吻里……